百草枯

    今年,林夕林华茹两家自然是还在一起过的,张奶奶的手艺不是吹的,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还有好兆头,张建邦沈廷余两个养家的也不缺钱,一顿饭自然是丰盛又热闹。
    沈爸爸其实有那么几年没过上这样热闹的年了,也许是因为今晚喝的有点多,他对着两人念叨了两句孙子孙女的事:“爸也不是非要你们第一胎就生个孙子,但是就是忍不住也想抱孙辈了,国栋大哥好福气啊。”
    一番醉话弄得两人怪不好意思的。
    过了一会,沈爸爸精神不济睡着了,沈廷余将他扶到房间,盖了被子,在屋子里放了暖水瓶,在桌上放了搪瓷缸子,等他半夜醒了,能不出门喝到热水。
    酒醉的人醒了是会口干舌燥的。
    林夕新婚后就对沈廷余说过,想过两年再生孩子,因此比较注意这个,除了第一个月,后来睡觉要是水乳交融都会避开特殊时期,减少受孕的几率,她自己还口服避孕药了。
    只是看着沈廷余今天也抱着旭成,沈爸爸也这么说,林夕就有点动摇了。
    因此主动伸出手来抱着沈廷余:“要不,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吧。”
    沈廷余翻身,将林夕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着急,等想生了再生。”
    林夕闷声回了一句嗯。
    原来,廷余都知道的,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大年初一,两家就自己过了,双方都不是什么穷讲究的人家,昨晚剩下那么多菜其实都吃不了十分之一,因此都分成了两份,一家一份,只需要下点饺子或者炒一两个青菜,就足够了。
    林夕的假期有四天,第一天陪家人,却也交代药厂那边给留在药厂的员工们吃好喝好,初二的时候还接了张局长介绍的七人来家里吃顿便饭。
    初三的时候林夕还想着看要不要直接去药厂过算了,医院那边就来人了,是阿年。
    她急吼吼的,说一院来了两个重症号,医院里值班的医生不多,请她回去看看。
    林夕点点头,对沈爸爸打了招呼就去了。
    路上,阿年说了两个重症号的来历。
    一个是三十岁不到的媳妇子,初二媳妇回娘家后,不知道怎么的跟家里人吵起来了,当晚喝药,赤脚大夫处理过,是消停了一会,早上又难受得抓脖子,又被送来了。
    第二个是平反的一位绣娘,年纪四十了,十年前刚生下小儿子就被抓,小儿子也夭折了,糊糊涂涂的活了十年,是因为心里还想着还有个闺女在世上,估计有十六岁了,偏偏平反后出来寻,发现闺女十二岁就被家里的老公许给人家做媳妇了。
    因为大队里人心齐,男多女少,许多人看见也跟没看见一样,要不然十二岁被许出去,是犯法的。
    看到十六岁的孩子活的跟三十岁的一样,眼神呆滞,还抱着两个娃,绣娘几乎当场就崩溃了,跟人拼命的时候,被撞到了墙上。
    “初一的时候就受伤了,但是那个大队的人太无耻了,说这个绣娘出来以后一定会影响他们大队的名声,还关了她两天,要不是一起被放出来的一个大叔找她的行踪,估计她就死在那个大队了。”阿年很气愤。
    还好有个大叔带着人将那绣娘救出来了,要不然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是很无耻,简直枉顾人命。
    说话间,林夕已经进了医院,先去看的喝农药的,因为患者还在凄厉哀嚎。
    林夕过去,接手这位患者的医生就说了:“百草枯,兑水的喝了半瓶子。”
    林夕顿了顿,“急救都做了?”
    “做了,催吐,洗胃。”医生兴许是知道这个不好治就对林夕建议:“要不要建议转院。”
    林夕点点头,这个百草枯,确实无解。
    是等死的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东西,最早是五十几年前在法国,被作为抑制作物生长的效果被发明出来的,后来渐渐转变,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已经完全作为除草剂在使用。
    国内引进百草枯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因为它效用好、投入小、见效快,还对环境的污染轻,加上国家是农耕大国,这东西一经推出就直接是爆款。
    只是没想到上个世纪首次合成被研发至今,百草枯虽是改良了提升了效果,却成为了一些人自杀的首选,只要喝下去,基本没救。
    二十毫克,喝一口水的摄入量,也就是就会让人胃肠道刺激,肺功能衰退,服用四十毫克,除了上述症状,还会有多器官损害,数天甚至数周以后出现肺部的纤维化,多数在半个月内死亡,要是大于四十毫克,机会引起严重的消化道症状,以及口腔咽喉的腐蚀溃烂,数小时或者数日就死。
    阿年说的抓脖子,估计就是口腔食道都开始腐蚀了。
    而且经过吸收,毒素已经深入她身体,就算是现在能变出血液净化的医疗器械和手段,也是不可能救活了。
    其实少量误食,还是有救的,但是这个少量,就是不小心碰到喷洒了农药的作物再经由口部吸收的少量,可摄入过量,别说当下的医疗条件了,就是后世,也只能对这样的患者下病危通知书,基本是等死的,还是凌迟一般的等死。
    对于那些放弃生命的人,其实这样的手段是特别凄惨的,因为百草枯中毒后,肺部、肾、心、肝脏以及肾上腺都会发生坏死,尤其是肺部损伤最严重的,会引起严重的肺水肿出血,接下来就是迟发性肺纤维化,肺部变得跟丝瓜瓢一样,呼吸困难。
    但是可怕之处不止这些,因为脑子受损的比例小,这时候人的意思是无比清醒的,中毒的患者只能眼睁睁忍受脏器的疼痛,最终呼吸衰竭而死。
    生命可贵,也不知道她这么决绝是因为什么。
    林夕转头去看了那位绣娘,她的名字很好听,叫杜茵茵,林夕一下就记住了。
    检查了一下头上的伤,林夕判断是失血过多加中度脑震荡,不是治不了的,就安排她继续住院了,阿年在一边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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