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他朝人群拱拱手,难掩喜悦之情。
    另一边,慕府也是喜气洋洋。
    寅时就开始上妆的宝珊,此时端坐在妆台前做最后的补妆。
    侍女小嵈为她点涂了一点妆粉,夸赞道:“小姐天生丽质,不用浓妆艳抹就已倾国倾城。”
    一旁的慕夭扬扬下巴,“嘴真甜,赏。”
    府中几个未出嫁的小姐掏出银子,递给小嵈。
    小嵈笑得合不拢嘴。
    原本,她是宝珊的陪嫁丫鬟,可缃国公府那边事先提出不需要陪嫁丫鬟,所以,即便跟过去,她也只是侍女,无需伺候姑爷。
    她也算老实本分,容易知足,就想着一心伺候小姐,多得些赏钱了。
    补妆后,宝珊张开檀口,吃了几根慕夭夹过来的面条,吃完后轻轻抿了一下红唇,问道:“妆花了吗?”
    慕夭揶揄道:“放心,洞房花烛前,你的妆不会花,洞房花烛时,就不一定了。”
    闻言,在屋的小姐婢女们齐齐红了脸。
    宝珊俏脸陀红,瞪她一眼,“姐姐还未出阁,怎地不知羞?”
    慕夭挑起柳眉,酒窝深深,“就不知羞。”
    宝珊戳了一下她的酒窝,“等你出嫁,看我怎么笑话你。”
    慕夭闹个大红脸,拉着凑上来的阿笙走开。
    阿笙往回抽手,“我要看娘亲。”
    今日的娘亲有些不一样。
    慕夭搂住阿笙,夹着他往外走,“小花童,不许打扰新娘子休息。”
    阿笙蹬蹬腿,“姨母坏。”
    两人的嬉闹声消失在门口,宝珊翘起嘴角,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任谁都会觉得,今日的宝珊秾艳昳丽,少了不食烟火的淡雅,多了勾魂摄魄的妖媚。
    陡然,府门前传来起哄声,想必迎娶的队伍到了。
    宝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慕时清牵着邵婉的手走进来,与女儿交代几句,然后看向懵懂的妻子,“婉儿,该你了。”
    说了几句慕时清交她说的祝福语,邵婉拿起红盖头,蒙在了宝珊的凤冠上。
    前院的亲戚们正在刁难新郎官和傧相,欢闹嬉笑声此起彼伏。
    阿笙拎着一袋银锭子跑进来,笑嘻嘻捧到宝珊面前,“爹爹给的。”
    隔着红盖头,宝珊揉揉儿子的脸蛋,“阿笙要随为娘出嫁了。”
    “嗯!”小小的郎君抚了抚自己的红夹袄,笑弯了一双眼睛。
    待新郎官和傧相通过重重考验来到后罩房时,几位大舅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不止有慕家的公子,还有邵家的哥仨。
    傧相们顿觉头大,笑着递上福袋,哄着几位大舅哥通融。
    邵修是其中最年长的,笑着问道:“不知新郎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的妹妹讲?”
    誓言已在狩猎的帐篷里讲过,陆喻舟不想对宝珊说重复的话,但在场看热闹的人太多,他也不好一口拒绝。
    依次与几位大舅哥交汇视线,陆喻舟作揖道:“劳烦几位让让。”
    “......”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邵修让哥几个分成两列,留出了菱格门扉。
    陆喻舟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做出了让在场众人惊诧不已的举动。
    映着几缕清晨的秋阳,他单膝跪地,对着紧闭的门扉徐徐道:“子均在此立下誓言,今生只与慕家小姐携手白头,绝不辜负。若有违誓言,魂飞魄散、永不轮回。”
    这么绝的誓言......
    众人惊讶又有一丝丝感动。
    几个大舅哥互视几眼,撇撇嘴。邵修上前扶起陆喻舟,拱手笑道:“言重了,言重了,吾等这就请新娘子上轿。”
    陆喻舟认真而严肃道:“在正经事上,我从来不说笑。”
    邵修砸了一下他的肩头,“服了你了。”
    说罢,转身推开房门,大喇喇走进去。
    因着宝珊没有亲哥哥,背她上花轿的任务就落在了最年长的邵修身上。
    邵修背起宝珊,一边向外走,一边叮嘱道:“你太轻了,嫁过去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别饿到冻到,也别受了委屈不敢向娘家人倾诉,你要记得,慕、邵两家永远是你背后的支撑。在咱们家,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说法。所以,腰杆硬起来啊,小表妹!”
    宝珊吸吸鼻子,“好,谨记哥哥的嘱咐。”
    “别哭,”邵修半开玩笑道,“妆容花了,还怎么惊艳新郎官啊。”
    宝珊忍住不哭,轻声道:“谢谢哥哥。”
    “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邵修跨出门槛,在众人的不舍和祝福中,将宝珊送进了花轿。
    随着喜婆高喊一声“起轿”,迎亲的队伍掉头,缓缓向国公府移动。
    阿笙被陆喻舟抱上马匹,愣愣看着周围的一切,又惊喜又害羞。
    陆喻舟单手搂住他,拍了拍他鼓鼓的肚子,温声道:“不必害怕,以后你的背后永远有爹爹在。”
    阿笙扭头看了男人一眼,咧嘴道:“陆叔叔是爹爹了。”
    陆喻舟捏住他的小拳头,“叔叔一直是阿笙的爹爹,亲爹爹。”
    第68章 良辰
    迎接的队伍抵达国公府门前, 原本要由喜婆引着新郎官踢轿门,以示不惧内,但陆喻舟巴不得惧内, 故而让喜婆省了这一步。
    头一次见到不踢轿门的婚事, 看热闹的宾朋们憋着笑, 抚掌祝福。
    被嫡庶儿媳们簇拥在最显眼的赵氏,一身繁缛锦裙,看着陆喻舟, 眼底泛起讥嘲。
    堂堂中书宰相、一品国公世子,竟然这么惯着媳妇, 传出去多丢国公府的脸面, 让她这个婆婆如何在新妇面前立威?
    还好宝珊曾是她手底下的婢女,按着这层关系,日后也好拿捏一些!
    这时, 她将目光锁在陆喻舟身后的小团子身上, 细长的眉眼一冽。
    那个小东西就是两人的私生子了。
    赵氏冷笑一声, 用戴着护甲的手摸了摸二房媳妇的长子, 她心里的长孙。
    李妈妈端来火盆,放在红毡中间, 高喊道:“新人跨火盆,趋利避害!”
    由喜娘搭着手,宝珊提着喜服的衣裾跨过火盆。
    府门前,娘家人饮了喜酒, 便要“走送”。
    阿笙看着慕夭和几位舅舅离开, 小脸充满疑惑,挠了挠头,跑到宝珊身边要去牵她的手, 被喜娘拦下。
    喜娘笑着道:“小公子随傧相走在后头。”
    这时,有人递上红缎牵巾,喜娘让新人各牵一头,之后扶着宝珊跨过门槛,叮嘱她千万别踩住。
    进了门,宾朋们随着新人去往中堂。
    傍晚时分,吉时已到,陆喻舟和宝珊准备在中堂行拜堂之礼。
    卧房内,赵氏为缃国公整理好衣襟,又细细描摹自己的眉形,想要当着众人给长媳一个下马威,以立住主母的威仪。
    这些话,她自认是藏在心中,没有与夫君倾吐,但话里话外是对长媳的排挤:“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府中的长孙是二房家的阿霆,不是子均带回的小野菜。”
    缃国公从铜镜前转身,拉下脸,“什么小野菜,你说话注意点。”
    赵氏坐在绣墩上,翘着兰花指饮茶,“又没当众滴血验亲,谁知道是那女人跟哪个男人的野种。”
    实在太生气,缃国公拿手指指着她,“阿笙跟子均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了,不会错的,你少胡说八道。再说,我身在朝堂数十载,见过大大小小数百件案子,就没见滴血验亲准过。”
    “那就更说不清了,”赵氏慢悠悠饮啜,“长得像也可能是巧合,老爷还是深思一些,别等到爵位传给不姓陆的小野菜,再后悔莫及。”
    妻子何曾在他面前表现得这般牙尖嘴利过,缃国公气得脑仁疼,不想搭理她,拂袖道:“你快点捯饬,再有一刻钟,新人就要拜堂了。”
    赵氏没往心里去,捻起攒槅里的瓜子,嗑了起来,反正高堂不到场,新人是拜不了堂的。
    倏然,腹部阵痛,赵氏躬身捂住腹部,急急去出恭。
    出来时,就有丫鬟过来催促,“夫人,公爷让您过去呢。”
    “知道了。”赵氏揉了揉肚子,可刚迈开步子,腹部又是一阵痛,不得已,她又去出恭了。
    迟迟等不来赵氏,宾朋们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主母和新妇的关系。宝珊曾是府中婢女的事儿人尽皆知,不免闹出碎语。
    看了一眼漏刻,缃国公脸色极差,偏头对两名傧相道:“要不开始吧。”
    傧相为难:“这于理不合吧。”
    “是她自己坏了规矩。”缃国公抬手,“不管她,开始吧。”
    偏在这时,赵氏急匆匆赶来,脸色阴沉如水,气嘟嘟坐在高位之上。
    缃国公瞥她一眼,心底有气。
    随着傧相激昂的赞礼,陆喻舟和宝珊拜了天地和高堂,稍一转身彼此相对,准备行对拜之礼。
    女子手执花扇,在喜娘的搀扶下,盈盈一拜,微微翘起嘴角。
    嫁都嫁了,就先不去考虑旁的,一心与面前的男子过日子吧。
    宝珊默默告诉自己。
    傧相大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年轻的公子们开始起哄,陆喻舟护着宝珊慢慢走向梅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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