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

    梦婷眼中的探究, 是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显露在林霜面前, 这一点, 林霜早已经料到了。
    她带着狐疑的三姐妹来到了医院比较偏僻的后花园, 这里人少, 清净。
    还有一些石桌椅, 是供来后花园进行康复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休息的。
    林霜也不看这椅子是不是干净, 就拉着三姐妹坐下了。
    坐下之后，她有些难以开口地说，“你们, 是不是怪我刚刚我打了你们的亲生母亲？还有你爸站在我这边，而对你们有些态度不好，觉得我抢走了你们的家人？”
    梦婷没有想到林霜这么直接, 而且她的说法, 虽然并没有完全猜到她的心思，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林霜一直是一个聪明又直接的人, 不过以前她对待肖家人还是会婉转一点, 但是今天这个事情, 必须快刀斩乱麻, 不然越拖, 大家心里面的疙瘩就越大, 隔阂也会越深。
    “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我先和你们道歉，自作主张地代表了你们, 这一点是不应该的。但是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那几个巴掌我还是会打下去，因为我早就发过誓，我不会再平白受欺负。”
    “孟晶她，的确是不值得同情。”梦宁有些不懂梦婷为什么气性那么大，刚刚那个情况，孟晶的胡搅蛮缠，是非常明显的，也惹人讨厌的。梦宁从上辈子开始，对于事情就一直不是特别重视，也是三姐妹里面最单纯鲁莽和易怒的人，孟晶的行为已经惹到她了。
    而且梦宁和两个姐姐不太一样，她也不太喜欢孟老太，因为孟老太也不是那么喜欢她。
    这还和梦宁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子有关系。孟老太这个人，重男轻女的想法还是根深蒂固的，孟晶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她其实一直希望梦宁能够是个男孩子的。
    结果不是。
    所以一直以来，孟老太会有一种想法，要是梦宁是个男孩子，或许孟晶就不会那样不管不顾地走掉了。
    她的态度表现的还是不太明显的，但是梦宁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她还是很敏感地感知到这些差距的，所以一般回村里面，她就去孟老太那里走个过场，就去章婶子家玩了。章婶子对她，可比孟老太要好的多。
    孟老太这个老人家，其实还是有点农村老人固有的精明还有投机取巧的。刚刚开始肖家人对她好。她还会觉得内疚，但是越到后面，她对于自己的孩子越失望，就越想吧啦着肖家，特别是在肖家有钱有势之后。
    但是这个时候，梦宁对她态度就已经不太好，而且怎么巴结都没有用，孟老太也就放弃了。
    转着对梦婷和梦晴更好一些。总是夸这两个姑娘有良心。
    “孟晶的事情暂且不讲，但是我姥姥又没有做错什么。梦宁，那也是你姥姥。”梦婷现在非常希望大家都能站在她这边，她就像一个更年期的中年妇女，现在对于这个事情，执拗得可怕。
    “梦婷，你这么说对你爸爸不公平。孟老太虽然是你姥姥没有错，固然是要照顾你丧失亲人的痛苦，但是说实话，你爸爸，对于孟家，已经仁至义尽了。而且，”林霜叹了口气，“我刚刚可是在逼他做选择，选择孟晶还是选择我，你爸没有让我失望，但是让你失望了。”
    “我也是个女人，这些年你爸对我那么好，我开始贪心起来了，我不想就这么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但是前提是，你爸必须和以前的感情断的一干二净，也就是说，我讨厌孟晶，她可能是我感情生活的不确定因素。”林霜还是那么直白，说的话也是刻薄得让人难受，却让梦婷她们讨厌不起来，大家都是女人，谁希望自己爱的人，和他爱过的人一直牵扯不清呢？
    “林姨，咱们说远了，我最气的不是这个，是刚刚我爸的态度。”梦婷到现在，头脑才慢慢清醒下来，她有些明白，林霜为什么要留下来了，她是来劝她的。
    “梦婷，人总有冲动说错话的时候。”梦晴这个时候也开口了，“咱爸，已经是做的不错了。”
    “你们一个个替他说话，我真的那么无理取闹吗？”梦婷有些疲倦，她把手放到了眉头上揉了揉。
    见梦婷的语气放软，林霜和梦晴对视一眼，说，知道这是想通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处理老太的丧事，刚刚你和孟晶纠缠的时候可能没有注意，肖平已经交代了章婶子来办这个事情。是以村里面的名义来办这个丧事的。”林霜把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梦婷突然有些内疚，其实肖平，已经做好了最好的准备，而她，真的是冲动了。
    “梦晴，你等一下和我回家里面，把衣服什么的收拾一下，然后我会派车送你们的。你们这个年纪了，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做的到吗？”林霜问，她的声音比以前多了一些人情味，不再那么冷冰冰，也不再那么公事公办的样子了。
    梦婷心里面有一种感觉，林霜，从今天开始，是真的把肖平当丈夫，把她们当成一家人了。但是梦婷的心里面，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那是一种平衡被打破之后的寂寥。
    梦婷现在，就希望有一个肩膀可以靠一靠，她觉得自己贪心了，这辈子的幸福安逸，让她一直再奢求更多的东西。虽然她已经得到了很多。
    梦宁和梦晴和林霜已经回家里面收拾东西，同时也去取钱，这场丧礼，是肖家唯一能给孟老太最后的东西了。一定不能太过于寒酸。
    梦婷现在一点都不想动，石头椅子虽然已经坐了很久，但是却依然很冰凉，但是梦婷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愿，她望着头上的天空，空旷寂寞，真的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无所适从。
    就在她终于要站起来的时候，一条还温热的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梦婷抬起她的头，用她有些酸涩的眼睛看着来人，眼泪不自觉地就流出来了。
    “我陪你。”
    梦婷的眼泪因为这句话，变成了决堤的河流，刷刷分往下流，把整个围巾糟蹋的不成样子，过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郑跃乔拿出纸巾给她擦脸，脸是擦干净了，但是眼睛还肿的很。
    郑跃乔有些冰凉地手覆盖到了她的眼睛上，刚刚开始梦婷有些不适应，想躲开，但是不得不承认，冰凉的手覆盖在眼睛上，闭上眼神什么都不想，真的好受了不少，也就不阻止郑跃乔这么做了。
    “你怎么来了？”梦婷恢复过来后，瓮声瓮气地问郑跃乔。
    “我不太放心你这边的情况，你走后不久，我就收拾了一下东西，搭公交过来了。去了你家，你爷爷在家里面，没过多久，你爸也回来了，脸色看着不太对，我就赶紧过来。”
    “我和我爸吵架了。”梦婷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
    “我猜，是因为你妈回来了的原因吧。”
    “其实不是，孟晶这个人，对于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我真的，有点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梦婷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的行为，我也解释不通我到底在干什么，是逃避还是怎么样，说不通，说不清楚。”
    “那就不要想，不要去解释，老太太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说实话，这个责任在哪里？肯定不是在你们这里，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而且老太太这么多年能过的体面，也多亏了你们。”郑跃乔对于孟家的情况略有耳闻，他是看不上这样的人家的。
    但是因为是梦婷心里面在乎的，他自然就会多一分宽松在里面。这一分宽容来自梦婷，也会因为梦婷的不快与悲伤而变了味道。
    郑跃乔现在嘴上劝着梦婷不早点多想，其实心里面，却有了刨根问底的冲动。
    这个孟晶，他直觉，会有大问题。他要把问题扼杀在摇篮里面，这样才能保证梦婷万无一失。
    孟老太肯定不能接着在太平间待着了。
    尸体要送回去。当然了，医药费也要结算清楚。
    因为医药费的事情，孟家人又闹开了。
    郑跃乔冷眼旁观，觉得他们这些人，真的是有医闹的潜质，一口咬定说是孟老太被医院给医死了，非但不想出医药费，还想讹医院一笔钱。
    万城这个地方，向来民风彪悍，医院的人估计对于这种病患家属也是见过的，知道对付他们的手段。直接就叫保安把人赶出去，同时把警察和叫过来了，不给钱，就去警局待着吧。
    孟家人还是心虚，就把主意打到了三姐妹身上，想让她们把这笔钱给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