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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纨绔大律师

    ……
    邋遢男人正是被上海滩大部分律师所不耻的律师马有略。
    民国时期律师业最兴旺的地方是上海,律师公会成为行业自治的重要组织。
    民国律师公会的诞生,尚在《律师暂行章程》颁布之前,首创地是在得风气之先的上海。修订后的暂行章程规定,不加入公会的律师不得执业。
    公会甚为重视律师风纪,除回应《律师应守义务》,规定不得指使当事人捏造和消灭证据,收取公费不能随意加价,不得兼任有薪水的公职外,对律师打广告和雇人延揽业务等活动也进行了限制。
    1928年,上海律师公会会员马有略在报纸上刊登广告,称自己曾经留学日本,历任法部主事和地方检察官、大理院推事等职,新来上海执行业务,将自定的刑事、民事案件收费标准详细列举,分上中下三等人收费,并公布位于爱多亚路纱布交易所的事务所地址。
    此项广告被人举报,认为律师不同于一般生意人,标明价格内容殊为不雅,将代理人区分为上中下三等更违反了职业道德。
    上海律师公会认为,马有略违反了公会统一制定的收费标准,事关风纪,要求他立刻停止登载广告。
    对律师打广告的限制,从上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越来越严格。
    涉及严重违规的会员,律师公会往往经过调查,向司法部门提请惩戒,虽然最终惩戒权力在高等法院惩戒委员会,却也可对成员起到警戒之效,即使是对于“业界大腕”也不回避。
    因为刊登广告和将代理人分成上中下三等,明码标价,马有略成为律师公会里被大部分律师所不耻的律师。
    间接也受到多方面的鄙视,生意可谓惨淡无比。
    本就是纨绔少爷出身,后家道败落的马有略经此事渐渐变得消沉,也渐渐淡出上海律师业。
    每日靠酒水麻痹自己的马有略没有想到三年后的一天,一个美丽的女子会将他从沉沦中救出,更给了他事业腾飞的时机。
    ……
    上海广慈医院。
    人山人海。
    当孟水芸的汽车出现在医院大门口时,众多伤者家属冲了过来,人人挥动着拳头,拼命砸动车窗。
    “她就是那恶魔的姐姐,她才是幕后最大的头子,烧死她,要她尝尝被火烧的滋味——”有人高喊道。
    更有人高喊“杀人犯,纵火犯的姐姐,就是主谋——”
    有伤者家人哭泣道“太狠毒了,为何店门会打不开?”
    另一人道“蓄意谋杀——”
    尽管同情这些伤者家属,但孟水芸深信无论是这些伤者还是自己的弟弟孟水年,还是自己的弟媳巩沛涵都是被诬陷和冤枉的,直觉告诉她,一张大网正扑向众人。
    而大网最后的目标则是自己。
    究竟是谁要从外围开始打击自己?是许家人吗?还是——
    这个世界上除了许家人痛恨自己夺取了许家绣品公司控股权,还有谁痛恨自己?
    一声大喝,众人回头望去,一个年轻人在众多随从的陪同下从医院里走出,等候多时的记者立刻围了上去。
    有记者问道“保主席,目前伤者的情况怎么样?对于这样大的火灾事故,咱们华人商会有什么举措?”
    也有伤者家属哭嚎道“请保主席做主啊,水年面馆害人啊,大好的青春啊,如何就烧成那样?”
    西装革履的保之澜拿着帽子朝众人点了点头,大声道“经过广慈医院全体医生和护士的紧急抢救,目前二十名伤者情况稳定,但留下伤疤已经是不可避免的。”
    顿了顿,保之澜看着远处从汽车里走出的孟水芸,道“水年面馆不顾客流承载量,不顾安全隐患,导致火灾发生时,食客们无法顺利地,安全有效地逃逸,因此导致烧伤事件发生,面馆拥有人孟水年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严办。
    做为商会主席,对于这件事情,我很遗憾,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一定为伤者们争取最大利益,绝不姑息枉顾性命的奸商孟水年。我希望诸位能积极提供证据,为将孟水年和巩沛涵,这对奸商夫妻送进监狱,出力。”
    伤者家属纷纷道“保主席真是我们的青天,上海商界的菩萨。”
    保之澜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弹了弹礼帽上的灰尘,大踏步地朝站在汽车门前的孟水芸走去。
    “孟董事长,出了这样大的事故,想必你该心中有数。孟水年和巩沛涵是夫妻,而巩沛涵是上海爱薇公司总经理,做为上海华人商会主席,我有理由怀疑巩沛涵巩总经理没有安全意识,对火灾疏于防范,为了上海爱薇公司千余名工人和绣娘的生命安全,我已经提请上海特种公安分局,派出消防队队员,警员若干前往上海爱薇公司排查安全隐患。”
    “巩沛涵呢?”孟水芸冷冷道。
    保之澜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眼眉,道“巩沛涵巩总经理不懂得安抚伤者家属,直接与伤者家属发生肢体冲突,已被警局带走。”
    笑意浮现在保之澜的眼角,这个奸逆之人道“放心,这是一种保护,在警局里不会受到伤者家属的抓伤。”
    众多伤者家属再次将孟水芸包围,大叫道“奸商害人,还我公道——”
    看着被众多伤者家属包围的孟水芸,保之澜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托着下巴,眼角带着挑衅的笑意。
    人头攒动,群情激动。
    记者们举着照相机腾挪躲闪,纷纷抓拍着。
    有人期待能抓拍到孟水芸因为孟水年的事情而痛哭流泪的画面,有人期待能抓拍到伤者家属围攻中国刺绣第一大集团董事长的场景。
    人心叵测,人人心中有着自己的算盘。
    孟水芸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整个广慈医院的各个出口,焦急,内心无比地焦急。
    那个邋遢男人在哪里?
    分别时,邋遢男人说要去洗个脸,准备一下,并说会在三个小时后给出答案。
    现在距离预定好的时间已经接近,为何还不见这邋遢男人出现?
    三个小时给出答案?什么答案?是关于案情的答案,还是关于辩护的最好结果的预判答案?
    焦急。
    ……
    就在群情激动,孟水芸焦急时,一个浑身缠绕着纱布的伤者跑了出来,大喊道“三百大洋如何就变了一百大洋?”
    几个护士和医生追了出来。
    那伤者浑身上下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只是露出两只眼睛,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地方。
    几个护士和医生拼命的拉拽那伤者,无奈那伤者力量是如此之大。
    所有人的目光被那伤者所吸引。
    保之澜诧异的瞪起了眼睛。
    那伤者终究是挣脱医生和护士们的拉拽,快速跑向保之澜。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伸出缠绕着厚厚纱布的胳膊,仰天哭泣道“保主席,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啊。我不能白白被烧伤啊。”
    不等保之澜言语,那伤者大声道“明明说好,火灾一起,立刻逃逸,咱们把火放了,大声喧哗了,可是那帮杂碎将大门从外面反锁了,不让我们出去。要将我们也烧死在里面,这是杀人灭口啊。”
    全场哗然,伤者家属更是吃惊,人们万万想不到一场火灾原来是蓄意陷害,蓄意谋杀。
    记者们兴奋到极点,全部朝这边涌来,纷纷将镜头对准了那名浑身缠绕着纱布的伤者。
    伤者越说越激动,竟手舞足蹈起来。
    保之澜眯缝起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跪倒在地的伤者。
    突然,保之澜快速伸手抓住那伤者的手腕,用力一扯。
    纱布被扯开一角。
    跟在保之澜身后的几个随从立即会意,扑了上去,将伤者死死按在地上。
    纱布被快速扯起,伤者的真容渐渐显露。
    厚厚纱布包裹下,内里却是一个西装革履,面容俊美的男人。被扯净纱布的男人可谓衣冠楚楚,面若浩月。
    孟水芸吃惊的看着这男人,道“你——”
    面若浩月的男人裂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在下马有略,上海律师公会执业律师。”
    众人看着一身光洁,毫无伤势的马有略,怒道“哪里来的骗子律师,说些什么疯话?”
    马有略哈哈大笑道“在下只不过和诸位以及保主席开个玩笑。”
    “玩笑?你这是不尊重伤者,伤害伤者家属的感情。”有人骂道。
    “no,正因为我尊重伤者,正因为我不想伤者家属的感情被欺骗,被利用,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你们不能接受我这个方式,那很有可能做了真凶的帮手。”
    马有略看着保之澜,大声道“保主席,我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和证据来证明水年面馆火灾为人为纵火,目的就是为了嫁祸孟水年。”
    不等保之澜回答,马有略走向孟水芸,道“您好,孟董事长,能在这里见到孟董事长,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对于令弟的事情,我深表同情和理解。
    我有大量的证据可以证明令弟是清白的,我相信为了令弟,您不会吝惜金钱。”
    孟水芸看着煞有介事,仿佛是第一次见面的马有略,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法界的宝物。”
    孟水芸大声道“好,如果你真的能拿出足够的证据来洗刷我弟的冤屈,能给二十位伤者以真正的公正,我愿意雇佣你做为辩护律师。”
    马有略环视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孟水芸,道“我在这里表明我拥有这些证据,已经将我放在了明处,诸位都该知道我已经身处险境,生命会受到威胁,所以辩护费绝不能按常规收取,要根据案件实际来收取。”
    有人道“你到底要多少?”
    马有略转过身来,看着孟水芸,道“不多,一万大洋。”
    全场哗然,有人道“如果按照行规,只需要五百大洋,他竟狮子大张口要一万大洋,还真当孟董事长人傻钱多?”
    另一人道“孟董事长人虽不傻,但那毕竟是她亲弟弟,怎么能坐视不管?”
    一人道“看来马律师果然是掌握了重要证据,否则不会要价这么狠。”
    不等孟水芸言语,保之澜冷冷道“马律师果然勇猛,你今日之举不怕受人报复吗?”
    马有略环视众人,道“诸位,我马有略若是受到攻击,若是出事,定然是这起谋害案的幕后主谋派人干的。”
    耸了耸肩,马有略道“我很期待与真凶见见面,好给二十位伤者以真正的公道。”
    “马律师,我愿意出一万大洋雇佣你代理我弟弟的案子。”孟水芸道。
    马有略朝众多记者招手道“来一张——”
    众多记者纷纷举起相机,将挥动胳膊的马有略拍摄进相机。
    周狗子站在孟水芸身后,忧虑道“这,这哪像个律师?”
    孟水芸没有言语,但内心里却十分的满意,这样一个怪才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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