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承天寺不忍
“事实就是事实，等你们冷静下来后，自然也会明白，我现在只是帮你们先做出选择而已。”
沈策把齐天的手从衣领上拿开，淡淡说了一句，接着静静看着袁紫兰。
袁紫兰见眉心处儿子那道真正的魂魄正痛苦地挣扎，内心有着无法言语的揪心痛苦，突然被揭露的事实令她一时也难以抉择，双手指甲紧紧嵌入肉里，一丝鲜血也缓缓自掌间流下。
齐天怒吼连连，接连朝周边的山头河道发泄了几记威力极强的攻势，才扭过头来怒声道：“那就算了，就当老子没有这个儿子，让他们一起死。”
“老子就是死，也不可能有一个当秃驴的儿子！”
乌首涧里，他愤怒的吼声回荡，脸上既有愤怒，亦有哀痛。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之前齐天的做派，沈策对他此刻展露出来的情绪也有些怀疑，心下纠结，问道：“赶紧决定，时间有限。”
他话音刚落，就见接连两道紫光落在齐君昊的眉心处中间。
齐君昊真正的魂魄哀嚎一声，本已挣脱而出的半个身体仿佛被人从里面拉进去一样，缓缓沉入。
片刻，齐君昊的眉心处出现一座监狱的形状，很快缩小，只剩淡淡的红点。
“不管他是谁，总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就是我儿子。”
袁紫兰看着神情僵硬，呈现凝滞状态的齐天，低声哽咽：“暂时就这样吧！等沈先生找到解决的办法再说。”
齐天神色狰狞，脸皮不断抖动，许久才压抑下来：“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袁紫兰泪在眼眶里打转，神态却十分严肃：“你要是敢动他，你也别想活。”
“你，袁紫兰，你要气死我啊！你明明知道我跟那些秃驴之间的恩怨，你为什么要气我？”
齐天气得大叫，不停捶胸顿足，活脱脱一头真正的猴子。
袁紫兰眼眉微垂，低声道：“我不管，反正他是我儿子。”
说完，她不再理会儿齐天，看向沈策：“沈先生，昊儿现在的情况还有没有办法解决？”
对于这个女人，沈策心底是有些敬服的，隐隐不想让她失望，迟疑片刻还是道：“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先忘记之前经历的一切了！”
袁紫兰也不是蠢人，听出沈策话里的意思，虽然有些失望，但总算还有恢复的曙光，她满含希冀问道：“沈先生的意思是等你修为高些，就有办法了？”
“恩！”
沈策看着她，“或许，你可以尝试求助你娘家人？”
这是一句试探性的话语，袁紫兰也听出来了，只是不理解沈策的用意，她蹙眉道：“你觉得我娘家人有办法？”
沈策反问：“没有吗？”
袁紫兰内心纠结，想了半天才摇头：“我不觉得我娘家人会有办法，他们虽有一定的势力，但连现在的齐天都比不上。”
“是吗？那可能是我想岔了！”
沈策不清楚袁紫兰所说真假，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再追问，自己的职责已经算完成了。
“先带他回去吧！封印他的记忆，他还是以前的齐君昊，此事，知道的只有今天在场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袁紫兰看了齐天一眼，应下：“我明白！”
齐天冷哼一声，冷冷看了依然处于昏迷当中的齐君昊一眼，一个凌空，头也不回地飞离。
卓青君上前一步挽着袁紫兰的手轻声问道：“阿姨，齐叔叔没事吧？”
袁紫兰叹了声气：“以后会想明白的，不用管他！”
重新回到齐家后，已是晚上。
此行并不算顺利，除了昏迷中的元璐与齐芝，其他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皆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静室内，齐天双手抱胸，冷冷盯着依然处于盘坐状态中的齐君昊，越看越生气。
“妈的，究竟是哪个秃驴阴的老子，竟瞒着老子这么多年，怪不得试炼会失败，原来就不是老子的种。”
“呸，是老子的种，但魂魄不是。啊——妈的，敢阴我儿子的魂魄，要是知道是哪家的秃驴干的，老子杀了他全家，不，全寺，从上到下，一个不留——啊，气死我了——”
识海里，拥有强烈杀意的齐天以及多年与儿子相处的情感让他内心里正做着剧烈地挣扎，纠结万分。
袁紫兰则怔怔地看着儿子，万万没想到儿子身上的问题竟会是这样的原因。
卓青君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悄悄拉了拉沈策的衣袖，问道：“现在呢？不是要封印他的记忆？”
沈策微微颔首，上前以血点在齐君昊眉间的红点上，以此延伸出一座微型法阵，忘川阵。
同时，他的声音也出现在齐君昊的识海当中。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不醒来，我给你加固两层，让你直接变成白痴。”
许久，一声佛号喝宣传回沈策耳里，“施主，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与小僧还有恩，不能这么狠！”
“小僧？”
沈策淡笑：“你是齐天哪一路仇人？”
“承天寺，不忍！”
“承天寺？怎么，被灭门了？什么恩怨？”
“小僧不知，只知道他有天突然杀上门来，全寺上下两百余口人，只要是剃过度戒过疤的，无一活口。”
“这么狠？”
沈策皱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个年代若是发生这样的大案，官面上不可能没人知道。”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
“呃！那你是怎么占据他儿子魂魄的？”
“我不知道，本以为我应该上西天极乐的，结果却是浑浑噩噩在地狱里渡过了数十年，之后才转生到那位袁施主身上。但没想到的是，袁施主身上的胎儿早就有了魂魄，小僧并不是有意如此，真是罪孽深重。”
“切，撒谎也不看看自己的魂体有没有在颤抖！”
沈策撇撇嘴，“我不管你跟齐天之间的恩怨，不过，现在这种状况，你打算怎么办？”
不忍低首垂目，双手合什：“小僧不知！”
“是舍不得元璐吧！”
沈策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不忍，见他睫毛微动，淡声继续：“你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看向你的父母，却是关心元璐的生死，你跟她，前世有渊源？”
“我佛在上，施主，你这话小僧不爱听。”
“还有脾气了！”
沈策差点被逗乐，淡声一笑，而后神情渐渐严肃起来：“看来，你也是颗棋子，是承天寺的老人所指使，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不忍双手合什：“人死，无法复生。再者，上百年的时间都过去了，是与不是，重要吗？”
“这句话应该留着问你自己才对！”
沈策饶有深意的回着，看着他：“齐君昊真正的魂魄变成魔魂也是你们的手段？”
“不是，因为主体被小僧占据，长久以来，他的魂魄就一直滋生着恶念，在意外受到刺激后，他就渐渐不受小僧压制了。”
“你们两个人都知道元璐的存在？”
“看样子，是知道的。”
“都认为元璐是自己的未婚妻吧！”
不忍低宣佛号：“小僧拒绝回答！”
沈策没有让步，继续追问：“难不成，你是故意拆散他们俩的，前世跟他就有夺妻之恨？”
不忍抬起头，双眼古井无波，凝视着沈策：“施主，你以如此语气说话，小僧不爱听，并拒绝回答你接下来任何一个关于元璐的问题。”
“哈哈哈……”
沈策的笑声在不忍识海里回荡，许久才停止，“行吧！你这小和尚有点意思，看来也是六根不净，某位姐姐说齐府里只有齐芝与袁紫兰还算好点，其他人都不行，果然不是随口胡诌的！”
“某位姐姐？”
不忍皱眉，“齐府里有你认识的人？”
沈策淡淡看着他：“对，不过不关你事。言归正传，你与齐君昊真正的魂魄究竟要怎么处理？”
不忍重新低下头：“小僧不知！”
“很难办？”
“鸠占雀巢本就是小僧的错，小僧却一直犹豫，甚至以他的躯体活了二三十年，怪不得死后会下地狱，而不是西方极乐。”
“你还夺了他本该享有的亲情，爱情，可能还有友情，你得到了他的一切，若你们是仇人，你确实做到了复仇。”
“这不是小僧所愿，施主这话不是小僧心里所想，小僧不爱听，不愿听，不想听。”
“你这是逃避现实！”
“那施主要小僧如何选择？”
“我又不是你，为何要代你选择？”
“那就不要继续逼迫小僧了，你要封印记忆，小僧同意了，无事一身轻，无烦无恼无忧愁。”
“来我道场当老师吧！”
沈策看着不忍许久，突然说了一句。
不忍不解其意：“施主何意？”
“字面意思！”
沈策轻笑一声，眼神莫测，“我对你们与齐天的恩怨不太感兴趣，不过，元璐是卓青君的朋友，为免以后被你们拉下水，你暂时在我身边呆着吧！”
不忍凝视沈策：“要是小僧不同意呢？”
“那你就当个白痴吧！”
“我母亲，不会答应的。”
“母亲，你倒是叫得挺顺口！”
“我母亲，很好，小僧很敬重她。”
沈策嘴角浮起浅笑：“我就当你答应了！”
不忍一怔：“你不怕小僧背后有手段？”
沈策神态淡然：“反正我道场有了一位魔，再多你一位和尚，也没什么，若是有什么手段，你尽管施展，我的道场不养废物。”
“不过话说在前头，若是手段对弟子有害，你，你的背后，都会后悔惹了我。”
话落，没等不忍反应过来，两道淡金色的丝线凭空而现，紧紧缠绕住他的头，如同紧箍般，死死钳住。
不忍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震惊与痛苦的神态，咬牙道：“忘川浮沉咒，这是地府孟婆一系的独门秘法，你怎么可能会用？你要封我三世记忆？”
说着，他的脸上已迅速渐渐出现迷茫姿态，连抵抗都做不到。
沈策把咒结紧，淡漠一叹：“不是正好，你说的，无烦无恼无忧愁，我是在帮你，哦，也省得自己以后沾染上太过麻烦的事情！”
“最后一句，才是你想说的吧！”
吃力地说完这最后一句，不忍双眼终于忍不住闭上，如老僧入定般，盘坐于识海中心处。
静室内，沈策把精神从齐君昊的识海里退了出来，内心暗叹：“可惜，还是无法搜魂，浪费了那一颗大好的参元果。”
以沈策目前的实力，本是无法施展忘川浮沉咒这等高级术法，因为他的精神虽然强大，却还是无法在别人的识海里停留太久，身体受不了啊！
刚才之所以能施展，还是因为借助了藏在魇魂魔器空间内的一颗参元果实之力。
亏大了！
得补回来啊！
沈策目光看向齐天与袁紫兰，微微一笑：“可以了！”
袁紫兰如画眉眼微抬：“跟以前一样？”
齐天也紧紧看着沈策，以他之力都无法说能完全根除别人的某段记忆，遑论沈策，他虽处于暴怒当中，却也对沈策所说能封印记忆一事抱有怀疑。
沈策略微不好意思的摸着耳垂：“这个，用力有些过猛，他可能会迷茫一段时间，还需你们与他重新认识一下。”
闻言，房间三人都齐齐看着他。
沈策干咳一声，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故意的，以尴尬的神态解释着：“这个，简单来说，他现在就是一块白板，可能醒来后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啊？沈策，你是失手了吧？”
齐天夫妇已经愣住，只有卓青君率先反应过来，给了沈策一个奇怪的眼神。
沈策撇撇嘴：“少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失手。其实，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不是吗？”
袁紫兰眼里出现一丝极大的惊喜：“是的，是好事，多谢沈先生！”
齐天心里的怒气不知为何消解大半，怔怔道：“是好事吗？”
沈策看着他：“如果你依然纠结于他体内有两个魂魄一事，那肯定也不算好事，不过在我想到具体办法前，将就着用？”
卓青君扭了沈策手臂一把，没好气道：“好好说话，又不是工具，什么叫将就着用！”
“那就先这样吧！”
出乎意料的是，齐天出声了，他看着还在昏迷当中的齐君昊，冷哼道：“既然那些秃驴有人敢来当我的儿子，老子就顺手收下了，当那些秃驴的爹，想想就有趣。”
在场的人都不是蠢人，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言不由衷，却没人说破。
袁紫兰轻抚着他的手臂，轻声道：“那就重新养一下，昊儿很乖的，你应该知道。”
齐天沉下脸，低下头：“知道了！”
“呃，两位，就不看你们俩秀恩爱情深了，我们该走了！”
沈策呲呲牙，插嘴一句。
齐天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策毫无惧色，又道：“对了，这次我亏大了，除了你答应我的那些条件，再加两成药草。”
“我靠，你是哪里来的奸商，原先答应你的那些已经是天价了好不好？”
闻言，齐天直接蹦了起来，暴跳如雷。
袁紫兰不了解两人之间谈的条件，见齐天不满，白了他一眼，连忙道：“沈先生，该送上的报酬我们一定送上。”
“不行，老婆，你不知道我已答应他多少东西了，绝对不行。”
齐天惨叫一声，瞪着袁紫兰。
袁紫兰自然不怕他，沉下脸道：“沈先生救了我们的儿子，报酬一定要给！”
“我靠，沈策，算你狠！”
沈策强忍笑意：“记得，那座乌行山我也要了，别让我等太久，道场快开了，总得为弟子们谋些福利才行，我这个做师傅的也很难啊！”
他轻笑几声，又朝齐天夫妇抱拳一礼，这才阔步踏出静室。
“齐叔，兰姨，我也走了，等君昊好些后，我们再来看他。”
卓青君看着齐天暴跳如雷的神态，知道沈策肯定要得极多，失笑摇头，也跟了出去。
“沈策，臭小子，老子跟你没完！哎，老婆，疼，你轻点！”
“你跟谁没完，不准对沈先生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