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我要怎么去还

    病房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牟聿坐在苍伶的床边，一直看着她，一言不发。
    苍伶其实在急救室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她听见了医生的谈论，说与她一同送过来的那个男人，早在救护车到达的时候就已经死亡。
    苍伶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可是心里却仍然还抱有一点幻想，幻想是不是自己在昏迷之前出现了幻觉，幻想着俞宸其实不过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没有危及性命。
    她眼皮细微的动作被牟聿捕捉，他知道她已经醒了，只是不想面对。轻微的叹了口气，想去抚摸她的手。
    然而，他的手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的时候，苍伶的手却躲开了，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泪没了遮挡，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对不起。”牟聿压着声音。
    若是他早点察觉到苍晴的动向，就不会让苍伶再次陷入了这样的险境中。
    苍伶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天花板，那双曾经明媚的眸子里已经被一片阴霾代替。
    她自己撑着起身，在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拇指上带着俞宸的那枚戒指，她细细的摩擦着它，沉默不语。
    牟聿盯着她手上的戒指，眉头紧锁。
    他也没有想到俞宸竟然在那样紧要的关头替苍伶挡下了那瓶王水，若不是他，或许现在苍伶早已不在人世。
    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他才会愿意付出性命去护苍伶的安全，可到底，却是他低估了他们两个之间这五年的感情。
    “我去看看他。”苍伶说着就要下床。
    牟聿赶忙阻止她，俞宸现如今已经被送去了太平间，若是苍伶再见到他，只怕是又在再经历一次精神刺激。
    “伶伶。”牟聿握住她的双肩。
    “不要叫我伶伶！”苍伶跟疯了一样甩开牟聿的手。
    俞宸生前就爱喊她伶伶，这两个字，就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准确无误的刺在她的心上。
    苍伶的脚落在地上，还未好全的骨头踩在坚硬的地面，剧痛从她的脚上传了过来，可是她却不管不顾，只往外面走。
    “你冷静一点！”牟聿跟上了她，“他的事情交给我，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做。”
    苍伶没有停下脚步，她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俞宸已经死了，她要去哪里找他，去阴曹地府吗？
    可是，原本应该去阴曹地府的人是她呀，俞宸是替她死的……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知道苍晴会因为之前的事心怀怨恨对她报复，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竟是俞宸替她受了……
    不是不爱了吗？不是已经一刀两断了吗？为何已经分道扬镳的两个人，到最后，竟然要有这么惨烈的结局。
    他替她死了……可是，她又该怎么活下去啊。就像苍晴说的，她要怎么踩在俞宸的尸体上好好的活着啊。
    “伶儿。”牟聿将她紧紧的抱住，“你若不想听，我就换个称呼。只要你要的，我都会去做，只求你不要折磨自己。他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的命是他用命换来的，你要保重身体，才能不浪费了他一番苦心。”
    苍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失了力气慢慢的瘫坐在地上，一瞬之间，嚎啕大哭。
    “我不要他为我死，我不要他以命换命！我要他好好活着……”苍伶哭喊着，早已经不顾形象，“他已经要出国了，他已经想开始新生活了，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走！他为什么要替我去死！”
    “所有的债都可以还，可是他替我死了……他替我死了……我要怎么去还，我要怎么才能还得清啊……”
    说到最后，早已经是一片呜咽，苍伶死死的抓着牟聿的手臂，把眼泪全部都蹭在他的衣服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过。”牟聿亲吻着她的发丝，她这么痛苦，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若是俞宸还活着，他欺负了苍伶，他还能去将他揍一顿。可他已经死了，他要怎么去跟一个死人争？
    “伶儿，哭出来就好了，养好伤，我们一起，去把害死俞宸的凶手绳之以法。”牟聿的眼眸深沉，本来他还因为苍晴替苍伶受过而有些恻隐之心，而如今，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杀人偿命。
    苍伶的哭声小了一些，她推开牟聿，像是想到了什么。
    苍晴……对，还有苍晴……
    是苍晴杀了俞宸，她一定要为俞宸报仇！
    苍伶就要挣扎着再次站起来，可是电梯口那边已经传来了一阵喧哗。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们俞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可怜的儿子……”刘曼丽的哭声传进了苍伶的耳朵里。
    “苍怀舒！把你两个女儿交出来！”俞正宏也是嘶哑着声音喊着，“杀人偿命，她们两个都要为我儿子陪葬！”
    苍伶的身子一颤。
    虽说因为苍晴流产一事，她对俞宸的父母没什么好感，可是，这到底是俞宸的父母，差点成为她公公婆婆的人。
    俞宸是家中独子，又是单传，俞家如此注重香火，他出了事，估计整个俞家上下都大受打击。
    “别怕。”牟聿将扶起了苍伶，“有人拦着，他们进不来。”
    苍伶摇了摇头，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
    “伶儿。”牟聿眼神担忧。
    “俞宸为我而死，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要去面对他的父母。”苍伶哽咽，“我不能只是依靠着你躲避他们，这样，我的良心不会安的。”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不许拦着。”
    说着，苍伶就要往那边走去。
    黑衣人将俞正宏夫妇拦在电梯口不让他们靠近，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苍伶走进了他们的视线之中，俞正宏率先停止了喧哗，那带着极大愤怒和怨恨的眼光朝着她投射了过来。
    “苍伶！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俞正宏发了狂一般朝着苍伶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