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找小二叫菜。”
温萝瞪大眼睛：“你知道我要吃什么吗？”
墨修然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月前坐在她对面吃得正香的温萝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糖醋小排。”
说罢，不等她回应，便飞快地推门下楼了。
温萝怔了怔。没想到男主记得那么清楚。
前来布菜的小二手脚麻利，性子更是生动，背对着墨修然时，偷偷冲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小声调侃：
“姑娘这位小情郎实在是贴心。当初两更天时，他抱着你一脚踹开大门，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那表情，说难听点，简直像是死了亲爹，可见有多紧张你了……如今更是把你的口味爱好记得一清二楚，说出去得叫多少姑娘艳羡。”
温萝干笑两声，敷衍地应了下。
就算墨修然如今修为不过炼气期，这种细声耳语也绝不可能逃过他的注意。
当着本人的面八卦什么的，尤其是这种无中生有的瓜，实在是有些不太厚道。
连忙将过分热情的小二请了出去，墨修然果然略有些别扭地看了过来，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不过是怕你被我连累地丢了性命而已。”
“嗯嗯，是是是，你怎么会是我的小情郎呢？”温萝早已被香气勾引得食指大动，随意点点头便回到桌边坐好。
见她并未当真，墨修然心下略松出一口气，却又不可自抑地生出几分难言的怪异之感。
那些言论，虽说并非事实，他也不屑与此，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不在意。
思绪莫名地落座，烛火在他高挺的鼻梁后印上一片阴影。他低垂着双眸，正轻抿着手边的龙井茶。
“对了，墨修然，你为什么会有顾前辈的剑意？”
突然回想起墨修然对狼王使的那一招叶落回风，她身为剑修，可以亲身感受到强烈澎湃的剑意并非作假。
可墨修然成名后与顾光霁并无交集，成名前不过是藏月门寂寂无名的外门弟子，又怎么会得到青玄宗峰主顾光霁的剑意？
墨修然发现，温萝每逢食欲大涨时，话就格外的多。
他琢磨了一会措辞，才缓缓道：“说来话长。
一年前我无意中遇见顾前辈有了些渊源，他主动提议赠我一道剑气。
正巧那时我对傀儡之术还有些疑惑，就自创了那道符箓，将叶落回风融合进我自创的符咒傀儡中，但无论是符箓还是剑气都只有这一份。”
“这样说来，顾前辈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
温萝咽下一口，说起顾光霁才难得地停了停筷，回忆道，“那狼王十分难缠，如果没有这道剑气破了它的护体金身，咱们如今还不一定能坐在这聊天呢。”
感受到她提起顾光霁时语气里的倾慕，墨修然想起藏月门中流传的言论，不由得望向她：“你很仰慕顾前辈？”
“那当然。”温萝十分自然地点头，理所应当道，“哪个剑修会不仰慕他？他可是修仙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墨修然瞳孔微动，抬手又抿了一口茶，转移了话题：“既然你醉心剑道，为什么不入青玄宗，反而入了藏月门下？”
这一点在这个混乱的世界观中，即使是温萝本人都解释不出来。
但当世界分离出去之后，没有了青玄宗修仙界第一剑宗的光环对比，这种选择便无伤大雅，此时温萝只需要马虎过去即可。
于是她略微露出了一个有些迷茫的表情，奇怪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与掌门师伯十分投缘吧……不过，为何在藏月门就不可以修剑道？你这是哪门子的偏见。”
墨修然抬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并不知道藏月门在修仙界的名声。”
“你也说是名声了。”
“叮”的一声，温萝放下筷子，与青花瓷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正色道：“世人以为藏月门不擅修炼，却不知道我们祖师爷只是机缘巧合下自创了傀儡术，虽然也热衷于钻研炼器之术，但修为实力半点不必其他同辈大能差。
你既然也修习傀儡术，那就应该知道，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能力资格得到这种强大的力量，于是他们便四处散播藏月门的恶名，三人成虎。”
“千年来，藏月门弟子从未有一刻忘记修炼，虽然弟子数量没有其他宗门多，但也乐得自在。
可你看现在……藏月门几乎要超越青玄宗成为五洲第一大宗门，可招收的这些弟子又是什么资质？大部分不过是懒惰无能却又想修仙吹牛的小人而已。”
“所以你就想要以身作则，为藏月门正名？”
墨修然将她的话接了过去，并且十分给面子地顺着她的语境脑补了下去，语气中带着难懂的复杂。
“是。”温萝笑了笑，似是有些无奈，“或许你也觉得多此一举，或者以我一人之力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依旧要坚持我想做的事情。”
“那，”墨修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先前你欺侮的那些弟子……”
“入门五年，不思进取，每天只知道炼符炼丹，修为却连练气中期都没有，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温萝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我最厌恶这种废物。”
墨修然抬眸看她。不知是烛光衬得还是气得，她一张圆脸上红扑扑的，让人想生气也难。
他用理智将心中那一抹不适压制，耐着性子听她说下去。
“修为是基，本末倒置只会适得其反，真的碰到实力强横的对手时，恐怕连掏丹药的手都抬不起来。
况且，没有强大的实力作根基，再多的花招也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失去基础的六术只不过是水中浮萍，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温萝抬头，发觉墨修然正紧紧盯着她，眼中是隐忍的冷意，连忙补了一句：“当然了，你除外。
几乎没有修为的情况下，六术实力也可以强横到这个份上，你这也是老天爷赏饭吃……我又不是什么冥顽不化的老古板。”
墨修然感受到她的安抚之意，微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所以，你是厌恶那些不知努力，逃避修行改走捷径的弟子？”
“是。”
“并不是厌恶六术？”
温萝迟疑了一下：“……没错。”殷和玉本尊应该谈不上厌恶，充其量就是不屑。
墨修然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停顿，似乎想要证明什么，追问道：“那你执意不使用六术，也只是为了正名藏月门？”
“嗯……算是吧。”虽然这只是她后期开发出来的功能而已。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他淡淡地盯着烛台明灭的火光，眸中精光流转，突然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还记得伤了灼华的紫晔鬼火吗？”
虽然惊讶于墨修然脑回路的跳跃性，不过这或许也是她需要了解的内容，温萝点头：“记得，怎么？”
墨修然回想了她喊出这个名字的神情，总觉得有些怪异，蹙眉：“紫晔鬼火……你是从哪听说的？”
“宗门图鉴啊。”温萝不明所以。
见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墨修然反而了然。看来她确实如传闻般除了剑道一概不关心……顿了顿，他缓缓开口：“你听过南门星这个名字没有？”
第11章 第一只男主（十一）
“南门星？”
进入融合世界之前，虽然温萝做足了功课，将四本小说都通读了一遍。
但为了确保维序者不会消极完成任务而同时接近所有男主，减少每位男主独占的攻略比重，虚空边境将除了首先投放的墨修然以外的男主性命全部隐去了，只以“xx流小说男主”代替。
温萝在殷和玉的记忆里也仔细翻找了一通，最终一无所获地摇了摇头。
“苍梧封王台，鬼王南门星。”
顿了顿，墨修然眼皮一掀，望向依旧一脸茫然的温萝，“你听说过这句话么？”
“鬼王？”
温萝一愣。四位男主之中，只有异界奇幻流小说男主自封为“苍州王”，但却并非鬼王。
另外，苍梧……
再一次听到这个地名，果然这个地方有些古怪。能在融合世界中让人如此讳莫如深的地名，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和她的攻略目标脱不了干系。
包括“鬼王”这个酷炫狂霸拽的充满浓浓中二气息的封号，很有可能也和她的任务有关。
况且，一个“苍州王”，一个“苍梧”，都有一个“苍”字，说不定融合世界正是凭借这点将设定融合，形成蝴蝶效应造出了个似是而非的“鬼王”来。
墨修然笑了一声，头戴的鎏金抹额在某个角度微微一闪，“南门星自封鬼王，行事作风比起真正的恶鬼来说也不遑多让。
不过，他现在早已没有之前那么风光，青玄宗的顾前辈前些年一个人挑了他整个封王台，他那些狗腿跟班早已经死光了。”
虽然墨修然思维跳跃，但向来都有隐藏极深的逻辑线在其中。
奇怪的结界，妖兽莫名的暴动，设下结界的未知修士，擅用紫晔鬼火的狼王……温萝略微思索，随即震惊抬头，撞进墨修然无波的眼神中。
“难道……”温萝惊道，“紫晔鬼火是南门星的本命神火？”
可是无论哪本小说中都没有提到这四个字，想必又是融合世界产生的蝴蝶效应。
“我还以为师姐的脑子里只有剑道呢。”墨修然语气带了些随意的调侃，声音轻缓磁性，桃花眼一弯，温萝无端觉得对面像是坐了只骚气冲天的男狐狸精。
“那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合黎山中心再打探一番吧，如果结界真的牵连到南门星这种人，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她不由得转开脸，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柩，张口就来，“你看，天色不早了，我这还刚刚痊愈，明日又要开始奔波，不要在此处打扰我休息了。”
……
已是三更。
墨修然坐于桌前，手中捧着一块乌黑古朴的木料。其上隐约看得出人形的轮廓，面容却仍是模糊一片。
墨修然放下手中的刻刀，思绪渐渐飞远。
彼时他修习傀儡术已有两年，却仍未动手雕刻属于自己的傀儡，心有不满前去找月纶对峙。
“师尊。”他长眉微立，眼中情绪翻涌，语气却十分隐忍，“傀儡堂弟子修习一年之后便开始雕刻傀儡，可为何我却至今不得机会？”
月纶一席松松系着的长发随意搭在身后，闻言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语气淡淡：“你现在还不适合。”
强忍住胸口澎湃的阴暗，他耐着性子：“何时才能达到您口中的适合？”
他有心向道，道却不要他。
在他于外门蹉跎的岁月里，他又何尝不是带着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修炼，无数次偷偷观摩内门弟子的比试，无数次在深寒露重的清晨暮色里一遍一遍地复制他曾经看到过的绝妙剑法。
可如此日复一日了十年，他也不过是堪堪练气初期。
就在他决定放弃修道回俗世中去时，却又无意间被月纶发现了天赋，亲自从外门中破格提拔了进来，甚至允许他不独立归于某分堂之下，亲自传授他六术，给他完全自由的去各堂旁听的权利。
可现在，却又告诉他不合适。
为什么上天总要给他希望，却又在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放时，降临当头一棒？
月纶见他眸中情绪变换，只是轻叹口气，淡淡：“修然，你天赋极佳，但心中总有其他琐碎的杂事干扰，以至于无法专心修炼，难以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