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这是你给我的。”绮月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倒是挺好奇一件事的。”景儿在绮月的边上坐下,双腿交叠而坐,姿态潇洒不羁,哪还有半点当初“景夫人”的模样。
    不过那勾人的劲儿,倒是半点没差过。
    “那时候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景儿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青枣肉。
    “那是个和尚。”绮月也不看她,目视前方地答道。
    “我知道是个和尚。”景儿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就算是个和尚,也是个动了凡心的和尚。”
    她伸手将手里的枣核随手丢在桌案上,又抓了一把青枣来。
    “就他看着你的那个眼神,明明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景儿眉梢一挑,“他喜欢你,傻子都看得出来。”
    绮月却不答话。
    “你看他们两个,不好吗?”景儿指了指并肩往外头走去的于言和小枝两人,“人在这世间上,太寂寞了,若是有个人一起,多少也有人说个话。”
    “你如今至少也是弥城半个主子,想爬你景儿床的男人,不在少数吧。”绮月轻哼道,放松地任由整个人倚在靠背上。
    “爬我床的男人,和我想爬的男人,那能是一回事吗。”景儿俏眉一挑。
    绮月见她随性模样,倒是心里有些遗憾,竟没发现纡身边的这么一个花瓶美人,暗地里竟是一个如此有意思的人。
    “这么看我做什么。”景儿笑眯眯地道,“我可不喜欢女人,你打我的主意也没用。”
    “谁要打你的主意了。”绮月差点被她气笑了,长舒一口气,才继续道。
    “小枝心思虽然细腻,但是毕竟还年轻,当不得大任。于言舞文弄墨,稀奇古怪的刑罚弄得出来,与人打交道却并不擅长。”绮月轻声道,“以后弥城,还要拜托你多上心。”
    “我本来就很上心。”景儿嘟囔道,“不过你不是也在吗,别说的自己跟个甩手掌柜一样。”
    “说好的今天不谈公务的!”景儿忽然恼怒地紧跟了一句。
    “是我的不是。”绮月失笑道,景儿脸颊微红,看起来方才是喝了不少的酒。
    “刚才说到哪来着……哦对了,你的那个小和尚。”景儿勾唇笑道,“不过呢,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和尚,更是靠不住的,谁知道他哪天会为了什么劳什子的正义、什么佛法苍生,弃你而去,你最好是别太放在心上。”
    “我才没放在心上……”绮月下意识反驳道。
    “嘘——”女人纤细红润的食指不知何时放在她的唇上,绮月抬起头,只见一双妩媚的眼。
    景儿旁若无人地趴在两个座椅之间,柔软的腰肢抵在扶手上,微微歪着脑袋,红唇近在咫尺,纵然绮月一个女子,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诱人气味。
    景儿将一粒青枣塞进她的口中,继而妩媚笑道,“反驳得越快,就说明你心里越是有鬼。”
    绮月别过脸,不想看她。
    “算了算了,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的事。”景儿回到自己的座椅上,侧过脸来。一手撑着下巴,微昂着头颅,双眸微微眯起,带着似有若无的迷离笑意,“那时候其实我是想过杀了你的,不过现在看来,幸好没有杀了你。”
    “是吗。”绮月冷淡地道,“你也杀不了我。”
    景儿闻言花枝招展地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是。不过你竟然还真不好奇,我借兵血洗弥城三日,你是一点也不在乎。”
    景儿是试探,试探她是否猜到了其中的原因。绮月心里清楚,可她却有些不想答。
    或许是那笨和尚待太久了,她的心简直柔软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绮月在心中叹息。
    “我的妹妹被奸.杀,又被抛尸路边,我想去捡回来,好歹把她安葬了。”景儿目光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是有些人,太饿了……”
    “小姐!小姐!”
    景儿的下半句还没说出口,两人便见小枝咋咋呼呼地一路小跑地过来。
    “不是说过很多次,不要再叫我小姐了。”绮月有些无奈。
    “我这不是一直改不过来嘛。”小枝挠了挠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姐,外头来了个和尚,要见您。”
    第63章 和尚   我心悦你
    “呦~”景儿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修长而有力的长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姿态慵懒散漫,“那和尚什么年纪, 长得俊吗?”
    小枝不明所以, 看了看不说话的自家城主大人,又看了看景儿, 挠着头道, “是个年轻和尚,长得还挺俊的……”
    “那看起来, 说不定就是咱们城主大人未来的压寨夫君呢。”景儿扬眉一笑, 活色生香, 不愧是当年纡身边的第一宠姬。
    “压寨夫君?”小枝听得更糊涂了,“那不是个和尚吗?而且小姐又不是山寨大王、土匪头子……什么压寨夫君。”
    “好了。”绮月这厢实在是听不下去,打断了小丫头的嘀咕, 她瞥了景儿一眼, 冷声道,“你别乱说。”
    景儿见状撅了噘嘴,目光往边上一瞥,一副懒得与你争辩的模样。
    “他在哪, 带我去见他。”绮月深吸一口气,对小枝道。
    *
    绮月走到院中,便见那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灰袍缓带, 他转过身来,遥遥望她,肩头仿佛落着一层霜雪。
    绮月看着那人的眉眼,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已经开春, 但夜里多少还是有些凉意。绮月在宴上饮过酒,身子暖和,眼下到了外头来,多少觉得冷了,便想叫小枝拿件外袍来。
    却忽然感觉有一件外袍落在自己的肩头,将自己包裹起来。
    男子的衣衫透着熟悉的檀香,在洛水村时的墨香已经淡的找不到了。
    “外头冷,别着凉了。”许久不见,玄素的嗓音是一贯的温柔平淡。
    但听在绮月的耳中,却多少有些不一样。
    “他们……”绮月想起来小枝和于言还在呢,一偏头却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了。
    “他们不在这里。”玄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退开几步,和绮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过来的时候,你那两位朋友就走了。”
    “……你怎么来了。”绮月“哦”了一声,继而又低声道,下意识伸手拽了拽肩头滑落的外衣。
    “我还没问你呢,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故意打晕我。”玄素唇瓣微弯,面上勾起一抹温柔笑意。
    “我知道你想保护大家,但是你的身体,我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你不能动武。”绮月道,“这是你自己跟我说的!”
    看着他的目光,绮月的心中竟有些想要躲避的感觉。她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今天的玄素,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其实没关系的。”玄素的目光比月色还要温柔,“如果你愿意,绮月,以后我想和你面对所有的一切,好不好。”
    绮月的心跳微顿,她别过头去,下意识避开玄素过于认真的目光,“你、说什么呢……”
    “我说。”玄素上前一步,“我心悦你。”
    绮月的心跳忽然跳得极快,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陷入一片安静,只剩下面前清隽的僧人。
    夜晚的风拂起她的发丝,树枝间的叶子沙沙作响,墙头上陈年的种子重新生长,第一缕细芽探出头来,悄然绽放。
    绮月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竟像个小姑娘似的。
    “玄素,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的。”绮月退了一步,她笑盈盈地道,“你是个出家人,出家人不打……”
    “出家人不打诳语。”玄素接下她的下半句话,“你接不接受其实没关系的,我终于能够直面自己的心,也只想一直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只要这样就好了。”
    天上的游云散开,露出饱满而完整的月亮。
    绮月此时才发现了这一点,仔细看玄素的脸颊,果然已经有淡淡的红晕弥漫上来。
    她的心里头不知为何生出些许怒气,心上的热度冷了下去,“今日是满月,你若是为压制体内的缠丝蛊来找我,大可不必如此。”
    玄素微微一怔,他下意识昂起头,才发现今日竟然已是满月。
    对面的女子面上露出不悦,他一时间简直是有口难辩。
    “不、不是的……”玄素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来把一直该跟你说的话说出来,如此也算是圆了自己的心意。”
    他说罢便下意识后退了几大步,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这一切好像被他搞得越来越糟糕了。玄素感受到体内逐渐上升的灼热感,心头懊恼。
    在他转身的一瞬,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衣角。他红着眼回头,便看到月光笼罩着的女孩微垂着眼眸。
    “你身体里的东西是我的错,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满月,但是我可以再帮你压制一次,没有下次了。”绮月闷闷地道。
    她觉得自己最近,简直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玄素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看到喜欢的姑娘精致的脸庞,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砰砰”的心跳声,跳得极快。
    这一次,似乎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绮月带到了府中的习武房中。女子温暖的掌心紧贴在他的后背,有力而浑厚稳定的内力从她的掌心输送过来。
    “不行……”玄素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起身挣扎着就要夺门而逃。
    “上一次你帮我压制蛊毒之后元气大伤,这次一定不行,我自己找个地方忍忍就过去了。”玄素艰难地道,他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已然带上了灼热的温度。
    “那时候我还没完全吸收纡的内力才会受到影响,现在已经不会了。”绮月眼疾手快,将人堵在门口,“光靠你自己,你熬不过去的。”
    缠丝蛊曾经在绮月体内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难以忍受的煎熬。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经受着烈火的灼烧,只有冰凉的肌肤,或者内力,能够压制住那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心火。
    谁料玄素忽然无限靠近,低下头仿佛就要亲吻眼前的姑娘。
    绮月正想要推开他,谁知道玄素的反应更快,他的混沌的眼中有一线清明,用仅存的理智克制住了自己。
    “让我出去——”玄素低沉沙哑的声音溢出喉间,沉闷却又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味道。
    “笨和尚。”绮月浅笑,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贴上了他的。
    理智在这一瞬全线崩溃,男人的无师自通让玄素几乎在瞬间便占据了主导,女子柔软的身躯被他揽在怀中,再也不想放开。
    就在这一吻让绮月近乎完全沉溺其中的时候,唇瓣上的温度却忽然离开。
    绮月听到玄素温柔地道,“你放心,我自己可以的。”
    然后温柔而坚定地,将她从门缝中推了出去,屋门在她的面前被重重地关上。
    绮月在习武房前怔忪了很久,她不明白,为什么玄素在缠丝蛊的控制下,还能推开自己。
    “啧。”
    身后传来女人无情的调笑声,“果然和尚就是和尚,这都能忍住。”
    “景儿!”绮月猛地回过头来。
    “城主大人,你这魅力不行啊。”景儿一手拎着酒壶,靠在院里的树下,“我还以为你这进去了,得明早才能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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