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那日她听了那个被敲晕的下人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之后便知道,这就是苏闻琢那贱人的将计就计!
    苏平听她说起这件事,当下便来气,他猛的一拍桌:“你还好意思说!当初就不该跟这个俞家扯上什么关系,这种低贱人家,进我们侯府的门都是高攀了!”
    潘氏被苏平训斥了一通也不敢回嘴,只能等着他接下来的后文。
    只听苏平发了一通火后,又瞪了潘氏一眼,才道:“去跟他们家说,女儿想进我侯府的门,可以,只能做妾,儿子想娶钰儿,也只能入赘。他们若是不同意,先掂量掂量事情闹大后,他们府上是不是还能说到更好的亲事。”
    潘氏点了点头,已经知道了苏平的意思。
    虽说如今是方氏在拿这些事情威胁他们,但是对俞府而言,这同样也是他们这样的门第目前能攀上的最好的亲事。
    俞美琴坏了名声自不用说,日后没哪个好人家的府上会娶,而俞韶华,这次连会试都没能参加,据说是出了事的,方氏既然敢豁出去威胁永安侯府,证明事情还不小。
    这一番思量后,潘氏心里总算没有那么着急上火,毕竟事情还有可谈的余地。
    她起身准备让下人将饭摆上来,突然想起苏平刚刚说的话,犹豫着低声道:“那苏闻琢……”
    苏平打断她:“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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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着好几日,苏闻琢都发现方氏的心情似是不错,偶尔她要出府,与方氏在府中遇见,她竟然也对她有两分好脸色。
    苏闻琢想,永安侯府这门亲事,她怕是已经攀上了。
    但以苏闻琢对苏平夫妇的了解,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会答应,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既然说好了要推波助澜一番,她还是决定提醒一下方氏。
    于是在这日苏闻琢出门挑布料做衣裳,回来又碰到了方氏时,主动搭了话。
    “俞夫人这几日看起来心情颇好,怕是事有所成啊。”
    方氏想起与永安侯府达成的约定,她也没藏着掖着,反正这事还是苏闻琢给出的注意。
    只见她面上有几分得色:“永安侯府是大户人家,最是要脸面,他们不可能不答应,如今侯夫人已经松了口,还约了我明日去侯府商讨具体事宜,我这一双儿女与侯府联姻,已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哦?是么?”苏闻琢挑着眉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如此我倒是要提前恭喜俞夫人了,只是以我对我那叔叔婶婶的了解,这门亲事未必会事事如夫人所愿,我劝夫人还是留个心眼,做个准备。”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氏闻言不禁又有些警惕的看了苏闻琢一眼。
    苏闻琢却没再多说,只是拿出帕子擦了擦因着天气炎热额间出的一点汗,淡声道:“好心提醒一下俞夫人而已,希望夫人碰到困难也要迎难而上,可切莫因为侯府的强势就胆怯退缩了呀。”
    她此番来跟方氏说这些话,就是想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毕竟俞府小门小户,方氏对上永安侯府其实没有什么魄力和气势,万一因着侯府的一点小刁难就退缩了,岂不是白瞎了她的“好心”。
    方氏听后皱起了眉头,还想说什么,苏闻琢却已经走过她身边,朝着小院去了。
    第二日,方氏早早的便去了永安侯府,回来的时候脸色果然有些阴沉。
    苏闻琢从阿太那处得来消息的时候,觉得多少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不过即使有些出入,这两门亲事应该还是达成了的,不然方氏不会这么安静,只是脸色不好而已。
    苏闻琢边留意着方氏这边的动静,更大的注意力却还是放在了永安侯府。
    苏平一家知道曾经做过的事情败露,对她绝不会就这么放任。
    不知是不是重生过一世的原因,她对于危险好像多了几分直觉,苏闻琢觉得,苏平若是要对付她,必是会下狠手的,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想到此,苏闻琢不禁皱了皱眉。
    好在如今她鲜少出府,身边还跟着东无和西言,苏平想对她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她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俞景。
    苏闻琢从来没有跟俞景详细说过自己父母的死,这天晚上,她与俞景在院中聊天,趁着月色,缓缓与他说了父母的事。
    夏末的夜晚偶有凉风,俞景搂着她坐在凉亭里,听她絮絮着从前在永安侯府的日子。
    直到说到父母的死,苏闻琢的身子颤了颤,连声音都低了几分。
    “那天夜里我一直睡不安稳,听到喧闹声便让丫鬟去看,等我知道消息再赶过去,爹娘的院里已经是漫天大火……”
    她甚至能听见父母在火海里的叫喊,她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却被两个丫鬟死死的抱住,因为火实在是太大了。
    火舌卷过帘幔屋舍,灼热的温度烧红了她的脸,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喊,直到最后哭晕过去,第二天醒来时,侯府已经挂上了白绸,她爹娘,被烧的只剩了两具尸骨。
    那时的苏闻琢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甚至还失声过一段时间,直到两个月后,她重生回来。
    俞景感受到怀里的人微微哽咽了起来,他轻叹口气,抚了抚她的背,又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红着的眼眶,声音低低的,带上几分清风拂过的温柔:“不哭,以后窈窈有我了。”
    苏闻琢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我又没有哭。”
    她将脸埋进俞景的胸前蹭了蹭,将几滴未落的泪都蹭到他的衣襟上,然后仰起脸看他:“我爹娘多半就是叔叔害死的,那日我跟苏闻钰说了那番话试探,永安侯府却没有来找我,我总觉得,苏平想要做些什么。”
    苏闻琢不能跟俞景说她已经知道父母就是死于苏平一家之手,因为她还没有证据。
    但俞景也没有问,苏闻琢之前说想夺了永安侯府的爵位时,他便有所猜测了。
    俞景对她的话并不怀疑,只是垂眸看她:“你小叔若是真做下这种事,那对你也不会手软,近些日子你让东无和西言留心一些,还有你身边的丫鬟,对贴身用的东西都警惕一点。”
    第41章 刺杀
    俞景之所以跟苏闻琢说这些, 是因为小时候,方氏许多手段都对他使过,有段时间他甚至草木皆兵, 连吃的都只敢在晚上偷偷去路边捡些树上掉下来的果子吃, 衣服也不敢换, 怕被方氏做手脚。
    苏闻琢点点头:“好,我知道啦。”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 跟俞景说一下,她心里便会觉得安心些。
    在此之后没多久, 盛京城里就传出了永安侯府突然与小小俞家结亲的消息, 还是一下结倆。
    一时间整个盛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
    不管是走在路上,小摊贩前,还是茶肆酒楼里, 无人不会说上两嘴。
    “你说这永安侯府是怎么回事?俞家到底是哪里能入他们的眼了?若说之前将一个孤女堂小姐嫁过去是因为名声不大好了, 结果现在自己的嫡长子和嫡小姐也与俞家结了亲, 我真是匪夷所思。”
    “我听说是在那嫡小姐的及笄礼上, 侯府世子与俞家的小姐一见钟情了,这才说了这门亲事, 至于另外那一门,倒真是不知了。”
    “不过别看俞家现在说起来好像是高攀了两门亲事,我倒是听说俞府那位小姐嫁过去,只能做妾的, 而那位少爷也是入赘, 这样一看,也有些耐人寻味。”
    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但也就是这阵子的风头,很快又被盛京城里其他的八卦冲淡了。
    只有一些世家大族里,对永安侯府这次突然而来的两门结亲还在津津乐道。
    原因无他,这些世家府中嫡子嫡女的亲事,要考虑的因素盘根错节,从来都不是能轻易按着自己的性子决定的。
    因为姻亲,就是稳固关系最好的纽带,将对方与自己的家族绑在同一条绳儿上,一荣共荣,一辱俱辱,这对盛京城里的世家大族来说,非常重要。
    而永安侯府如今嫡出本就只有两个孩子,现在都说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这无疑让永安侯府的地位有了几分动摇。
    好在世子苏闻远只是纳妾,还留着正房的位置,潘氏也还算年轻,想要孩子不难,不然只怕永安侯府以后就要没落了。
    苏闻琢知道这个消息比盛京城里的百姓都要早一些,因为事情一定,潘氏便急着炫耀,更想在俞老爷面前邀功一番,在某日特意备了小宴席,请了平日里与自己相交较深的几位夫人。
    这自然也是小门小户的夫人们,这时候惯会见风使舵,恭维方氏的。
    而俞景和苏闻琢对这种场合实在是不感兴趣,根本懒得去,不过苏闻琢却在找陆沉霜喝完茶回府时碰巧看见了俞韶华。
    自从出事后,俞韶华便没有出过望景轩了。
    苏闻琢如今一见,心里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俞韶华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整个人都透着股阴翳,消瘦了许多,脸颊凹陷下去,走路更是有些塌着背,透着死气沉沉的病态。
    见到苏闻琢,俞韶华的眼神像洞穴里盘卧的毒蛇,透着粘意,湿冷,可苏闻琢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移开目光。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像看一样不相干的物件儿,就这样走了过去。
    俞韶华如今是怎么样,已经与她没什么干系了,苏闻琢不想放心思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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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试两个月后便是殿试,在这中间盛京城里还有个节日,祈神节。
    祈神节在每年的九月二十五,意为祈求上苍保佑秋收,届时皇帝也会亲自在祭坛祈福,求得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日盛京城会很热闹,庙会花灯都会筹办起来,等到了傍晚,各家便会早早用了晚饭然后去街上逛逛。
    而祈神节对于未出阁的少女来说,便是难得可以大大方方在外头相看的日子。
    若是未有亲事在身,又想自己碰碰缘分的少男少女,这日便可以戴上半遮面的面具,若是有缘互相瞧上了,便可互通姓名家世,回府后,若是家中也觉得合适,两家便会约上日子见上一面,幸运的话,亲事可成。
    苏闻琢如今已经成亲,这些便与她没什么关系了,但这也是难得热闹的日子,她自然也想上街去瞧瞧。
    于是这天晚上,她与俞景早早用了饭,待到夜幕四起,街上的花灯都已经点起来时,便相携出了俞府,去逛祈神节。
    路上人头攒动,就连最宽敞的宣庆街,在今夜也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行人们摩肩擦踵,慢悠悠的走,俞景将苏闻琢搂在怀里,小心护着。
    苏闻琢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缩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俞景,人真的好多啊。”
    她根本体会不到逛街的乐趣!
    俞景无奈的看了苏闻琢一眼,点了点她的额头 ,笑道:“出府前我已经提醒过夫人了,可夫人非要这个时候出来,为夫也只好依了夫人。”
    出府时他确实提醒过苏闻琢,说现在这个时候正是街上人最多的时候,还问她要不要晚一点再出门,苏闻琢却不依,还说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但是现在苏闻琢后悔了!
    她揪着俞景的袖子不依不饶:“那你就应该坚定的拦住我!”
    俞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善如流的哄她:“好,都是为夫的错,那回去罚我睡书房?”
    “唔,”听到他这么说,苏闻琢的眼神飘开,轻咳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原谅夫君。”
    俞景瞧着她这副模样,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一些,揽住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苏闻琢被挤在人群里慢慢地往前走,时不时唉声叹气两下,看见好多点了灯笼的铺子都想过去看看,却因为人太多而挡了路。
    于是她只能拼命伸长脖子,看一看今日的盛况便罢了。
    俞景一直护着他,看着这满目璀璨的灯火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自觉回忆起了小时候的那天。
    苏闻琢挡在满脸脏污,被打的浑身是伤的他面前的那天,就是祈神节。
    想起旧事,俞景在那一刻稍微有些走了神,没能注意到人群中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就着路人的遮掩,偷偷跟在了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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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里确实有好多戴着面具的少年少女,在人群中擦肩时也许只是一个眼神,就定了一段缘分,是以苏闻琢对戴面具的人总是会多看两眼,纯是好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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