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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野火

    她最终还是回去了。
    躺在这个本该于她来说是个陌生的环境里她却倍感心安。
    温宁做了一个梦,短暂深刻的梦。
    梦里她见到最不想见的人,她的母亲。
    在这短暂的荒唐人生中,所有能给她造成伤害的,她母亲尤其最甚。
    梦里她回到曾经的那个家,那个女人哭泣,堕落,不停的诘问她为什么不是个男人。
    那双眼睛瞪着她,里面的情绪远比她口头上的哀怨更让她堕入深渊。
    “女人存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受累的温宁!我已经这么苦了我一个人怎么来让你快乐!”
    “你要是个男人就不会像我一样……”
    她怨恨自己生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女人。
    对年幼的她来说,这种怨恨是一种破坏性最强,持续时间最久的一种伤害。
    她让她打心里认为自己配不上任何美好的东西。
    她在谷底,母亲说她最终也不过是踏上她的老路,重蹈覆辙……
    温宁从这短暂的梦中逃脱出来。
    可是这现实也不要她好过,那警察的话还在她脑海中回放,压的她整个人麻木的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纸张。
    她今天不止一遍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袒护谢沛。
    她清楚的知道只要将事实说出来她也不过是受害者,更别说去坐什么牢,被人安上一个罪名了。
    可她没有,她不是不怕,只那瞬间她被两股思绪拉扯着,徘徊在那个边缘不知该作何选择……
    夜色寂静,温宁再难入眠,似是知晓她这复杂思绪,有人来给她送了答案。
    空荡的房屋里,一道铃声尤其清晰。
    她接起,电话里他唤她名字,“阿宁…”
    隔了许久她才应了一声,“嗯。”
    “你怎么样,没事吗。”
    “没事……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声音平淡的可怕,可她手都是颤抖。
    “处理完了我就回去。”
    “什么时候才处理完。”
    怎么样才算是处理完。
    她问他。
    谢沛没回答,他似乎在抽烟,开口的声音比平日里沙哑,他说,“已经快到冬天了啊阿宁……等我回去,我们就离开这吧。”
    是哦,已经快到冬天了,是个离开的季节……
    “你觉得,离开去哪。”她问。
    “嗯……”他想了想,低低的笑,“我们开车,我带你五湖四海都去走走吧,去哪都好,就我们两个。”
    去看太阳下山,去看外面的电线杆和微微发亮的月亮,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变成一种坠落的浪漫。
    去把明天留给明天吧。
    可她望着地上自己惺忪的影子,胸口的气息好像都缩在一起,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大概是又涨又疼吧。
    可是这种幻想能让这乱七八糟的生活变好吗谢沛,应该不会吧。
    “我不想跟你离开。”
    她迷茫的睁着眼,心里有一抹执拗的野火。
    “为什么一定想要跟我离开呢谢沛。”
    她问过谢沛太多问题,可对于感情她甚少涉足,因为她清楚对于彼此,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虚幻的存在。
    可对面的人说,“或许是因为,我想娶你。”
    如猛浪冲刷过,他来势汹汹,将她的心口撞的生疼,几乎是无法遏制的她笑道,“太好了。”
    “我这辈子还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结婚呢。”
    “婚礼该邀请谁才好。”
    他说,“我们俩。”
    我们俩,就我们俩。
    这句话烫的她胸口破开一个窟窿,于是他的下一句,又像是一把狂风将她快要熄灭的野火吹起。
    “就让我把这当作愿望吧。”
    应当是,就让你我把这当做愿望吧,可他遵循最初的承诺固执的将她摘出去。
    只因她本就不该陪他受累……
    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那股子火热将她的眼角烧的皲裂的疼。
    “你说那天晚上我做噩梦了,其实也不全是阿宁,至少后面我是快乐的。”
    “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你呢,你有觉得快乐吗。”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没回答,可谢沛知道,这就够了。
    “你还记得上次我俩去拍的照片吗,那老板给我打电话了,抽时间你去取回来吧。”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阿宁。”
    不要去为另一个人伤了自己,更不要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性情,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我自己想做的。
    不为自己留一丝出口,我的前方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我知道我随时都可能去死,那便是我的将来。
    可你不一样阿宁。
    一切以往的回忆最终都会不复存在,包括此刻这狂乱的情感。
    归根结底,我们都要回归这随时都会转瞬即逝的现实中。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阿宁。
    “对了,我还有一句话未对你讲过。”
    他竟也会有这种声音,坦荡中怎么暗含丝丝缕缕的羞怯,他说,“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
    对面久久未有声。
    谢沛低头看了眼还在通话的屏幕,“温宁?”
    他极少唤她姓名,他的心慌,我的心慌,如夜风冰凉。
    她说,“其实我知道。”
    他笑了,声音透过这机械传入她耳朵,可她却仍能通过这冰冷的机器幻化出他模样。
    他应当是在叹息,他说,“那就好。”
    那就好。
    于是那晚,她得到了答案,最终是点燃了心存侥幸的幼稚和迷茫的幻想,将这些东西通通烧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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