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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来妆 第90节

    一行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竟真是慌得乱了分寸的模样。
    韦氏只好为难地看向萧信。
    萧信沉默了一下,他也不懂阮姨娘怎么急成这样,但阮姨娘既然请动了韦氏,看在生母面上,他道:“我去吧。”
    阮姨娘神色一松,连连道:“二郎,多谢你了。”
    当下萧信出门,许融留客:“两位姨娘在我这里坐一坐吧,好等消息。”
    阮姨娘听了有理,就进去了,许融要了热水来,阮姨娘洗了脸、收拾过后,才镇定了一点下来。
    “姐姐,二奶奶,叫你们看笑话了。”阮姨娘勉强笑道,“珊儿这个丫头养得娇,打小没受过什么苦楚,规矩上也粗疏了些,我实在怕她吃亏。”
    这个理由很不足以解释她过头的忧虑,但对韦氏来说够了,她还点头附和:“是呢,二郎打小拧得很,我也总担心他惹侯爷和太太生气。”
    许融喝茶不语。
    她起初猜测是不是萧珊因为婚事惹恼了萧夫人,但随即就知道不对,这事闹了不只一天了,萧夫人今天一开始连萧珊的面都没见,没道理掉过脸又忽然发作,何况关键的节点根本不在萧珊,而在萧侯爷,她再拿萧珊出气也没用,除非干脆把她打死——萧夫人还没疯,干不出这种事。
    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她并不希望这可能成真,还是那句话,她和萧珊没那么大仇,并不欢喜看到她倒霉,且她将要成行,也不想这个大雷在她走前爆出来,横生枝节。
    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那么除了旁观,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且说另一边,萧信的行踪无人阻拦,他已经成功到了五军都督府,找到了萧侯爷。
    萧侯爷闻讯出来时,心情正经不错,才兵士传话进去,说家里二公子找他,立时有耳目灵通的下属问他:“敢问侯爷,是不是中了解元的那位令郎?真是少年英才,叫人羡慕!”
    另几个一听,齐齐围拢来,好生拍了一通马屁,萧侯爷颇觉长脸,为此出来得还慢了一点。
    直到听了萧信的来意,他脸色才变了,大变。
    “备马!”
    萧侯爷这把年岁了,原是乘轿到衙的,这时轿子也不要了,直接命人拉出匹马来,飞身上马,直往家赶。
    幸而萧信独自出门,也是骑马来的,倒不比他慢上多少,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只是他受了阮姨娘所托,要去给阮姨娘回话,就没跟到正院,而是回了北院。
    阮姨娘正坐立难安,听见萧侯爷被叫回来了,才松口气,站起身连忙去了。
    韦氏见无事,不多时跟着也走了,屋里就只剩下了许融和萧信。
    许融没抬头,察觉到萧信犹豫了一下,在她对面原来韦氏的位置坐下,她也没理会。
    她心有所虑。
    嫡母管教庶女多么寻常的事,萧侯爷却一叫就回,紧张之情不下于阮姨娘,那么他对于萧珊的真实身世是否知情,似乎也不问可知了。
    想来萧珊是不会因此遭遇什么灭顶之灾了。
    而她现在最大的疑问,不是萧珊的生父是谁,而是,为什么这件事是由常姝音揭了盖子。
    爆发的时间点,以及早上常姝音的反应,都明确显示了跟她脱不了关系。
    萧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怎么会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什么契机知道的?
    “二公子——”
    许融终于抬头,不料她才开口,就见到萧信脸色一变,站起来要走。
    “……有正事跟你说!”她气得轻拍了下桌子。
    有本事就躲开她十万八千里去,又要在她跟前晃悠,许融真是不惯用暴力,不然真要打他一顿。
    太熊了。
    萧信才蹭了回来,开口道:“我不写和离书。”
    好嘛,他还要先堵住她的嘴。
    “没和你说这事。”许融没好气道,“是另外的事,我一直没和你说。”
    她看了看窗外,见无人,还是尽量把声音压低了:“是之桃,他哥哥临走的时候——”
    “二公子,侯爷那边来人,叫二公子过去。”
    门外响起白芙的声音。
    萧信道:“嗯。”
    眼睛看着许融,还等她的下文。
    许融犹豫了一下:“——算了,侯爷这时候找你必定有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第85章 关在里面的那些秘密再也……
    萧信一去去了小半个时辰。
    许融快等睡着了, 午后正是她午歇的时辰,想着要紧的话没说完,她一边打哈欠, 一边硬撑着,终于把萧信等了回来。
    “二公子,我——”
    “我有话跟你说。”萧信与她同时开了口。
    许融愣了一下, 道:“那你先说吧。”
    她也有点想知道萧侯爷把他找去做什么。
    萧信却又没有马上开口,他眉心微皱, 像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又像不知道该不该与她说起。
    许融忽有预感, 低声道:“侯爷是不是与你说了大姑娘的身世?”
    萧信目中透出震惊:“——你知道?”
    “知道一点,不确定, 大半是猜的。”许融示意他坐下, “之前我要跟你说的,正是这件事。”
    又凑过去点,将之桃哥哥那句话转述给了他。
    她当然没有把对韦氏的怀疑一并说出来,但萧信敏锐, 他的表情渐渐平静, 而又微眯起了眼:“所以, 你那阵子一直看我。”
    “咳, 二公子, 过去的事了, 不重要。”许融一语带过后, 就忙问他, “侯爷与你是怎么说的?”
    既然她知道还在他之先,萧信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道:“父亲说, 珊姐儿原是他受人所托才认下的,里头的干系十分要紧,眼下还不便说,珊姐儿的身世也不能公开,只仍把她当做我们家的姑娘,将她打发出门就罢了。”
    许融缓缓点头。
    萧侯爷最末一句话十分有意思,透露出了他对萧珊的真实态度。
    打发出去。
    就罢了。
    “侯爷十分回护大姑娘,每逢大姑娘惹怒夫人,侯爷一定站在大姑娘这边,阻止夫人责罚大姑娘,无论大姑娘是对是错,他从不说大姑娘一句。”
    从前都以为是宠爱,实际上——
    许融回想着,道:“他不教导大姑娘,也不让别人教导大姑娘。”
    虽然还有一个阮姨娘,但阮姨娘在屈身为妾的那一刻,就注定在教养权上缺失了很大一块,远的不说,近的,她多年叫萧夫人压制,连宅门都出不去一步,萧珊遇到危险她只能来求关系不算融洽的萧信,这样方寸之内的见识,要怎么有效去教一心成为高门主母的萧珊?
    从萧珊如今的脾气,也能看出她的教导并不成功。
    “侯爷知道大姑娘大了,应该要出去见人交际,为此还将大奶奶拉扯进来一回,但至今,大姑娘仍没什么见识,她一出门就迷路,还没有防人之心,轻信又好骗。”
    这个养成结果,究竟是萧夫人气不过庶女的受宠,还是,正也符合了萧侯爷的真实利益?
    “侯爷也不希望大姑娘出去多见人,免得生麻烦吧。”许融眼神渐至清澈,她越想越明白了,“侯爷只管将大姑娘养大,为她挑一个面上看得过去的人家,至于她到了人家怎么过活,得不得夫婿的喜欢,会不会遇到一个像夫人一样的婆婆,那时没了他的庇护,又该怎么办,他都不想理会了。”
    在许多人家,姑娘出了门就是泼出去的水,他不管,谁也说不出什么。
    萧信点了下头:“嗯。”
    他亲耳听了萧侯爷的话,完全听得出,他正是这样的口风。
    “父亲说,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但太太沉不住气,忽然得知后,将珊姐儿拘去了查看审问,这两日也许会有些风声在府里出来,他将真相告诉于我,叫我不要信那些流言,若见有人乱传,帮着弹压一二。”他又沉声道。
    许融点头,这她不太意外了,萧信大了,又争气,萧侯爷在这时候将一些家族事务共享给他,是应当的,不然养儿子做什么使的。
    “夫人从哪里得知此事?是不是大奶奶那里?”许融问起她关切的问题来。
    萧信摇头:“父亲只说了这些,别的,说待我明年会试之后,再详细与我说,眼下告诉我太多,恐怕乱了我的心志。”
    许融正要失望叹气,萧信补充:“我走时,见到照顾大哥儿的乳母嬷嬷都抱着许多东西站在外面,听她们的口声,要将大哥儿挪去大嫂那里。”
    许融眼神一亮,这就没跑了!
    常姝音根本是拿萧珊做了个交换,到底把大哥儿要了过去。这对大哥儿不是件好事,但他短期内应当是安全的,要是才离了萧夫人就出事,常姝音也承担不起这个把婆婆得罪到死的后果。
    “她到底怎么知道的?”许融专心琢磨起这个问题来,“是不是萧伦告诉她的?”
    这是最大的可能了,但萧伦又为什么要告诉她。
    萧伦和萧侯爷这对父子连萧夫人都瞒住了,实在没道理告诉给常姝音,平白地聊起来都很奇怪——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妹妹不是我妹妹,血管里淌的和我不是一样的血吗?
    ——还是也听见了他的梦话?
    但按时间线算,萧伦被她祸水东引搞得最心烦的时候还没怎么回府,大半是在东城那里歇的,所以之桃才听见了他的梦话,总不成他天天说梦话,到哪都说,那这点秘密早就满天飞,也保不到今天了。
    “父亲让人叫大哥回家了。”萧信在对面道,“想是也要问他。”
    许融回神点头:“那就再等一等看。”
    她等来了萧伦与常姝音的一场大吵,萧珊和阮姨娘的相继病倒,以及府里浮动起来的流言。
    流言不知从何而起,只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这堵墙被常姝音以个人私利推开一条缝时,关在里面的那些秘密就再也不能安分地藏着了。
    “听说大姑娘好像……”
    “嘘,你要死了,敢说这种话,太太真要打死你的。”
    “我没和别人说,就我们两个私下说一说,你说,那是真的假的?大姑娘——不能吧?”
    “我看是假的,侯爷现在还很关心大姑娘呢,大姑娘病倒了,请的大夫汤药都没断过,要是——不是……那什么的话,这时候正好由着大姑娘去了,岂不就干净了。”
    “你说的是。不过,为什么太太那天把大姑娘关起来审呢?太太院里的四儿说,大姑娘还叫了一声‘我就是爹的骨肉’……然后就听不见声了,好像嘴被堵起来了,毕竟是大姑娘呢,就算不讨太太喜欢,也不能这么对待吧。你说,是不是——”
    “我不敢说,你还说四儿,就为这一句话,太太查到是她漏出去的,现在还关在柴房里思过呢,这还是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说的话也不能作数的份上,要是你我这样的,板子都打折了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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