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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贵妃嘴唇颤颤,素来只有她在顾惜宁跟前端着姨母的架子,也宠着顾惜宁,而如今顾惜宁反而将了她一军,将她那些过往都抖落出来,这些过往狠狠地拍在她脸上,令她咬紧了牙。“你放肆,顾惜宁,我是你母亲,你竟敢对这么说话?”
    顾惜宁冷哼一声,眼里的嫌恶毫不掩饰,“难为你还记得你自己是我的母亲。”
    “你当我不想认你?”谢贵妃被她的眼神刺痛,“是陛下不许,是陛下不许!”
    顾惜宁冷笑,“那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你同他滚一起也是他逼你的?”
    见谢贵妃要回答,她脸上讥讽之色更深,“我父亲战死,难为你竟要逼着自己去伺候他,一个无耻皇帝,一个无耻妇人,到也般配得很。”
    谢贵妃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是个识趣的人,更知道多说无益,只管捡了要紧的话问,“你到底想做甚?”
    “我不想做甚,”顾惜宁多年的怒火藏在心里,这会儿一下子发作出来,到觉得心里头十分的痛快,“我只想叫自己痛快。”
    谢贵妃在宫中多年,从不把别人往简单里想,可却叫自个亲女儿撕了面具,她更多的是难堪,而非是愧疚,“惜儿,是实对不住你,叫你从小就没了娘在身边照顾,可你父亲一直就防着我,不叫我碰你一下……”
    “得了,”顾惜宁听得不耐烦,“我晓得的,你生我时难产吃了苦头,见我着实讨厌,我是知的。别再拿旁的话来搪塞于我,你没甚么值得我相信的。”
    谢贵妃扮不来那慈母之态,从来就不是那等慈母,不然她也不能以再嫁之身入宫为妃,且在贵妃的尊位上头。她低低叹上一口气,“我本来还想着就你天真的性子,这入了东宫恐怕没甚么好日子可过,如今看你这般,到也是能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方才我是同你说气话,非是我不同意你入东宫,而是陛下不许。”
    顾惜宁此时心硬如铁,“陛下不同意我入东宫,那可是入后宫?”
    一句放就探得谢贵妃心跳如雷,她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托着抚胸口的那只纤纤玉手,未语那是泪是先流了,“胡说,你怎的有……”这个福分,话还没说出口,她立时就想起当时景安帝的神情来,脸色更为难看了,“你放心,不管是东宫也好,还是后宫也好,我都不会叫你入宫的。”
    “哦?”顾惜宁拉长了尾音,“那我就先谢过娘娘。”
    谢贵妃真真儿地心肝儿都疼,长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发作过,年少时,她嫁给令人羡慕的顾朝,待顾朝过世,她又摇身一变成了景安的贵妃,这日子过得是丁点都不容易,可过去的日子就跟风飘过一样,想收回来已然是收不回来的。她咬着牙恨恨道,“你大表姐是何故,将脸弄成那般,是不是你下的手?”
    “娘娘您这话我可不爱听,”顾惜宁接了话,装模作样地叹息一番,眼眸含媚地朝谢贵妃丢了个眼神,“我若是做便不会这么简单,这种只害人不害命的事,我可不做。”
    谢贵妃怒瞪她,“你尔敢!”
    “不敢不敢!”顾惜宁连忙从善如流,一副善良无辜的面孔,“娘娘,我是个柔弱无辜的小姑娘,哪里敢害人性命?”
    谢贵妃真是气得不行,又让这个女儿给弄怕了,深呼吸一回,这才稍稍地觉着胸口不那么闷,人也冷静了下来,“你做这等子损人不利己的事,于你有甚么好处?”
    “没呀,”顾惜宁回答得很天真,“看他们烦恼,我就开心呀。”
    谢贵妃真让她给噎着了,“你脑子里想的是甚么,还要不要命了?”
    “要呀,我的命精贵得很呢,”顾惜宁摸了摸自己的颈子,颇有些遗憾道,“娘娘,您就给我支支招,别叫陛下叫我也入宫,真到那会儿,咱们母女一同伺候陛下,万一叫我得了宠,您脸上也不好看哪。”
    “混账东西!”谢贵妃喝斥道,“陛下也是你这么能说嘴的?”
    顾惜宁连忙“惊吓”般地捂了嘴,“儿可不知如何说才好。”
    谢贵妃气结,“你装模作样个甚么?”
    “装模作样好呀,”顾惜宁喜滋滋地请功道,“连娘娘您都让我哄过去了,不是挺好的吗?将来我若得了宠,娘娘恐怕也是想着去母留子,将我生的孩儿您的外孙当成自个儿子一样养,您是不是打过这样的主意?”
    谢贵妃真想骂她个狗血淋头,还是止了,她怕自己再受什么打击,摆摆手,“你下去呀。”
    顾惜宁立即起身,“那娘娘安歇。二公主那里要打猎,我权去瞧上一瞧。”说着,她的手就捂在胸口,一副柔不胜衣的姿态 ,令谢贵妃看得眼睛都生疼。
    眼见着她走了,谢贵妃还将屋里的茶碟都给砸了,偏又拿顾惜宁毫无办法,到不是她念着母女之情,而是她想生个皇子的心思彻底破灭了,好个顾朝,竟留了后手!好个顾朝!她恨不得扒了顾朝的坟,可顾朝葬在皇陵里,她哪里能够得着,“嬷嬷,你看这逆女,竟敢、竟敢威胁起我来!”
    季嬷嬷从头至尾都在场,惊异于平鸾县主的心思,却不得不觉得平鸾县主说得对,“娘娘,县主虽不能入东宫,可真要如了陛下的意入后宫吗?”
    谢贵妃咬了咬嘴唇,“有何不好?”
    季嬷嬷眉眼低垂,“县主年轻,又是一副绝艳容貌,怕是……”这后边的话她没说,即便不说出来,谢贵妃也是应当明白的。
    是的,谢贵妃太明白了,在景安帝说了不让顾惜宁入东宫这话后,她立时就明白了景安帝的意思,这么多年,她能得景安帝的宠,自是能将景安帝的心思摸了个七八成,甚至她还觉得叫顾惜宁入宫并未有什么——况她还有个隐秘的主意,也全叫顾惜宁说了出来,顾惜宁真是她女儿,将她的心思也摸了个十成十。
    她心里恼怒异常,恨不得将顾惜宁掐死,打从一怀上顾惜宁,她就一直不舒坦,到最后竟还来个难产,痛了她一天一夜,且又不是儿子,更令她对顾惜宁恨从中来,若非顾惜宁是个女儿,兴宁伯府如何轮得到长房去承继?她一个丧夫的妇人,年轻又漂亮,如何能去为着顾朝守一辈子?
    谢贵妃终于是彻底冷静了,顾惜宁是个狼崽子,指不定还能闹出来甚么事来,她如今没了再生子的指望,将来景安帝若真大行了,她恐怕要让王皇后送去庵里——这么一想,谢贵妃不得不接了顾惜宁这捅到她心上的刀子,将来,她一个受宠的贵妃,竟要落得那般境地,真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由着她去吧,”谢贵妃咬牙道,“去侯府说一声,把东西全凑好。”
    季嬷嬷点头,“老奴这便去。”
    顾惜宁出长春宫的时候,觉得外头太阳着实热烈,好像晓得她今儿心情好一样,晒得她不知道今儿是何夕。待到了二公主云霓跟前,她自是又亲亲热热地喊起来,“霓姐姐,霓姐姐今儿格外有精神,叫我好生羡慕。”
    云霓得了太子的话,虽心里头对顾惜宁跟梗了刺一样,面上还是露了笑脸,“今儿到皇庄,驸马与府里的二妹妹也来,虽说你与二妹妹有隙,到底是一家子亲戚,别真互相不理睬了才是。”
    “嫣姐姐?”顾惜宁似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事,满脸的无辜,“我同嫣姐姐有隙吗?没呀,我同嫣姐姐一直挺好的。霓姐姐,你是不是从哪里听说的乱话?嫣姐姐是我亲表姐,我同谁有隙也不能同她有隙呀。”
    云霓瞧着她这张无辜的脸,愣是让她给气得一噎,这笑脸就摆不上了,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顾惜宁像是未察觉她的变化,反而自顾自地上了她的马车,身边跟着的都是伺候谢贵妃的宫女,她能入宫,婢女可不能轻易入了宫,好在她在长春宫里待得也挺长,这些宫女们早就知道晓得她的习惯,将她伺候得极好。
    云霓不理她,顾惜宁到是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霓姐姐,昨儿我见了太子哥哥,心里头真是替太子哥哥难受,可太子哥哥竟还安慰我,叫我不许替他难受呢。”
    云霓听得这话就不顺,尤其是太子亲口吩咐了她要顾着些顾惜宁,更让她心里头憋屈,她堂堂的嫡出公主,竟要哄着顾惜宁一个臣女。现下儿她听着这话更觉得不顺耳,但她不可能当着顾惜宁的面说穿了太子的用意,太子是她长兄,是将来的皇帝,是她的依靠,她不是傻子,只能是憋屈着听顾惜宁在那里炫耀同太子的亲近。
    顾惜宁嘴上就跟没把门一样,“霓姐姐,太子哥哥说了一辈子待我好呢。”她含羞带怯地说道,眼睛里还闪着星光,晶莹剔透。
    更让云霓看得心塞,“平鸾妹妹,你这些日子未进宫,皇兄他总是惦记着你呢。”她忍着心里的憋屈,拉着顾惜宁的手道,“皇兄素来疼爱于你,必会待你好的。”
    顾惜宁更加笑眯了眼睛,“霓姐姐说得是,再没有比太子哥哥待我更好的人了。”是呀,待她好着呢,将她关入冷宫里,到没废后,可真好。
    云霓一方面替太子高兴,一方面又自个觉得憋屈,真是冰火两重天似的,一路上都听得顾惜宁炫耀,总算到了皇庄上,她双耳才免受了这荼毒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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