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温慕言凄惶大笑,呕出鲜血,昏迷过去。
    他被软禁在公主府,不知昼夜。
    只能凭借婢女们的八卦,判断已经过去很久。
    耿达解甲归田,以累累战功抵他一命。
    除他,温家都被流放宁古塔。
    皇帝驾崩,苏孚继位。
    ……
    浑浑噩噩,明黄袍子靠过来。
    “咔哒。”
    锁住手脚的锁链松懈,温慕言迟钝望着床边的女人。
    她负手而立:“耿达在后门等你,你们走吧,这辈子不要再回来。”
    温慕言嘶哑道:“您要放罪臣走?”
    光影明暗中,看不透女人的表情。
    只能听她缓缓道:“温大人,你不要怪本宫。”
    她自称本宫,仿佛她还是妙陵公主。
    而他还是前途无量的刑部侍郎。
    停顿片刻,她盯住温慕言,淡淡道:“一年前,本宫做了场梦。梦中,你利用本宫对你的感情谋朝篡位,最终,本宫亦死于你奉上的鸩毒。所以,本宫开始并未认你,而是决定去蕴州查探。”
    温慕言愣住。
    荒谬。
    苏孚自嘲:“本宫从未失忆,不过是,想给你个机会。罢了,事已至此,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铺天盖地的冰冷袭来,温慕言身心拔凉。
    她也做了梦。
    不是只有他做了梦。
    她说,他会欺骗她,杀了她。
    可他清楚,他不会。
    那他梦中……真的是前世吗?
    一直以来,温慕言认定那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故而虽决定放下,心中难免留有痕迹,认为苏孚利用过他,背叛过他。
    可若没有呢?
    若一切,都只是命运开得一场玩笑呢?
    温慕言急急想要说些什么,苏孚已离去。
    年轻婢女要他赶紧去后门。
    温慕言恳求:“我想见殿下。”
    婢女躲开,翻白眼:“陛下是谁想见都能见的?赶紧走。”
    年长婢女叹口气:“温……大人,您还是赶紧走吧。”
    年轻婢女叫来侍卫,温慕言直接被丢出去。
    耿达接到吓了一跳。
    他从未见过侄子这般痛苦的模样。
    双目含血,浑身发抖,好像下刻就要死去。
    闯门,耿达拉之不及,被不耐烦的门卫当胸狠踹:“呸。”
    温慕言倒在地上,像枯萎白蝶,跌落深渊。
    第42章 本宫害死的驸马重生了(13)……
    瓢泼大雨, 紧闭的府门,异样眼光,与切切察察议论。
    温慕言直挺挺跪在公主府外, 所有狗血元素再次汇集。
    耿达劝他:“酉时前得出城。”
    “大丈夫, 拿得起放得下。”
    “过往不谏, 来者可追。”
    ……
    两顶油纸伞罩过来,耿达接过其中之一。
    雨滴击打伞面, 水从四周流下去, 形成水幕,隔绝伞里伞外。
    私密空间, 苏孚居高临下地:“听说你要见朕?”
    温慕言惊喜:“陛下。”
    挨淋许久,衣衫湿透,漆黑的发丝半散, 笼在瘦削的身子上,与薄透上衣融为一体。脸色煞白, 唇色乌青。实在狼狈。偏偏那眼光彩夺目,勾魂摄魄, 叫人恨不得将全天下捧到他面前。
    “起来罢, 进来说。”
    耿达左右一晃,跟着进门。
    屋中, 苏孚除去斗篷:“有什么话赶紧说。”
    温慕言:“其实,罪臣一年前, 也做过一场梦。”
    他将梦境娓娓道来, 苏孚讽刺:“这就是你谋反的理由?”
    温慕言张张唇, 自知理亏,什么也说不出。
    着实凄惨。
    “摆出这个样子做什么?”苏孚责问:“朕可有哪点对不住你?谋逆大罪,都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温慕言一愣:“将功补过?”
    苏孚:“北漠羌族一直是我朝心腹大患,你和耿将军去降敌……耿将军没与你说?”
    “那您前面说,不许臣再回来?”
    “你有前科,非召不得入京。”
    他的眼眸渐渐黯淡,存了化不开的墨,良久:“臣遵旨。”
    连夜离京,耿达问:“真想开了?”
    温慕言浅笑:“想开了。”
    他当然得好好赎罪。
    别无选择。
    一无所有,满手罪孽,拿什么求娶大邺最尊贵的女皇?
    同夜,系统问苏孚[就这么放任务目标走?会不会有变数。]
    苏孚笃定[不会。]
    烛火下,年轻的女皇在棋盘上,黑白子间与自己博弈。
    落下黑子[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到北漠,见到心腹们全胳膊全腿,齐整整叫他少爷,温慕言热泪盈眶,更加觉得亏欠妙陵。
    耿达拿出任命状,成为边陲小城县丞,温慕言任师爷。
    新官上任,白日整顿政务,谋划战略。
    夜里心绪翻腾,不得好眠。
    日夜操劳,温慕言精神快速萎靡下去。
    这时候,来自女皇的慰问信到达驿站。
    耿达惊讶地发现,侄子突然如沐春风,神清气爽!
    灵光一闪,温慕言终于找到,在赎罪期间,重新积累资本期间,与她建立联系的媒介。
    奏折。
    多年前,孤寂孑然的少年与备受欺凌的公主通过信件互相勉励。
    多年后,远赴他乡的罪臣与至高无上的女皇通过奏折相互撩拨。
    不幸,时光将芸芸众生变得面目全非。
    万幸,经年后,信的那边依旧有故人留侯,未曾远去。
    凝霜新晋秉笔,捧高摞奏折过来,嘟囔:“北疆每日两折,逢节加奏,比密探的情报还积极,这下子太后该放心。”
    苏孚:“主动报上来必定有所隐瞒,怎知真假?”
    凝霜愣住,苏孚打开奏折:“母后疑心有道理。”她感叹:“母后在位多年,经验丰富,说得话都是金玉良言。”
    这话由凝霜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不再疑心苏孚,放胆,专注养老。
    羌族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短短三月,被打得溃不成军。
    从前冬日,北疆百姓都战战兢兢,生怕蛮蛮攻破城池,劫掠粮食,扫荡妻女,然而这个冬日,蝗虫般的羌族军逃窜回荒漠深处。
    百姓丰衣足食,载歌载舞。
    耿达邀请温慕言加入,温慕言推却好意。
    摸黑,独自回到书房,提笔,书写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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