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两张不同的面孔

    见他答应，明媚心情复杂地注视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霍仲庭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两人原本的合同回去撕掉便好，他确实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没发现吗？有一点我们俩很相似。”明媚点了点自己，而后指向他的心口，“我们说话做事都不喜欢拖泥带水，喜欢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要撇清关系，那就彻底一点。日后我看到解约合同，可以提醒自己不必再自作多情，而你手握解约合同，也不必再担心我会缠着你不放。”
    霍仲庭皱眉：“你说的前一半我认同，后一半——我没那个意思。”
    明媚道：“没有哪个意思？你难道没有担心我会缠着不放？”
    “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人能够缠得住我。”他从小是个主意坚定的人，没人能够勉强他做事。
    明媚眸子亮了几分，冲他眨眨眼：“换而言之，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人能够逼你上山，对不对？你因为心里担心我，所以来了。”
    “随你怎么想。”反正等车子开回去，解约合同一写，两人关系彻底结束。
    霍仲庭丢开毛巾，低头发动车子引擎。
    车外白茫茫一片，密实的雨点落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明媚扯住他的衣袖，“喂，真要现在就走啊？雨太大了，还是等会吧！”
    霍仲庭看了一眼她的手，皱眉道：“我可以开慢点。”
    明媚扯着没放，故意激他：“你害怕跟我单独同处一个空间吗？还是你很赶时间？”
    “没有。”
    “那就等雨小点再走，安全第一。”
    “我会保障你的安全。”
    “不要！”明媚很坚决地摇摇头，“不瞒你说，我在法夜寺抽中了一个下下签，说我走霉运，果然才出庙门就崴到脚。我今天眼皮也跳得厉害，不想你跟着我发生任何意外。”
    “迷信！”霍仲庭低声训斥，但对上她认真恳求的眼眸，只得妥协地熄火。
    明媚真想抱住他，大声地喊一句“谢谢”。
    山下停车场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雨势太大，道路湿滑，她除了不想发生意外，还有一点私心。跟他处在只属于两个人的车厢里，每个呼吸间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无形的亲密感教人依恋，她不想那么快离开。
    霍仲庭望向窗外，眉心拧了拧，从口袋摸出手机来。
    明媚望着他被雨点打湿的外套，肩上两大片明显的水渍，情不自禁道：“仲庭，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道歉？”他转头看她。
    她耸耸肩：“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谢谢你来接我。”
    霍仲庭点点头，有意将注意力落在手机上。
    有四通未接来电，半个多小时前打来的，那时候他应该正背着纪明媚赶路，没留意到手机的动静。
    姚立威打来了一通，他赶紧回拨过去。
    “老五，找我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姚立威却开口道：“找到明媚没？她没事吧？”
    “嗯，我们现在在车上，没事。”
    “明媚没事就好。媒体这边我已经着手帮你处理。”姚立威顿了一下，刻意压低嗓音，“大部分媒体很卖霍家面子，积极配合，昨晚酒会上的事故都没报，你跟安艺美的八卦也用其他新闻给替换了，但是有两家媒体很顽固，不但不撤换，反而更加大肆宣扬明远的风波，简直可恨！”
    说到最后一句，他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差点骂出了“三字经”。
    霍仲庭脸色极冷：“哪两家，你现在告诉我。”
    “怎么，你要亲自出手？”
    “告诉我就是。”
    “《凌城新娱乐》和《凌都》，这两家都是老牌的传媒公司，旗下杂志周刊发行量在全国数一数二，网络平台的受众数千万。我亮出姚家的身份，尝试联系他们的老板，他们都给我装不在，tmd！”
    这回不雅的字句真的冲口而出。
    “我知道了。”霍仲庭已经心中有数，嗓音沉重了几分，“《新娱乐》老板贺一龙和《凌都》创办人狄凯都跟鼎山集团关系交好，鼎山跟明远在生意上有过恩怨，他们在明远出乱子的时候落井下石，合情合理。”
    姚立威急道：“还合情合理呢！你打算怎么做？”
    霍仲庭眯起眼眸，冷声道：“一个小时后，我回到家会传一份鼎山集团的消息资料给你。你拿着资料再找贺一龙和狄凯，我保证这次他们一定会主动配合。”
    姚立威不禁好奇：“什么资料这么给力？”
    “等你看到就知道了。我还可以保证，元旦假后股市开盘，明远的股票是涨是跌，鼎山集团也会一样！”
    姚立威顿时提起了劲：“仲庭，我最佩服你小子的正是这点。从来一副人在江湖不问世事的潇洒样，其实对江湖里的是非恩怨了如指掌。他们肯定不知道，你霍少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击对方要穴。”
    “好了，我还在山边，回去再说。”霍仲庭结束通话，发现明媚托着下巴，一眨不眨专注地望着自己。
    他皱眉道：“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你不会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帅吧！”明媚的视线舍不得从他脸上转移。
    霍仲庭望着前方的雨雾，没有作声。
    他当然知道自己样貌算得上出众，学生时代常被女同学借故接近。
    他明白她们的心思，他更明白自己的心思。
    对她们无意，便不会去招惹。
    安艺美是难得不看他家世样貌的女孩，所以他格外珍惜这份情义。
    耳边，只听明媚感慨地叹了口气：“得知你是明远总裁的那一刻，我很震惊。后来看你与陈律师、吴秘书走在一起，从头到脚不怒而威，一副岑贵的领导气势，我突然感觉你好遥远，好陌生……”
    “很好。”霍仲庭垂眸，他认为人与人之间，遥远与陌生才是原本的面目。这样的距离感，让他与人相处起来更自在从容。
    明媚懊恼地咬咬唇：“一点都不好！”
    对于自己的喜欢的人，谁不渴望多一点亲近感？
    她好不容易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来适应他尊贵的身份，可刚才他跟五哥通电话，说出应对鼎山集团和两大媒体的策略时，那种语气神情，冷静中透着一股狠劲，再次让她感到陌生……
    别人说她笑与不笑时，有两张很不一样的面孔。
    而她想说，霍仲庭在处理公事与私事时，完全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山雨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风声雨声渐小，远处青山逐渐变得清晰，
    霍仲庭重新发动引擎，明媚也不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