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节

    “还有还有,我媳妇儿的哥哥,尚探花,去年才中的探花,你见过!那可真是一表人才!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只可惜,跟着隔壁老四去江南了...”
    张三郎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大有不把含钏今天晚上嫁出去就不罢休的姿态。
    张三郎撞了撞含钏的胳膊肘,挤眉弄眼,“怎么着?尚探花成吗?等他一回来,要不要我给你们牵个线?你来做我嫂嫂?”
    这怕是不太成。
    主要是怕你被隔壁阎王恁死。
    并且,也不太想被你叫做嫂嫂...
    含钏想了想,油头粉面张三郎挤眉弄眼叫嫂嫂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远在马背上的徐慨也跟着抖了抖,夜风萧瑟,年轻的秦王爷摸了摸脑袋,总觉得头上有点东西...
    “要不,我在‘时鲜’给您单辟一处角吧?”含钏眨了眨眼睛,“以秀才的功名做冰人的,您铁定是大魏朝第一人。”拱了拱手,“提前恭贺您生意兴隆,友谊长存。”
    张三郎“啧”了一声,笑起来,“您别不经心!往前您没认亲,是预备给您介绍两位读书厉害的少年郎,可看您身边有位神通广大的冯夫人,这才歇了心思。如今您认了亲,年岁又渐大,得瞪大眼睛好好找找了!”
    张三郎得意洋洋抬了下颌,“甭等我家小张三都出世了,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那您给出来的份子礼金,我可是不还的。”
    含钏抹了把额上的汗。
    是不是成了亲、或是快要成亲的人,都热衷于给人介绍对象?
    以前咋没感觉张三郎这么...这么八婆?
    含钏想了想。
    不不不。
    他一直这么八婆,只是以往被他凶猛的吃相所掩盖。
    如今吃饱喝足,就显出妖怪原形了...
    老友谈天说地,从科考掉头发,说到生孩儿要趁早,一直聊到打更的来回两趟,这才起了各回各家的心思。
    含钏陪着张三郎喝了两盏酒,醉晕晕回府去。
    刚进内院,便看到一个身影猫着腰从余氏和曹含宝的西厢出来。
    含钏一愣,眯眼看了半天,没看出是谁,再一眨眼,便没了影子。
    含钏眯着眼看,“那边有人?”
    小双儿顺着目光看过去,狐疑道,“没人呀...”
    含钏心里便将这事儿存下了。
    2.13
    被爹妈拖着到处走...还喝酒...
    喝得晕晕乎乎,比上班还累...
    特此请假...
    争取明天三更补一下下..
    第二百九十三章 苔菜炸花生米(上)
    含钏将此事存在了心里,第二日一早,和薛老夫人吃早茶的时候,便随口说了说。
    薛老夫人沉吟半晌后,侧身交代了童嬷嬷几句,“...排查昨日内院的进出,掐断内外院进出的可能...”又说了几句,转身喝了半盏茶,略显沈凝,“今时不同往日,在江淮做漕帮时,满江南谁敢来插科打诨?便是将大门大大打开,也无人敢进...如今进了京,形势复杂,着实应当清理门户了。”
    含钏点点头。
    这就是一力降十会的道理。
    在江淮,曹家压根不用动脑筋,谁也不敢来惹——毕竟惹到了,便是小命不保。在江淮,谁同你讲规矩法条,漕帮就是规矩,刀就是法条。
    在北京,需谨慎行事,处处思量,毕竟根基不深、背景不稳...
    简而言之,就是势力没有在江淮那么大。
    含钏觑了眼薛老夫人的神色。
    老太太神情略有些悲愤,估计是在悲愤——自己这么一大把岁数还要陪着孙儿东山再起,重打江山...
    实在是太过悲伤了。
    含钏闷头笑了笑。
    老太太缓了缓,拿了幅玳瑁牵陀镜架在鼻梁上。
    这东西,含钏梦里在顺嫔那处见过,顺嫔娘娘年纪渐大,瞧字模模糊糊的,内务府便乘着宋太后做牵陀镜的东风,给需要的后宫诸妃都制了一副。别说,顺嫔娘娘说,戴着了这镜子,瞧字特别清楚,不戴的时候就取下来,倒也方便。
    不过,那都是十年后的事儿了。
    如今在曹家重新见过这东西,含钏怔愣了愣——十年后才传入宫中的物件儿,如今曹家就用上了?
    不过倒也想得通。
    毕竟是水上漕运的巨鳄,水路都是通的,别的不说,外邦的奇淫巧技,曹家一定是第一个拿到手的。
    老太太带好牵陀镜,窸窸窣窣地从四方桌下的夹层抽屉里抽出一封信,自己先看了看,再笑着递给含钏,“你哥哥寄信回来了,你看看。”
    含钏惊喜!
    曹醒与徐慨出门快十日了,如今这信恐怕都是五日前的信了!
    含钏看得飞快,不得不说,曹醒文采斐然,写的是在通州及沧州的路途见闻,市井街边、人生百态、街景河景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许是为了含钏,还特意将饭桌上的菜、街边的小食、当地官员进贡的特产一一做了描绘。
    含钏看得乐呵呵的,意犹未尽地阖了信,笑道,“哥哥哪有时间去街边吃小食!他们此行本就是虚晃一枪,怕是到了某地,压根就不敢久留...写这样多,分明就是编撰著逗咱们祖孙两开心的!”
    薛老夫人也捂着嘴笑起来,“难为他搜罗这样多、这样细!”
    又从花斛旁取了五六件件用牛皮纸包得扎扎实实的物件儿,把玳瑁镜子压得低低的,仔细辨认了片刻,将其中三四件推到含钏跟前,“给你带的物件儿,给我便是带的这幅玳瑁镜子,你别说,戴上属实看东西清晰许多,却有些重,若是能用象牙或更轻一些的水晶来做架子,倒还是一桩生意...”
    又推了一两件给童嬷嬷,老太太脸色沈了沈,随口交待,“这是给西厢含宝和余氏带的东西,等入了夜,给那娘俩拿去。”
    童嬷嬷轻声应是。
    含钏把自己跟前的牛皮纸拆了,其中三个物件儿是一套,用的黄花梨木的匣子,木盒面上刻了两朵很漂亮的木兰花,上面写着小纂体的“沈兴记”。
    含钏挨个儿打开,是一套完整的头面,一对大拇指壳儿大小的粉海珠耳坠,三支硕大晶莹的珍珠赤金流苏簪子,三支淡粉色珍珠赤金钗,还有一条细细密密狭长淡粉色珍珠串起来的手链。珍珠不是甚稀奇货,可粉色的、全都是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却是非常难寻的。
    薛老夫人眯眯笑,“你哥哥见你素来麻布轻衫,从不过多装扮,这次出行前就说了,在各地遇上了好东西,必定给你全都搜罗回来当嫁妆。”
    曹醒当真是个好男人的。
    无论是对妹子,还是对祖母,还是对族中的女子亲眷,都是一等一的心细如尘。
    说起“嫁妆”这件事,薛老夫人一声轻叹,目光像在追忆许久许久前的故事,“...你母亲有满满一个宅子的嫁妆,一百二十八台,堆满了一处小宅,本都是留给你的。可当初为了了那沈盐事件的赔款,你哥哥坚持不走公中的账目,全都由咱们这房私人兜里掏,左凑右凑,凑了三百万两白银,甚至将你母亲满宅子的嫁妆全都变卖了,这才凑齐赔款...”
    眼看老太太又陷入不好的回忆,含钏拢了拢粉海珠的耳坠,在耳朵上比划比划,笑眯眯地把老太太的思绪扯了回来,“...为了哥哥这对耳坠子,还得劳烦祖母给钏儿打对耳洞才好!”
    薛老夫人被拉了回来,戴上镜子伸头细瞧,一拍大腿根儿,“哎呀!你这丫头!怎的没穿耳洞!”
    含钏笑起来,“膳房男人多,女使少,七八岁就进了膳房,您想想,白爷爷能想得起来给自个儿徒弟穿耳洞这回事吗?”
    薛老夫人想了想白爷爷那肥肥胖胖又中气十足的面孔,再想想这老头儿拿着针给小姑娘穿耳洞的画面...
    薛老夫人抖了抖,算了算了,这画面太美了,不敢想象。
    “既是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穿!”
    薛老夫人说干就干,吃了午饭,让水芳从地窖里拿了冰块,烧红了针,戴着牵陀玳瑁镜子,决定亲自上阵。
    老太太准备充分,兴致勃勃。
    含钏眯着眼睛,认命般等待上刑。
    冰块冰在了耳垂后,看着这老太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下手颇为稳准狠,针尖从厚厚的耳垂里扎地一下穿过,血珠子还来不及冒,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新上任的耳洞里插了根赤金细签儿。
    含钏的尖叫被吞咽在了嗓子眼里,泪眼婆娑地看着这小老太太快乐愉悦的那张脸。
    行吧。
    疼就疼吧。
    也值了。
    古有彩衣娱亲,今有含钏乐亲——为了给自家祖母找点事儿做,她当真无私奉献了这一对从未遭过罪的耳垂呀...
    第二百九十四章 苔菜炸花生米(中)
    含钏捂着还没好全的耳朵,接到了从英国公府远道而来的帖子。
    张三郎说话算话,没过几日,便有英国公府的小厮送了帖子过来,帖子很精美,画着花团锦簇的杏花、梨花、桃花儿还有粉嫩可爱的李花,印了英国公府刻章,特将含钏的名字写在了页首,说是诚邀“贺含钏及曹府女眷至府赏花”。
    这就很给含钏面子了。
    薛老夫人架着眼镜,拿着帖子,看了老半天,想了想,“...上回贺你认祖归宗的张家,就是这英国公张家吧?”
    含钏笑着颔首。
    薛老夫人摘下眼镜,闷着头想了想,“这是他家谁送过来的帖子?”
    “英国公的三子,张三郎君。”
    薛老夫人有点想笑,小老太太好歹克制住了,“这三郎君,可有嫁娶?”
    哎呀...
    她和张三郎靠牛肉饼奠基、香辣肥肠升华,那如铁一般瓷实的情谊哟...
    含钏“哎哟”一声,赶忙道,“您看您想哪儿去了!张三郎君定了亲事了,定的尚御史家,尚家姑娘的哥哥这次还和我哥哥一同去了边陲呢!您可别瞎想!”
    薛老夫人“唉”了“唉”,神色看上去有些可惜。
    含钏歪了歪头,探头见老太太神色惋惜,心头一动,“您...不喜欢徐慨吗?”
    这么大事儿。
    徐慨当着曹醒与薛老夫人表露了心迹,甚至连同请旨赐婚的话都说出口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家哥哥与自家祖母愣是一句话都没开口——至少没当着她的面儿开口对此置评。之前,含钏倒是没细琢磨过这事儿,如今想想,是觉得不对...
    薛老夫人把镜子与名帖都往前推一推,老太太笑了笑,面容慈和,看含钏的目光充满怜爱与亲昵,声音和缓,“四皇子为人颇有君子之风,你哥哥说朝堂中经年的老臣均对这位沉默寡言的皇子颇有佳誉,处事也沉稳,不见龙子凤孙的倨傲与自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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