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苦
“皓凤,是你,真的是你?!”大宫主激动之下就向皓凤扑去,待刚靠近她,她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本来就模糊的身形更是涣散了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大宫主往后退了几步,沉痛的看着皓凤。
“大宫主,你是活人,又是男人,身上阳气甚重,她现在只是魂魄,你离她近了,身上的烈阳之气是会灼伤她的。”风素心道。
大宫主闻言,虽不情愿,却仍又后退了几步。
禹司凤眼圈泛红,眸内盈满泪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皓凤那并不真切的身影,嗫嚅着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元朗也看呆了,手中摇着的折扇也停了下来——他明白,死了很久的人如果想要将其复生,必须先招魂,可招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不知道死者的魂魄在六道中或者地狱里,就算知道在哪也不一定召的回来,可她真的把皓凤的魂给召来了!
风素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盯着皓凤,突然喝道:“皓凤,你可知罪!”
几人闻声全部惊呆,齐刷刷的扭头看向风素心。
皓凤却是朝她一下子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风素心不动声色的避开皓凤的跪拜——此人生前是禹司凤的母亲,纵然此刻只是低入尘土的鬼魂,也是长辈,有司凤在,她可受不起皓凤这一跪。
“皓凤,你这是做什么……”大宫主心疼的看着她,想扶又怕冲撞了她脆弱的灵魂,只是干着急的看着她。
“皓凤生前千不该万不该自刎身亡,”皓凤跪在地上,流着泪,继续说:“我真的没想到,原来生前自杀的人,死后是不配轮回转世,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但凡毁伤自尽者,皆属大逆不道,不孝至极,死后必堕地狱,每天重复着生前自刎的痛苦,每天都要死一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受尽自己造的苦果,一直到了现在!我错了,假如再给我一次生的机会,我绝不会自尽!如今姑娘救我出苦海!皓凤不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皓凤哭罢,又想磕头,被风素心以法力制止。
几人听的目瞪口呆。
风素心叹了口气——她前几天就已经把皓凤的灵魂从地府提出来了,皓凤在下面的情况她也摸清了,这皓凤,生前也是个极其刚烈清高的性子,在知道大宫主是金翅鸟妖后,宁可自尽也不要与他在一起,这也是和她从小受得教育有关,虽然有些人认为和妖怪相爱成亲怎么了,可风素心还是比较可以理解她的感受,就好比你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很爱很爱他,突然有天发现他是女人变性的,肯定会崩溃掉。
不过这地狱酷刑,实在痛苦的无法想象,尤其是对于自杀身亡的人,那就更加苛刻,不管是喝药还是上吊或者抹脖子,只要每天到了生前自杀的时间点,就必会重复一次当时自尽的痛苦,喝药的再喝一遍,上吊的再吊一次,抹脖子的再抹一次等等等等,然后被地狱之风一吹,会再度复活,到第二天,再死一次,一直一直,如果活着的亲人不做功德回向亡者或者搭救,他们会因自己酿成的苦果,受到时间的尽头,也永无出期。
所以在地狱,不管你生前是什么性子,也都会给磨灭殆尽,所以皓凤被她搭救,上来就跪,也是受罪受够了,只要不再重复自杀之苦,让其做什么都愿意。
“所以世人千万别再说什么死了就一了百了的浑话了,”她瞅着皓凤,沉重的叹息:“以后千万珍惜生命,好好对待你的夫君和孩儿,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害他们在痛苦和孤独中度过了十几年……你不会再视他们为仇敌耻辱,想以一死而离开他们了吧?”
“你,什么意思?”大宫主脑中冒出一段模模糊糊的回忆,心开始莫名的慌了起来:“皓凤是因为被她父亲阻止,无法和我在一起,才被逼自刎身亡的!皓凤,你说,你说啊!”
皓凤不敢看他。
风素心悄悄弹了一个光团进入他的脑中,修正了他错乱的记忆,大宫主呆滞了半天,脸色惨白的看着皓凤,再不发一言。
禹司凤仍是一副听不明白需要人解释的表情。
“去吧,以后好好活着,和爱的人好好说声对不起。”风素心一挥手,皓凤的身影化作一道微光,隐入冰棺内她的躯体中消失不见。
“快把棺盖打开,把她抱出来,别把她冻坏了。”风素心话音刚落,大宫主已经迅速推开棺盖,一弯腰将皓凤抱了出来,他抱着她半跪在地上,不多会儿,皓凤已经幽幽转醒。
“夫君!请你原谅我!我错了!我在地狱里,才明白你对我有多好,是我以前太蠢了!太执着什么人和妖,死了才知道,生前在意的,所谓的天塌下来的痛苦,根本就微不足道……”
“皓凤……是我不对,我不该隐瞒你,我也后悔,如果我早早的就与你坦诚相待,哪怕你会离开我,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够了……这么多年,我原来竟是一直活在自我欺骗的梦里,”大宫主泪流满面,看了眼一直在震惊情绪里难以自拔的禹司凤,又破涕为笑,向他招了招手:
“司凤,快过来!”又扭头看向皓凤:“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师父,你是……”
“对!我就是你的父亲!”
禹司凤:“……”
“司凤,我的孩子!你都这么大了……都怪娘,是我太任性太傻了……好孩子,你受苦了……”
元朗此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风素心看了眼抱在一起痛哭的一家三口,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幸好皓凤因为地狱的酷刑早早醒悟,否则还不知要劝多久,她才会接受自己的夫君和孩子是妖的事实。
风素心唇畔含笑,转身准备离开。
“风素心,谢谢你!”身后传来禹司凤哽咽的声音。
风素心背着着他,只是侧身冲他微微颔首——她此刻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戴了情人咒面具的禹司凤,因为她实在没有把握,能不能顺利摘掉那该死的面具。
她一挥手,身形消失不见。
禹司凤看着她消失,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也形容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百感交集间,突然间感觉左上臂一处皮肤猛的一阵烧灼,他看了眼正在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父母,悄悄转过身,暗暗捋了捋袖子。
只见左上臂上,三根青色的羽迹格外明显,深深刺入肌肤。
他瞳孔一阵收缩,心若擂鼓,却怕被爹娘看到,赶紧垂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