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三十八
    隗国安一语惊醒梦中人,嬴亮差点把整个专案组都折了,自然不敢再耽搁工作。很快,专案组便进入状态,完成了抓捕与取证工作。在此期间,当地警方已乘直升机前来汇合。回到驻地,众人迅速进入查证状态。通过dna检验,他们确定在洞内草席下发现的多件血衣,就是七名死者生前所穿!
    “洞里用于起居的生活用品上,只发现了男子一人的dna样本。偷袭我们的人,就是制造了七条人命案的罪魁祸首!”展峰此言一出,在场专案组成员的神色都是一松。
    凶手到案,一切辛苦就都有了价值。
    边外帮的老帮主飞狼再度到来。由于凶手行为表现过于异常,专案组只能找他来协助调查。
    当廖飞良看到凶手时,露出了吃惊无比的神色。“怎么是沐洪远?”
    “他与沐少龙都是沐牢山寨的。”廖飞良回忆说,“他们的寨子被泥石流天灾淹没了,就活了他俩,沐洪远是个聋哑人,我对他的事情也不清楚,你们得找他的同村问问。”
    “沐少龙现在在哪儿?”
    “打工去了。沐洪远天生聋哑,我让他在帮里卷卷烟叶,干些杂活,他不算我们的帮众。但他经常犯病,一消失就是个把月。本来同村的沐少龙跟他一起住,后来受不了他,就去了外地。”
    有了廖飞良提供的信息,专案组很快查到了沐少龙的身份证号码。在沐洪远入院检查身体期间,沐少龙乘飞机从福建赶回了胡克县。
    虽然都是从深山中走出来的山民,但此时的沐少龙跟沐洪远相比,像是隔了好几个时代。如今的沐少龙年近40岁,一身日系潮流大叔打扮,卷起的袖口下是色彩艳丽的花臂,后脑上绑起的小辫儿,衬托出十足的潮范儿。
    嬴亮说:“多谢你回来配合调查,请问,你目前从事什么工作?”
    沐少龙笑笑,“在酒吧驻唱!”
    展峰点头道:“我们正在办理一起案件。沐洪远是嫌疑人,当年听说沐牢山寨只有你两个人活了下来,所以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沐少龙重重叹口气,“我就猜到他迟早会出事!果不其然啊!”
    展峰皱了皱眉,“哦?怎么说?”
    沐少龙沉思了几秒,抬头看向展峰,“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第六感你们听过吧!”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来听听吧!”
    “行,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沐少龙爽快道,“沐牢山寨在大山深处,几百年前,这里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我们寨子的祖宗就是几千个给皇家修建陵墓的死囚,后来祖宗们反了,杀死了官兵。官兵打不下我们寨子,就派重兵把守,不允许有任何人逃出来。”
    “竟然还有这样的村寨?”嬴亮有些不可思议。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离开寨子才明白,原来我们的生活根本就是畸形的。”沐少龙的笑容有些苦涩,“我们沐牢山寨是沐姓的老祖所建,均为汉人。除此以外,还有唐牢山寨、白牢山寨、胡牢山寨,就是死囚各分一个山头,总之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山林之中。”
    “你们寨子有多少人?”展峰问。
    “百十口人吧!不跟外人往来,结婚的话,按照外头人的说法,都是近亲。”沐少龙手指自己,“我的爹妈就是表亲,生下来的小孩子动不动就夭折,你们比我更清楚原因。”
    “你们有某种奇怪的信仰,是吗?”
    “有,当然有。”沐少龙摇头道,“寨子里有位老祖(男)。村寨只要有婚丧嫁娶、头疼脑热的事都是由他出面。那些夭折后的孩子,老祖会给他们做一个木盒,然后把尸体装入盒中挂在树上。老祖说,这样可以得到树神的保佑,让孩子顺利投胎。”
    嬴亮跟展峰对视一眼,很显然,这跟凶手把尸体放在树上有异曲同工之处,看来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凶手作案的因由了。
    “沐洪远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嬴亮问。
    “怎么能不知道?”沐少龙反问,“他那双眼睛,像普通人吗?”
    沐少龙说完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说:“洪远出生时就有一双蓝眼睛,而且生下来很长时间不会哭闹。他的父母将他抱给老祖,想让老祖给医治,可老祖也从没有见过这种病。”
    “山里人,穷得很,他的父母害怕他突然夭折,就想送给老祖,算是求个平安。”
    “所以,老祖养大了他?”展峰试探地问。
    “不错,如果老祖不要,他们就会把洪远送出山寨!其实就等于扔了他。深山老林,他死定了。”沐少龙摇摇头,“老祖心肠一软,就把洪远给收养了。可是洪远天生聋哑,村里同龄的儿童都不跟他玩。我跟洪远差不了几岁。他整天就跟在老祖身后,要么上山采药,要么就是砍树做木箱。”
    “我14岁的时候,父亲上山砍柴被毒蛇咬了一口,老祖让我跟着洪远去40公里外的山上割些草药。我俩在山林里走了好几天……”
    沐少龙眼神缥缈,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表情也随之变得痛苦起来。
    “突然天上乌云压顶、电闪雷鸣,我活了十多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景象。洪远一路走一路比画,好像在说:‘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尽量往平坦的地方走!’洪远从小跟着老祖上山,不管走多远的路他都不需要做路标。他进山的经验比我丰富得多,虽然我们不熟,但他怎么说,我就跟着怎么做。”
    “就在出山寨的第三天中午,突然地动山摇,碎石疯狂滚落,要不是我们反应迅速爬到了树上,估计我俩就会被当场砸死!爬到树顶的时候,我看见寨子方向的山在整个滑落,等我和洪远急匆匆跑回家,发现我们整个寨子都被埋进了山石堆里。”
    沐少龙抬手擦了擦眼睛,40多岁的中年人,似乎突然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日子,变成了一位手足无措的少年。
    “村寨没了,对我们来说天都塌了。那天我俩跪在地上放声痛哭,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只能守在寨子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你们怎么被救助的?”
    “几天以后,从山外来了一支几十人的救援队伍。带队的老伯在详细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一边让人清理山石,一边让人把我和洪远送到了救援基地。”
    “后来你们就出来了吗?”
    “嗯,被送到了靠城的寨子,没成年嘛,政府管吃管喝。”沐少龙点头道,“洪远心思比较细腻,整天动不动就流眼泪。他又不会说话,我不知道他到底在伤心什么。我猜,他可能在想老祖。又过了几年,人都迁出来了,我们到了大马安置区,在那里过着平淡的生活。洪远偶尔发病会失踪几星期。有一年快过年了,星期天晚上,洪远突然找到我,给我比画了一通,说是有什么大事要做,想我帮他,还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沐少龙说起这段事情,神色变得有些不安。“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就没当回事。可后来的几天,他一直缠着我,我觉得大事不妙。问他为什么要杀人?他也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也不傻,杀人那是要偿命的。他从小脑子不好,我可不能跟他一样犯浑。”
    嬴亮了然道:“这就是你出去打工的原因?”
    “洪远救过我的命,我不好一口回绝,也不能因为他嘴上说要杀人就去检举不是?我就假装答应,背地里却准备好行囊。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天我俩见面后,洪远就又消失了,直到我出门打工,都没有再见过他。”
    沐少龙说到这里,有些惆怅地说:“你们给我电话,我就猜到洪远出事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医院,”展峰回答说,“我们怀疑他有精神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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