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嗯,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呢。
    但,就这么“顽固孩子”也有被雪银河“拿下”的一天!你说她厉不厉害,靠什么,就是靠奥数!
    圣城的喇嘛按常规上得都是胡佛教学校,宝哲也上。但是他身份毕竟特殊,是教主之子,于是可以享有比一般喇嘛更好的教育。跟内陆一些贵族子弟也差不多,享受精英教育的代价就是“学得多,学得超前”,且,超级刻苦。
    宝哲也在培优奥数呢,可想,当他发现雪银河也在做奥数题是何等震惊!而且,偷偷翻看了她那本厚厚的草稿本——宝哲的“认知”也在震碎!
    这天,“监视”银河之余,宝哲也在做他的作业。
    也是有趣,
    银河也明明知道这个“佛娃娃”在监视自己,但她一点不讨厌他。一来,宝哲的样貌极“具有欺骗性”,实在太喜庆可爱;再,她也不是瞎子,几次见他做作业,晓得这毕竟还是个上学的孩子,大概就跟咱们这高一的孩子差不多。——你说她会跟个高中生计较什么。
    这天小舞也不知怎么了,特别兴奋,一会儿小人疯“喔喔”乱叫,一会儿又叽里呱啦说“婴儿语”,也是,小舞的“语言开发”已到临界点,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说话了!
    银河不停哄,
    毕竟小舞的呱呱呱已经明显影响到佛娃娃做作业了。
    “好了,不叫了,看妈妈画画,”
    “妈——画儿,”好好儿的,小疯子一下又声音拔尖儿,“它它!它它!”这好,这只疯鹦鹉也被撩拨起来了,“呱呱呱”跟小舞来个“二重奏”,银河急了,这声音她都嫌吵得脑仁儿疼,再看那头——哦哟,宝哲的绿眼眸已经放火了!
    谢谢给小舞、它它,莎莎投小钻石咧,嘻嘻……
    第174章 174
    你看银河急得,赶紧把自己的发尾塞到小疯子爪爪里,“喏,玩这玩这,”她儿子是爱抓她头发,一抓着就安静了,可还笑得涎流,银河伸手拿小毛巾给他擦,“你是怎么了撒,吃兴奋剂了?可我没吃啊,你上哪儿吃的……”小声说。
    再看那头宝哲,眉头依旧紧锁,埋头思索,陷入题海出不来的样子……
    银河还想着不打搅他,起身抱着儿子要到露台上去。小疯子又一兴奋,把妈妈头发一扯,“嘶”银河疼得一咬唇,小舞还指着它它,“它它它它,”银河遂单手抱他,又伸手取下它它的吊环,嘴里还训斥这只鸟,“你别跟着疯,再叫,小心晚上把你炖汤喝。”它它像听懂了,低下了头……
    哪知,你是不想打搅他,他却把你防得紧!银河一移动,宝哲抱着书本赶紧地也要跟着。
    银河叹口气,他要跟来,肯定挨着露台门槛坐,那块儿风大,岂不更影响他学习?银河只得又把它它的吊环挂好,还是抱着小舞坐在妃榻上。
    宝哲见她又不动了,本来思路打断就烦,她这反复无常更叫人烦,宝哲挺气恼,笔摔在纸上。
    他到底是个孩子,银河见他如此也过意不去,抱着小舞走过来,“是有什么题难解么,”
    宝哲瞪她,那双绿眸反倒更熠熠生辉!
    小舞估计都被他的绿眸吸引,一时特别安静,望着他。
    既然走过来了,银河也不怕他排斥,遂走过来更近,弯腰瞧他那本子,宝哲真当她是妖孽,她一靠近,手撑身后退好远!
    银河却真是专心瞧着这道题,
    “阿尔贝茨和贝尔纳德想知道谢丽尔的生日,于是谢丽尔给了他们俩十个可能的日期:5月15日、5月16日、5月19日、6月17日、6月18日、7月14日、7月16日、8月14日、8月15日、8月17日。谢丽尔只告诉了阿尔贝茨她生日的月份,告诉贝尔纳德她生日的日子。阿尔贝茨说:我不知道谢丽尔的生日,但我知道贝尔纳德也不会知道。贝尔纳德回答:一开始我不知道谢丽尔的生日,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阿尔贝茨也回答:那我也知道了。那么,谢丽尔的生日是哪月哪日?”
    银河就那么弯腰沉浸思索好半天喏……而后,要不是小舞不耐烦了,又扯她头发……她起身,眉头也轻蹙着,浑然不觉宝哲对她又防备又疑惑的视线,抱着又开始叽里呱啦自嗨的小儿子回到妃榻靠着……你知道,雪银河的头脑风暴来了,绝对像升了天似得,再心无旁骛,饶是她儿子和那只不知死活的鸟再次你来我往的“二重奏”……
    宝哲似也渐渐习惯了小舞和它它的吵闹……喇嘛么,首要学会的就是“入定”,天地万物就算再各自有各自的热闹,于他们而言,都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一时,二人都在为这道题付出专心,
    忽然,
    银河这边猛然起身,“嬷嬷!”门帘外的卢嬷嬷赶紧掀帘进来。只见银河一把将小儿子塞进她怀里,小舞肯定闹啊,银河边往宝哲这边走边直朝她招手,“带他出去玩玩儿!”嬷嬷哄着小舞也不忘带走它它,出去了。
    银河跪坐下来,拿起拿起一支笔就在他的草稿纸上划起来,边说,“你看啊,出现的这十个日子中,只有18日和19日出现过一次,如果谢丽尔生日是18或19日,那知道日子的贝尔纳德就能猜到月份,一定知道谢丽尔的生日是何月何日。为何阿尔贝茨肯定贝尔纳德不知道谢丽尔的生日呢?如上述,因为5月和6月均有只出现过一次的日子18日和19日,知道月份的阿尔贝茨就能判断,到底贝尔纳德有没有肯定的把握,所以她的生日一定是7月或8月。贝尔纳德的话也提供信息,因为在7月和8月剩下的5个日子中,只有14日出现过两次,如果谢丽尔告诉贝尔纳德她的生日是14日,那贝尔纳德就没有可能凭阿尔贝茨的一句话,猜到她的生日。所以有可能的日子,只剩下7月16日、8月15日和8月17日。在贝尔纳德说话后,阿尔贝茨也知道了谢丽尔的生日,反映谢丽尔的生日月份不可能在8月,因为8月有两个可能的日子,7月却只有一个可能性。所以答案是7月16日!”
    她在纸上划得飞快,语速也超快。如果宝哲不是个聪明的孩子,真跟不上她的思维!当然,就在银河超兴奋地望着他……诶,她解出来了呢!当然兴奋!宝哲也沉思了会儿,脑子里肯定还在酝,“你是说,这两天……”他循着她的草稿慢慢复述,“对,就是这样……”两人且讨论起来,银河慢言慢语,思路清晰,当他有不懂的时候,也耐心反复陈说,“这样说吧……”她也会跟着他的思维慢慢带领,将他引导向正确的思路上来……
    宝哲彻底弄懂了,露出了笑容,
    银河也笑了,满意地看着满纸草稿……这可是她最心满意足的时刻。
    当银河再看向他时,宝哲的笑容明显一窒……哎,孩子嘛,到底单纯,一时不高兴一时高兴,一时讨厌一时喜爱,都表现在脸上。宝哲这一窒多少也有羞意,继而恼怒……
    银河也不打搅他,放下笔快速起了身,走去外头抱回儿子咯;留宝哲一人在这儿……你说他心里不佩服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她思维敏捷,人也超有耐心……但好感岂是这一次就能建立的,特别是像宝哲这样固执的孩子。随着他与她相处日久,再遇到难题,银河也总能适时为他提供帮助……渐渐,尽管宝哲面上对她还是“严厉监控”,内心里,在慢慢接受啊……
    人接不接受你,不是嘴巴上说的,还是得看“具体行为”,关键时刻,宝哲的“接受”就体现出来了。
    黄教对她看管严,红教想见她是不可能的,但,如今有紧迫之事,元噶必须见到她呀!
    第175章 175
    这一夜,小舞睡着了,银河靠在一旁看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银河最近很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估计跟她目前的处境也有关系。
    她觉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克服了无数看来不能克服的障碍,这个太难得了。他个人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同时也面临时代大转折。这两个方面他都做得非常出色。他的时代有两个巨大的变革,环境处在分崩离析的状态,宗会支撑的理性教义在垮塌。需要最敏感的人,最优秀的人来对此变化做出回答:我们怎么办?他认为只有一个办法,通过爱,通过让自己变得更卑微来获得我们所要东西,而不是说像尼采说的那样,通过强力、强人重新建立秩序。这个方面他带有宗会的光芒。他的这种方法她更认同。
    看得正认真,忽听外头有些细微动静……夜深人静,这圣城的清朗夜空下更是显得安宁至极,一丁点动静好似都是有违神圣……银河起先没在意,看看臂膀下的小舞,小家伙睡得熟,红嘟嘟的小嘴巴,红扑扑的小脸蛋,可爱极了。
    “咚!”这次可是大动静了,好像什么东西摔倒!——按说外头走廊森严重重,应该安全无虞。可银河还是小心,她喊来嬷嬷,卢嬷嬷偎在了小舞身边,见她独自要出去看看,又忙着急阻止,“您别去!”银河回头做了个嘘,怎么说,模样又可爱,她到底是个胆大好奇货,不出去看看怎得安心。
    蹑手蹑脚走到门前,
    轻轻拉开……只见这人儿明显怔那儿!
    不一会儿,见她回头对嬷嬷又做了个嘘,出去了。
    实际,外头可惊心动魄!
    只见披着藏红披风的三人——其中一人是元噶!见她疾走过来,赶紧掀开帽子,迎来小声“惊动您了!”只见另两位,估计是侍卫,正死死捉着宝哲,一人用布捂着他的嘴,宝哲怒气冲冲瞪着,显然还在极力反抗!
    银河见状,首先就制止,“放开他!”
    元噶感激安抚,“不会伤害到他,只是这么进来见您一面实属不易,有重要的事情必须与您当面沟通。”
    见银河为难得啊,元噶走至宝哲跟前,“可以放开你,但你一定给我时间把话说完!”宝哲眼怒视,但,终究还是点点头。
    松开了他,
    元噶又赶紧走至银河前,恭敬虚扶着她走到一边,时间紧迫,他也就长话精说了,这一听,银河简直再次被吃去一块心!
    她甚至将手放在了唇边紧咬着!眼泪啊,扑簌簌直往下掉!——这是个人也看不得啊!
    她终于得知小璟的“噩耗”了!
    是的,小璟失踪,何等大事!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一下子,两位溥皇相继出事……
    想想怎么叫她吃得消?!小璟啊,那是小璟啊!生死未卜!……银河一时都有些站不稳,得亏元噶扶住了她,银河撑着,因为她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叫她不信的事实!——如今,祁醉且实际掌了实权,可他不会冒天下大不违自己称帝,他肯定会来迎回小舞继承王位,幼帝继位,他幕后掌控,挟天子以令诸侯……元噶说得很清楚,祁醉只想迎回小舞!她呢,小舞的生母,十六世的前王后,看来只能是弃子,甚至现在有可能是“敌方”了。想想历史上,幼帝背后“母系外戚乱政”,多少血淋淋的教训,且她出生雪家,又是赫赫有名的后族!祁醉一定不想重蹈覆辙……
    那他会怎么对她?银河暂时还想不到这层,只是这接下来他头一件要做的:单独抱走小舞!银河就万万不可接受!母子分离,可是这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了……
    她撑着,
    她之所以还摇摇欲坠地撑着,
    即使泪流成河,即使手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她依旧要撑着,她要保护自己的小舞!
    正说着,
    忽更外头一层走廊响起脚步声!
    元噶本能叫她揽在身后,银河着实有些痴骇样儿,毕竟这接二连三直击她心魄的霹雳……元噶和他的两位侍卫已做好“战斗”准备,而就在此时,一直不出声的宝哲开口,“你们赶紧进去,我来应对。”
    这就是关键时刻,银河“收心术”的反馈体现了!
    主要是宝哲此一刻心也极大得被震动了,首先,他面前,银河从未有过此一时反应出的这样大的伤心与无助!谁都体会得出这个女人此一刻有多撑不下去了,但,她还在撑,还在倔强地撑!她流泪,她咬手,那是自己都不顾自己。她为了什么,只为自己的儿子啊……
    这日久天长,宝哲也是人,更是个原本就有慈悲心的小喇嘛,小舞的可爱,银河的慈善,他们母子间那种叫人甜暖进心里的融融感……这些,难道就这样要被拆开?世间的美好,难道就这样不容珍惜,为权为利,就这样要被无情破坏?……宝哲还不是迷惑,所以此一刻完全就是出于本能,做了这番承担。
    元噶也没想到,不过也细究不到原因了,赶紧护着银河进了内寝殿来。
    一进来,银河跑着到床边抱起小舞就闷在他怀里咬着唇哭啊——是呀,他的爸爸生死未卜,他自己的命运都……小舞不舒服地动了动,银河赶紧又松开些,抱着他轻轻晃,依旧死咬着唇,哭得手指尖儿都在颤,不!我不服!为什么我的小舞要遭受这些!我一定不会叫他离开我!
    卢嬷嬷也不晓得她怎么了,但是这一路走来,这个孩子的坚强岂是一次目睹。饶是再大的苦难,她哭得再伤心,最后,她还不是顽强地挺过来了?只是此一时,她太需要人保护安慰了。卢嬷嬷紧紧抱着她,也是泪流,轻轻拍她,“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元噶一直站在门边,担忧的视线转回,他微低头,细听外头动静,“里面没事吧,”
    “没事,”
    “刚才小枣墙的白猫一直叫唤,是有人经过?”
    “哎,那只白猫要生产了,这几天一直都叫。我天天守这儿,什么不知道……”
    脚步声远去,元噶这才放下一颗心。
    第176章 176
    这个雪银河也是有意思,她开始恶补《资治通鉴》。
    你想想她一个学理的,从前哪认真读过这类史书,每每翻开阅读新的一卷《资治通鉴》,永远只看到第一行“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充理检使上护军赐紫金鱼袋臣司马光奉敕编集”为止。
    这几天恶补啊。起码,在祁醉前来圣城前,她得通读!
    一卷,一卷,废寝忘食,收获真多。多次读到意识逐渐丧失,扔kindle在枕边,昏昏睡去,多次梦见《资治通鉴》里的场景和对话,刀光剑影,落花流水,仿佛脑子里自带视频播放功能。
    读到了接近二百卷了,唐太宗李世民杀完了他两个亲兄弟,和魏征叨叨管理学的精髓,很是精彩……奇妙的,这么读得如痴如醉,反倒违反初衷。
    原本想多学些权谋,岂料,反倒有了别样的感受,在历史的轮回里,多做些“小而美”的实事吧:比如写点儿扎很多人心的诗,比如修一条春风十里的湖堤,比如建一个救很多人的医院,比如创个服装样式,比如炖个被很多人吃了还想吃的肉,比如烧个被一代代人珍爱的茶盏……如果以“不朽”观照,这些小事远远强于那些一时权倾天下、名动天下、杀人无数、挣钱无数的大事。
    就拿司马光自个儿而言,一千年过去了,他权倾天下、狠撕王安石,几个记得?只剩一个“司马光砸缸”和一部《资治通鉴》如山川大地般亘古常新了……
    这么一读,雪银河真是反倒心胸开阔起来,人也镇定许多。
    祁醉前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沉定,并非似一般“遭逢大变”的女人——只看成安与咸宜这二位算天底下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女人吧,此逢难遇大劫,饶是见惯风风雨雨还是有失镇定的。她呢,如今也算站在权力中心的女人,至少她比成安咸宜这样自出生就在皇家淬炼的女人要缺少经验吧。但看上去就是这样沉定不乱,且还不是“装”的,祁醉看人最是会往骨头里看,她是真的想得开。
    是呀,雪银河想开了。或者说,积攒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往前冲的勇气!
    就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你知道雪银河这日夜为他流了多少泪,纠结了多少心思……
    六子,
    雪银河终究也想开,他到底永远不可能成为“独属于她的六子”,你以为她一开始听了元噶叙述就真信六子会对她的残酷?只不过那时候她被“要和小舞分离”刺激得首先只能想到对策!作为一个母亲,永远儿子是最心爱的,任何一丁点“要伤害他”都会戳乱她的心。
    安静下来,她也疑惑过。毕竟分离前,甚至就在来时的机场,六子对她的“一心一意”……但是,雪银河已经不是一个“幻想爱意大于天”的单纯女孩儿了,参看如今的独绝形势,再对照过往六子曾对她的“利用”……雪银河也不是就不信他,而是,她也身处内宫这样长时间,再读过《资治通鉴》,她也理解了六子。他本就是个“志在四方”的男儿,儿女情长着实不适合他……
    有了理解,叫银河再见到他,心态也发生改变,不见惧也不见恨,反倒还有些为他高兴:起码看上去六子健康好多,人呐,精气神儿一回来,又是那样雄心勃勃,神光焕发!银河内心感叹,他对我还是冷漠些好,起码顾上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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