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枯木无生

    藏宝库已然十分空荡，内中宝物，俱被秦先羽吸摄出来，投出藏宝库大门之外。
    身在藏宝库之外的本体，则将玉牌显化出来，把内中宝物尽数收拢在内。
    炎君仿若未觉，又无言语，再度沉寂下去，只是一具干燥枯槁的尸首，只剩半截身子，未见血液，皮肉俱如树皮。
    藏宝库中的宝物，只留下一些跟宝库阵法有所相关的物事，无法搬离，秦先羽尝试过后，未能撼动分毫，于是作罢。
    直到这时，炎君方自说道：“好了？”
    秦先羽点头道：“好了。”
    然后这具干枯的腐朽残躯，微微摇动了几下。
    秦先羽眉宇微皱，就即变作清风散开。
    炎君见状，忽然平静下来。
    藏宝库外，秦先羽伸手一点，把那漩涡收归于无形，重化玉牌，挂在腰间。再看藏宝库内，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炎君要调动阵法，势必要运使法力，但以他油尽灯枯的底子，适才又动手了一回，根本无法再度承受法力运转，定会随着阵法一同消散。
    既然只是要杀死踏入藏宝库之内的人，秦先羽又何须他动手？
    一具化身，迎风散去便罢。
    于是炎君平静了下来。
    “多谢……”
    秦先羽微微道了一声。
    内中传来干涩声音，道：“踏入藏宝库的，俱已伏诛，你本身未入此间，我又何必杀你？”
    炎君只是无意动手，否则，若是他不顾自身，彻底调动阵法，就可以运使化身藏宝库的这头神魔尸首，到时，就算是秦先羽的本体，都难以逃离。
    之前埋葬了那具枯骨，果然是一场善缘。
    这满室宝物，九成以上都被秦先羽收拢进去，只可惜这藏宝库才是价值最大的宝物，却未能取得。
    “至于这满室宝物……”
    那干涩的声音，忽然有些飘忽，叹息道：“昔年旧人俱死，无后人留存，这此中宝物要么随我化作飞灰，要么被外人所得。左右都是外人，还是你这道士最合心意……”
    秦先羽默然片刻，问道：“昔年吕阳天尊所求之法，可有所获？”
    那声音说道：“唯道祖所修之先天混元祖气。”
    秦先羽说道：“晚辈所修，正是先天混元祖气。”
    炎君沙哑着声音道：“我自然知晓。”
    秦先羽又道：“晚辈习得点化之术，可点化世间万物，飞禽走兽，使之灵智大开，或也能以此法，点化前辈，得以枯木重生。”
    炎君道：“不能。”
    秦先羽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为何？”
    “我早年寿尽，只凭借龟息之法，不生不死，谈不上苟延残喘，算不得在世之人。”炎君声音虽然枯燥，但甚显平静，说道：“纵有点化秘术，有先天混元祖气，可以补益魂魄……然而，时至今日，我还承受得住先天混元祖气否？”
    “若你早来五百年，或能救我一命。”
    “如今魂魄涣散，躯体腐朽，纵然是道祖之尊来施展此术，也只能使我魂飞魄散，朽躯化尘。”
    听得这平平淡淡，全无波荡，亦无情绪起伏的声音，秦先羽忽然有些莫名的枯寂之感。
    炎君介于生和死之间，不生不死，过了数百年，如今面对生死，已无半丝波荡。
    故人俱已消逝，自身也如死物般沉眠数百岁月，如今这世上沧海桑田，面目全非，有何留恋之处？
    秦先羽看得出来，这位炎君前辈，昔年修为极高，并且已隐隐触及了更高境界，只是缺了临门一脚。若早了五百年，凭借点化秘术所出的先天混元祖气，或许能把他点醒，从而魂魄醒悟，大道焕发，滋养残躯，寿元增长。
    但一切俱都晚了。
    腐朽到了极致，甚至下一刻就会化作飞灰，更承受不住任何相助于自身的外力。
    顿了片刻，炎君说道：“放眼天地之间，唯有一类人可以相救于我。”
    秦先羽心中顿觉疑惑，问道：“前辈所言，是哪一类人？”
    “仙中之圣。”炎君说道：“并且，应是道德仙宗的圣祖。”
    秦先羽更觉疑惑，道：“为何是道德仙宗？”
    “道德仙宗善于钻研先天混元祖气，自古时传下一道法门，可化腐朽为神奇。”炎君说道：“此法能改四季轮回，此法能化诸天生灵，此法能衍天地万物。”
    秦先羽心中蓦然而动，问道：“此法何名？”
    炎君答道：“道胎真玄悟真篇。”
    秦先羽思绪骤然凝固。
    脑海中仿佛一片空白。
    道胎真玄悟真篇。
    能化腐朽为神奇。
    能改四季轮回。
    能化诸天生灵。
    能衍天地万物。
    自古时传下，道德仙宗之秘。
    但此法落在了秦先羽的身上。
    他钻研此法许久，只因过于玄妙，道祖亦视之为造化机缘，难以参透，因而秦先羽修为不足，便只放在一旁，闲暇时翻阅。
    何曾想过，此法之玄奇，竟是如此惊世骇俗？
    但为何这等法门，落在自己身上？
    道德仙宗意欲何为？
    秦先羽怔了许久，然后才低沉着声音道：“晚辈习得此法。”
    藏宝库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候。
    随后，炎君宛如瓷器互磨的干涩声音，才重新传了出来：“你又来早了千百年。”
    秦先羽忽然有些无力之感，说道：“是的。”
    道胎真玄悟真篇，固然是玄妙无穷，然而就连道祖都不能尽窥其妙，只有仙圣之流，方才可以救得炎君重生。但秦先羽修为不足，无法施救。
    就在这时，炎君忽然道：“快些离开罢……”
    秦先羽怔了怔，心中有些莫名的猜想。
    炎君说道：“操纵这方洞府的宝物，已经被人所得，此人并习得天尊秘传的凶焰神火法诀，可以将宝物运转无碍。再过一个时辰，整座洞府都将在他掌控之中，三重地境以下的地仙，谁也敌不过他，只得遭受驱逐，甚至，若此人杀性较重，府中其他人便会被困禁在此，受他逐一杀戮。”
    秦先羽脑海中只有一人。
    安阁栏！
    安阁栏怀有青玉狮子雕像，之前又对吕阳天尊的事迹较为熟悉，势必在此之前就已知晓过许多秘辛。
    他获得了凶焰神火法诀，并修习完成，而手执操纵洞府的核心至宝，以天尊遗传之法操纵，可以运转无碍，继承吕阳天尊之传承。
    以安阁栏凶榜第一的名头，又岂会是善类？
    洞府之中，恐怕无一幸免。
    不谈其他，单是眼前化身藏宝库的这具神魔，一旦操纵起来，洞府中其余修道人，都无法抵挡得住。
    秦先羽略微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