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启动

    那一天，苏菲开启了禁忌之物。
    克蕾尔从地下仓库翻出旧时代遗留的不知名机器，女孩正想找点事做，克蕾尔索性交给她摆弄。
    银色的、约莫跟古代精装书一样大小，外观极为普通的朴素铁盒子。
    掀开上盖一瞧，似曾相识的操作介面让苏菲十分惊喜。
    那是阿勒克托手记里出现过的无线终端机。
    阿勒克托的肉身其实类似苏菲所知的义体，只是高阶非常多。内建脑机介面，倘若找到相应设备的话，她应该能使用原主的能力，这是朗基努斯之前告诉她的——苏菲一直很好奇，却碍于没有终端机，无法验证，如今机会来了。
    苏菲打算测试一下功能是否正常，岂料一启动终端机，它立刻自动执行了预设程序，瞬间连上如今属于机械生物的网路系统。
    在这个时间线，机械生物了覆盖大半版图，原有的矩阵网路也被完全占领，亥勃德人根本无法使用旧世界架构的通讯系统，必须另辟蹊径，靠反抗军遗留的据点当转接站，来与其他的塔传递消息。
    一开始苏菲没能理解那是机械生物网路，她的视界有如加了一层滤镜，蒙上绚丽虹彩，游离在空间的电磁波变成无数缕光丝，不断流窜扰动，既奇妙又美丽。
    她伸手碰触光丝，引发意想不到的事态。
    光丝蕴含的资讯如海啸来袭，莫名熟悉的机械语言，瞬间灌满她脑袋。
    女孩紫色眼睛透出奇妙虹光，表情变得冷淡漠然。
    一旁的克蕾尔见情况不对，连忙伸手要将盒子夺走，却遭遇不明力量，将之弹了开来。
    与此同时，某种强大的电磁干扰出现，室内灯光忽明忽灭，警报器的尖细蜂鸣声响起，在外巡逻的克拉尔，立刻返回据点查看。
    克蕾尔绕着苏菲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克拉尔拿出侦测仪，萤幕显示以苏菲为源头，正在发出强大的异常讯号。
    兄妹俩大惊失色。
    这个讯号波形他们很熟悉，它属于机械生物。
    克拉尔当机立断，抽了一条桌布团团裹住苏菲，把她整个人打包丢进地下室，将之反锁起来，试图隔离讯号。
    可惜此举徒劳无功，机械生物很快集结而来，袭击了据点。
    身处地下室的苏菲，从机械生物视角看见一切过程。
    她清楚接收到它们传来的影像，冷眼旁观它们的行动。
    克拉尔战死，克蕾尔引爆了炸弹。
    苏菲受到冲击波震荡，与终端机中断连结。
    似乎被什么力量操控着行动，她将盒子收进左手的装备白环，才倏然瘫软，昏厥过去。
    ◇?  ?◇?  ?◇
    某个地底深处的巨大洞穴，盘踞着数不清的机械生物。
    拟人、拟虫、拟兽所有类型的亚种完全到齐，横行直列，规矩又安静地等待着。
    洞窟正中央有座银灰色尖塔，表面覆盖的无数管线，仿佛巨蛇彼此纠缠攀缘，不断游移蠕动。
    管线在塔尖团团包围，筑成了半圆的碗状结构，形似一个金属鸟巢。
    巢中蜷缩着一人。
    白瓷色肌肤，肢体纤细修长，面容精致秀丽，乍看留着一头银灰色的辫子长发，实际却是一条条管线，与缠绕在塔身的如出一辙，只是尺寸缩小许多而已。
    少年慢慢张开眼坐起身，玻璃珠般无机质的荧绿色眸子，冷漠环顾周遭，与此同时，所有机械生物感应到他的意识扫描，全部趴伏在地，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核心居然出现了，』他喃喃自语。  『必须尽快得到它……』
    机械生物们感应到主宰的想法，精锐军队开始倾巢而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祸，即将来临。
    ◇?  ?◇?  ?◇
    任务告一段落的哨兵们首先回到整备区，卸下身上的武器交给后勤人员，脱掉战斗服，换穿轻便背心与工兵裤，排队走进化学消毒室，避免将外界的污染带回居住区。
    消毒室像个巨大的扫描机，左右开阖的门片里透出青色光线，众人沉默地一个个站到单向前进的输送带上，屏住气息，让消毒喷雾均匀洒满全身，接受汞灯照射，再由输送带运出消毒室，才算完成清洁程序。
    离开整备区，接着是通往生活区的长廊。
    一名扎着醒目金色高马尾的哨兵，才刚走出通道，就遇见某个刻意堵他的人。
    「涅墨亚！」来者褐色的杏眼圆睁，一脸不忿。
    「布兰达，你在这里做什么？」涅墨亚皱起眉。此处是哨兵下任务后的专属休息站，供应他们补充能量，收敛残留的杀气并修整精神状态。
    一名未缔结的女性向导贸然出现，十分引人侧目。
    「你为何拒绝我？」她主动向涅墨亚提出缔结要求，却遭到他回绝，自尊心给伤了个透彻，越想越气不过，索性打听了他的行踪，跑来休息站找他。
    「你很好，」涅墨亚淡淡解释道。  「这完全是我的问题，还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什么烂借口！」布兰达把导师退还的申请单撕碎，扔在地上，然后抬手欲扇涅墨亚巴掌。
    男人后退了一小步，轻松躲开。  「别闹。」
    攻击哨兵的下场，绝非相对柔弱的向导所能承受的。
    尤其涅墨亚的力量属于特别危险的那类，就连首席跟他对练也要万分注意，才能确保安全。
    旁边立刻有好心的哨兵上前，拉住布兰达。  「喂，你别找死。」
    「涅墨亚，你真的想清楚了？」布兰达不依不饶地问。
    「我不适合。」金发男人还是这一句话。
    「算了，都是我蠢！」布兰达觉得自己傻透了，特地来见涅墨亚，结果让她更狼狈。  「我脑袋进水了才想跟你缔结。」
    「祝福你，总有一天会轮到你被人拒绝。」她恨恨诅咒，语毕，凶悍地挣开压制，转头就走。
    向导对哨兵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而且供不应求，涅墨亚居然推掉人家的缔结邀请，实在很匪夷所思。
    尴尬的寂静蔓延，清扫机器人出现，忙着嗡嗡吸走纸屑。
    涅墨亚垂睫看着一地碎片，直到它们全部被小机器人吃了干净，才抬起头，水色眸子冷峻扫视周遭驻足看戏的人，后者纷纷感到背脊一凉，连忙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