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选择艰难

    一番解释之后，林萧弄懂了葛老头的意思，眉头皱得死紧，一言不发。
    “所以我现在是个自由身是吗？”
    良久，林萧有些艰涩地开口问道。
    “雇主已经死亡，按照行规，任务自动解除。”电话里的声音认真而低沉。
    “可是，还有两年的时间啊！”
    “你是接任务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行规。” 葛老头的声音很严肃，“还剩两年的时间又如何？就算还剩两天的时间，哪怕只有两小时、两分钟！你也不能擅自续约，否则你就失去在行里的公信力了，你要这六年的打拼全部都付之流水吗？！你要西部丛林从此再无你的立足之地吗？！”
    喘了一口气，葛老头儿尽量把语气放平，重新开口说道：“雇佣兵接任务的行规，应该不用我再给你叙述一遍吧？”
    林萧攥紧手机，咬紧了牙关，声音艰涩地说道：“无论是雇主意外或自然死亡，都等于任务发布者自行解除任务，任何接下任务的执行者及组织不得自行续约，否则视为破坏行规。轻者半年内不得再接任何任务，重者再无接任务的资格。无论其中哪一种，一切由主动续约所引发的后果，皆由自行续约者自行承担，行内出手相助者，剥去接任务的资格终身。”
    西部丛林和华夏不同，虽然是个黑暗森林、是个丛林法则毫无疑问地盛行的地方，但是那里同样戒律森严，有着无数的明规和暗规，一旦触犯，轻则个体遍体鳞伤、集体伤筋动骨，重则个体灰飞烟灭、集体烟消云散。
    在西部丛林里，雇佣兵就是雇佣兵，永远都是雇佣兵，哪怕是混成了幕后主宰、混成了十二诸神、混成了任务发布者，他本质上一样要遵守雇佣兵接任务、传任务、交任务等一系列条例，不得违反，否则公信力直接消失、人人得而诛之。
    雇佣兵如此，任务发布者也如此，中间商也一样如此，所有西部丛林的职业岗位都是如此。
    在六年前四个人去西部丛林的时候，他作为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小白，同样也是以雇佣兵身份开始混起来的。后来四个人的团队只剩下两人，但规模已经渐渐地扩大了，直到三年半之前逍遥神山彻底地、牢牢地在西部丛林扎根。
    但是哪怕逍遥神山已经是西部丛林里相当强悍的存在，他是雇佣兵的身份也无论如何都抹不去，这是西部丛林的规矩，是跟杀人就会犯法、买东西就要花钱一样的铁律，无论如何他都要遵守雇佣兵的条例，至死方休。
    所以除非林萧再也不回西部丛林，否则他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违反条例自行续约。
    当然，换雇主签约也不可以。
    在西部丛林的明规里，雇主死亡后，其亲属、朋友、同事、恋人、师生等任何与雇主关系亲近或有血缘关系、直接关系者不得再雇原雇佣兵进行同一任务；但可以雇其他雇佣兵进行此任务，无需两名雇佣兵间或两个雇佣兵组织间毫无牵扯。所以让唐进军重新雇佣林萧这种做法也是不可取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葛老头儿的声音也很无奈，“我也不想让你放弃对唐老爷子的承诺，但是行规如此、铁律如山，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打算让整个西部丛林都追杀你不成？还是说，你打算放弃这几年在西部丛林的一切努力，让一切都回归原点？”
    林萧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彻底娶了唐婉呢？那就不算违反行规了吧？”
    “你真的娶了唐婉之后再保护她自然不算违反行规，但是你想清楚了吗？现在唐婉虽然是被血色玫瑰列为了捕猎目标，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唐婉和你的关系，派出来的也都是些小喽啰，还能应付很长的时间。哪怕是你撤离唐婉身边，我们也可以以唐进军的名义找另外的人来保护他们一家，甚至让尹鸿来都行。”
    “但是一旦你真的娶了唐婉，那可是要昭告整个西部丛林的！你觉得，就以你西部丛林唯一逍遥神的身份，她作为你的妻子，会不受关注吗？到了那个时候，对唐婉出手的，还是血色玫瑰一家吗？真到了那个地步，就算你把整座逍遥神山搬来，你就能确保唐婉的安全？”
    “我可以私下里娶她！”
    “私下里？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你私下里娶了她，跟你没娶她有什么区别？在外人看来，不一样是你自行续约？而且到最后，唐婉一样也落得个被关注的下场，两相凄惨！”
    “那你说怎么办？！”林萧的情绪稍稍有些失控，也没顾忌面前秦桂三人都在，直接对着电话喊了起来，搞得三人三脸懵逼。
    葛老头儿长叹一声，“我知道你短时间内难以接受，但是这就是操蛋的人生，你我谁能有办法？”
    林萧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将情绪重新平静下来，轻轻地开口说道：“我先装作不知道吧。在被发现之前，我先能撑多久撑多久。实在不行，假戏真做，我的身份也该露一露了。”
    “我可以跟他们坦白吗？现在条约自然解除，已经没有禁忌了。”
    葛老头儿沉吟了一会儿，答应了他，“但是要注意分寸，你在西部丛林的身份不能说。”
    “我明白。”
    撂下电话后，林萧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拿手抹了把脸，长出一口气，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刚要和他们说自己想调人来保护唐婉，却是接到了葛老头儿的任务消除提醒，这直接就打断了他的想法。
    看来自己确实出现了点儿问题，若不是葛老头儿来电提醒，他彻底连行规都给忘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林萧，你刚才在说什么啊？什么彻底娶了我、假戏真做、违反行规的，都是什么东西啊？”唐婉皱着眉头看向他，直觉极其敏锐，“难道说，你和我结婚，是假的不成？难道我们俩的婚姻根本就不是你拿出来的那一纸婚约上写的娃娃亲？”
    林萧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唐进军和秦桂两人。果不其然，他们俩也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一脸等待答案的样子。
    重新理了理思绪，他把因果线做成前提提出了一部分，也就是唐婉身体内的“护卫程序”为因，再从时间线上描述，把自己是个雇佣兵的身份、三年前回国接到唐老爷子致电、要保护她五年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毫不保留。
    “那……我们的婚姻呢？那一纸婚书又是怎么回事？”唐婉吸了吸鼻子，眼睛里已经隐隐有了泪水，“难道连这个都是假的？我们两个领的证都是假的？”
    林萧看着双眼泛红的唐婉，内心忽现一股说不清是什么感受的涌动，喉头蠕动，艰难地开口解释道：“我们两个领的证，是真的。但是那纸婚书，还有老爷子说的那个故事，都是假的……是为了我更好地贴身保护你，特意编的……”
    三年前，唐老爷子为了让这段婚姻更合理、更能服众，跟林萧和葛老头儿两人研究出了一个多年前两人定娃娃亲的故事。也正是这个故事，再加上唐老爷子的权威性，这才让两个人结成婚。
    当然了，也是唐进军当时正在外面出差，不然的话两人成婚还真有点儿难度。
    “呵，呵呵……”唐婉的泪水不自觉地落下，砸在桌子上滴答作响，“真好，原来都是假的……那我们两个，这半个多月，也是假的了？”
    “我……”
    林萧看着泪眼婆娑的唐婉，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生怕这一天的来临、怕自己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好的交待，但这一天终究躲不过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答案，他又该如何回答唐婉？
    “我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呵，是我的错。”
    唐婉见林萧沉默，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转身回了卧室，“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声音大得整个别墅里都听得见。
    秦桂看着林萧，眼神极其复杂，最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林萧看着起身的唐进军，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爸……”
    唐进军咂了咂嘴，刚想抬手拍他的肩膀，却是抬起来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收了回来，叹息一声，跟在秦桂身后回卧室了。
    林萧看着楼梯上的两个紧闭的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做错了吗？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