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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发户的前妻重生了[年代] 第164节

    他远远伸着手,要握阎肇的手:“明天一早我将离开,在此之前,我会去趟咱们曾经住过的院子,你等我?”
    “好。”阎肇回握上对方的手,说。
    阎卫着急,陈美兰也着急。
    在陈美兰想来,投资什么的可以不谈,苏文和王戈壁的恩怨可以不讲,但即使顾霄不给,砸箱子,也要把《土地使用证》翻出来。
    虽说寺庙不会产生收益,但那是苏文的东西,凭什么就这样让顾霄带走?
    阎肇向来办事情不都一板一眼,而且在任何人面前都绝不受气的吗。
    他今儿这是怎么啦?
    事关他娘,他就这么心平气和的要放顾霄走?
    这不是倔驴,这是骡子,比骡子还不如!
    ……
    当然,阎肇就是阎肇,任何事情,他自有自己的成算,陈美兰不过白着急。
    “您跟王戈壁,似乎神交久已。”阎肇先说。
    顾霄捣着拐杖说:“她是你娘唯一的知已,朋友。”
    阎肇紧随其后:“她曾经从首都偷换我娘救命的药,长达四年,确实神交久矣,若是没她持续换药,我娘的病大概早就好了。”
    顾霄如被雷劈,愣在原地。
    其实王戈壁之所以能翻手为云覆手雨,借的,就是国内与首都,以及西平市的信息不通所存在的信息差。
    阎肇原来或者自傲,不屑于顾霄谈,但如今却不得不深谈下去:“她还曾在首都不遗余力的散播,说我娘跟您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我请问顾教授,您觉得有吗?”
    之所以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阎肇这么问,是因为他笃定了没有,他也希望顾霄能当着他的面否认,说没有。
    可顾霄没有说话,他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对方大概被阎肇这些话给说懵了。
    陈美兰在默默的替丈夫加油打气,阎卫和阎斌的精神也是为之振奋。
    不负所望,阎肇反握上顾霄的手,再反问了一句:“您说您有我娘的遗嘱,还是我娘亲手写的?”
    ……
    “那您知道我娘的字是谁教的吗?”阎肇再问。
    顾霄立刻说:“阎佩衡。她爱好文学,艺术,喜欢读书,字也写得非常漂亮。”
    苏文小时候没读过书,虽说上过几天政府开的扫盲班,但因为是女孩子,那些年农村的风气依旧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大人并不支持女孩子去读书写字,所以并没有识太多字。
    是直到结婚之后,在阎佩衡的凶,以及恐吓,还有时而疾风骤雨,又时而铁汗柔情的哄和骂声中,慢慢的,她才一笔一画学会了写字。
    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什么《青春之歌》,都是阎佩衡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读的。
    她是盐关村那一辈女人里,唯一读书识字的。
    因为从一开始描红描的就是阎佩衡的字,一手字写的龙飞凤舞,跟阎佩衡的字一模一样。
    顾霄收到的所谓‘遗书’,字体恰跟阎佩衡的一模一样。
    这才是顾霄会把那份遗书当真的原因。
    “王戈壁曾经在首都照顾我父亲长达十余年,她要模仿我父亲的字特别容易。”阎肇说完,又说:“我不用看就能猜得到,你所谓的那份遗嘱,是王戈壁仿照着我母亲的笔迹写的。”
    第105章 廊桥遗梦(这怕不是要她变相承认,婆)
    顾霄愣在原地。
    他和王戈壁通信了很多年,也是拿王戈壁当成知已的。
    此番来,见了王戈壁,尚不到六十的老妇人,满头白发,瘦若骷髅,坐在铁窗之中,望着他垂泪,说自己想出家为尼,说自己要一生为苏文祈福。
    还说她大女儿不小心染上了梅毒,让他一定要带她去新加坡替她治好。
    还说小女儿如今吃了上顿没下顿,过得特别艰难,也恳求他带到新加坡去。
    顾霄当时全盘答应,甚至答应,自己肯定会帮王戈壁办出狱,让她从此监理苏文留下的庙产。
    他确实以为对方是苏文的至亲好友。
    可阎肇现在所说的话,把顾霄所有认定的一切,在几句话之间,全部推翻了。
    如果王戈壁不是苏文的好友,如果真如阎肇所言,她甚至换过苏文治病的药,那他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于苏文没有任何好处不说,于她的生活环境,岂不是雪上加霜了?
    阎肇说的太多,一时之间顾霄接受不过来。
    他欲要挣开,但阎肇依旧紧握着他的手,又说:“在我母亲年迈之后,因为一直抄佛经,写的字也没了年青时候的锋芒,如果你想看,我可以给你看她真正的遗书,以及她如今写的字是什么样子。”
    曾经,在小的时候,阎肇只是个孩子,顾霄则是高大的成年人。
    而如今,那个孩子长成了大人,顶天立地,身姿挺拨,高大伟岸。
    曾经那个盛年的男人却垂垂老矣,佝偻而又清瘦。
    顾霄不但不喜欢阎肇,甚至对他抱着特别深的成见。
    二十年前,因为阎星之死,他被关在革委会,吊起来毒打。看守的人是阎三爷,所以苏文求了阎三爷,要悄悄放他走,那时候他是准备要带走苏文的。
    当时苏文的脑子已经是混乱的,一会儿哭阎星,一会儿又怕丈夫要杀自己,一会儿又问顾霄逃出去之后会怎么样,顾霄于是跟她描述香港,以及南洋的各种美好生活,还一再承诺,保证自己有的是能力,只要逃出去就肯定能赚钱,只要赚了钱,就能有好日子,跟他走,她不用担心被丈夫杀,也不需要再过如今的苦日子。
    一路哄着,到了火车站,眼看一辆拉煤车呼啸而来,只要上了火车,哪怕不想走,她也只能跟他一起走。
    可就在他扒上火车,伸手准备要拉着苏文一起走的时候,阎肇于后面喊了一声娘,苏文立刻挣脱他的手,飞奔了回去,紧紧抱住了阎肇。
    任顾霄再怎么喊她都没有回头。
    阎肇那一声娘,喊回了苏文,也注定了她后二十年的孤苦生涯。
    顾霄又怎么可能对他有好感。
    这是个孝子,至孝,纯孝,但也是他的纯孝和至孝害了苏文的一生。
    偏偏他是不会懂,也不会理解顾霄的心情的,此刻犹还说:“我父亲用他的主观和武断误解了我娘二十年,我从来不曾原谅过他。顾教授您呢,您自忖您是了解我母亲的,不但了解,而且还非常理解她,您自忖自己是她人生中难得的知已,怎么会连她的遗书都认错?”
    再回头,他对阎东雪说:“东雪,打开箱子,把我娘的东西拿出来。”顿了顿,看顾霄不止面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又说:“送顾教授去省医吧,他现在应该去医院。”
    从新加坡来的,其中一个助手扶过了顾霄,对阎肇说:“阎先生请放心,我是顾先生的私人医生,我会照顾他的身体。”
    老爷子随身带着私人医生,确实不需要阎肇操心什么。
    此时的阎肇才是咄咄逼人,朝着阎东雪伸出了手。
    阎东雪毕竟也怕这个黑脸的哥哥,爽快的打开箱子,把几份《土地使用证》,以及所谓苏文的‘遗书’,爽快的交给了阎肇。
    偏见使人盲目,盲目让人自大。
    既然顾霄已经知晓了一切,阎肇就不说什么了。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现在,他们也该看看母亲留下的遗物了。
    望着熊大炮那辆擦的明光蹭亮的皇冠车驶离,阎卫迫不及待的从阎肇手中接过了几份《土地使用证》翻了起来。
    一个是城里的清凉寺,还有一个是离盐关村不远的龙源寺,再一个就是莲花庵了,三个地方的土地使用证上,果真签的是苏文的名字,龙飞凤舞,字体跟阎佩衡的一模一样。
    就这,这是苏文毕生的积蓄留下来的遗产。
    它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经济效益,因为你不可能问菩萨收钱,最后的归宿也会是自我收藏,或者捐给国家宗教局。
    只有在寺庙面临拆迁,或者改建的时候会用得到,但它永远跟钱无关。
    它是一笔永远无法兑换成钱的财富。
    可阎卫回头看着那座在秋夜,被温柔的风笼罩着的尼庵,突然之间心里无比的暖,他有生之年,总算触摸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就像温柔的秋风,他以为她已无迹可寻,以为她会在天上恨死了他这个不肖子。可此时他才发现她无处不在,拥裹着彷徨,伤心,又落魄,于天地之间一无事处的他。
    所以她最终也原谅他了吧,原谅了他这个落魄的,可怜的,在困境中挣扎着求生存的,她的孩子?
    不过还有个问题,到底是谁把它给的王戈壁。
    王戈壁在首都,苏文在盐关村,从来不曾见过面,至于庙产,更是就连阎肇都不知道,王戈壁从哪儿知道的?
    阎卫想了半天,突然抬头看阎肇,失声说:“大哥,一定是大哥干的。”
    大哥阎军是82年出国的,只有他在那一年回过盐关村,看这《土地证》的申办时间,正好是1982年。
    会不会当时正好赶上换证,苏文把自己存的底档给了阎军,让他去换证,阎军于是带走了老证,却把新证给了王戈壁?
    见阎肇不语,阎卫叹了口气说:“大哥要出国,爸一直不同意,不让他走,是王戈壁帮他找的陶司令员在领事馆打的招呼,办的公派出国。”
    阎军跟王戈壁的关系其实并不大好,而且人很清高,也很自傲,属于谁都瞧不上的那种人。
    但是牵涉到出国问题可就不一定了,当时文革刚刚结束,人们都疯了一样的想去美国,阎军俩口子尤其是,为了能出国,尤其是那笔公派出国的经费,疯了一样四处找过关系。
    会不会阎军是为了出国,借花献佛,把证送给王戈壁的?
    庙产是没什么收益,可那是苏文毕生的财富。
    阎军要把它送给王戈壁,那才是真正的不肖之子吧?
    阎卫整个人已经在发抖了。
    他觉得自己就够不孝的,没想到大哥会比自己更狼心狗肺,更没良心。
    相比之下,阎肇要比他冷静得多:“你先打个电话问问大哥再说吧。”
    哪怕大哥一直滞留国外不回来,哪怕他偶尔来信,字里行间也掩饰不住如今自己已经融入美国,几个孩子也都已经完全是美式少年的优越性。
    但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阎肇就不愿意相信证书是阎军送给王戈壁的。
    不过,大哥明知苏文有庙产,却不告诉俩小的,也真真是白眼狼行径了。
    大晚上的,月光下,阎卫一下下的打着火,车却跟只颓然的老狗似的,咆哮几声,又颓然的熄了火。好家伙,这车不止空调坏了,现在连发动都发动不起来了。
    阎肇俩口子开车已经走了,阎卫一拳头捶在方向盘上,骂了句:“他妈的。”
    继而,埋头在方向盘上,他呜呜咽咽的,跟着骤然发动的车声,哭了起来。
    他们就够惨了吧,不,还有更惨的呢。
    周雪琴出寺门的最晚,这会儿公交车都下班了,一个人站在原地,抱臂瑟瑟发抖,就说为了钱,这帮可怜人是多么的凄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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