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决裂
一日一日地算计着自己的出路,她已经习惯了成天埋在自己的思绪中,思量着如何逃开这些人,如何为自己谋条活路!
这日才刚刚用完早膳,骆玉华按照以往的规矩换了件宽大的袍子叫个丫头端了把舒服的椅子放到了最外面的大院子里,躺着本想晒晒太阳,顺便思索会儿下一步要做的决定。
离开是必须的,只是一直没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而已!
她要他们都找不到她,甚至是从此忘了找这个名叫骆莹莹的人!
“去把我配好的茶端来。”这些日子若说她唯一做过又能打发时间的实事的话,那就是泡花茶了。
女为悦己者容,这条永远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眼睛懒懒地抬了抬,她背对着墙,坐在躺椅上,手中拿了一块糕点捏了捏遂放进了嘴里,这时隔着墙的另一个院子忽地传来一声令她心惊的声音:“奴才见过王爷,墨王爷。”
墨王爷?嘴巴僵硬地张着,一时间她竟忘了如何咀嚼口中的糕点。
“小姐,您的茶来了。”正仓皇地转头望向身后的墙壁,她愣了下,右手急忙拿起泡好的茶,一个咕隆将嘴里的东西全吞进了喉咙里。
眼珠生是麻木地转了两圈,她略微沉思了一下,忽然将身上丫头刚取来的毯子扔下,还未穿好鞋便一股脑跑向了隔壁的院子去里。
穆子墨这个时候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发现了她还是仅仅是找穆子祥而已?
不过,她皱了皱眉头,这转念一想,有好些天没见着那穆子祥了,这会儿又怎是偏生也同时出现了呢?
心中越来越多的疑虑积聚在一起,她沉了沉目光,索性直接跑到他们谈话大厅的屏风后偷偷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姐,您不能跑到那儿去。”后头追来的丫头见状,心里既着急却又不敢大声叫出来,只得紧张兮兮地跟在了她身后,将声音压到了最小。
眼睛微眯了眯,她警告性地回头瞪了身后人一眼,右脚往前悄然迈了几步,左耳悄悄贴在那屏风上,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前面一直听了大约两柱香工夫后,她发现他们谈得都是一些朝廷中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牵扯到关于她的问题,心渐渐放松了下来,她悄然呼出口气,正欲掉头回去,却不想听得穆子墨叹了一声:“如今新军操练已有些赶,不知一个半月的出征能否顺利!”
脚下忽地如定住了一般,她皱了皱眉头,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又轻轻挪回到刚才的姿势。
这时只听穆子祥笑道:“四弟至小聪明过人,怕是多虑了才是。如今这凤玉国也是越发猖狂了,趁这机会正好叫他们也知道咱们皇朝人永远都是打不败的民族。”
话语间,尽显豪迈和鼓励之意,只是,在骆玉华听来却是极其讽刺!
她甚至很想知道穆子祥究竟是以什么心情来说这些话的?
一个所谓的帮她,就能将自己所有的私心推得干干净敬!她绝对不会傻到认为穆子祥能对骆莹莹有如何刻骨铭心的感情!
私下,她曾问过初冉,事实证明骆莹莹与穆子祥并没有太深的接触。
如此行为,充其量只不过是穆子祥给自己的不良动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顺便……也能明着收她一个所谓的人情债务!
心中的悲凉渐渐弥漫了上来,她满眼复杂地瞅了一眼穆子墨,胸口有些许发堵。
外面此时也是安静了一阵,那穆子墨也没有再说话,直到一个奴才进来禀报了一声,他才霍地站起身,拱了拱手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这些日子我都忙着料理军务之事,这朝廷的大事还望三哥多费点心。”说完又轻叹了一声,继而微微提高了些音量低落地接道:“近些日子,这锐儿却也不知何故,身上有些大恙,怕也不知是否染上了什么重疾,连着请了三日三夜的大夫,生是治不好,如今,也不知能否熬过一些时日才是。”
貌似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听在骆玉华耳中却是哐裆一声,一时将她整个魂魄都惊走了。
心下猛地大惊,她下意识地推开屏风快步跑了出来,直奔到穆子墨身边颤声道:“锐儿他怎么了?”
询问间,两个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此时,原本站在大厅偏处的两人同时一怔,穆子祥蓦地睁大了眼睛,面色稍稍透了几分愠怒出来,低眉瞪了她一眼,随后转向身侧,见穆子墨早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后,这才装作讶异地道:“前儿个听悠心说请你来我这园子里闹着,不想今儿个却是来了,也没知会我一声呢。”
说完,作势尴尬地笑两声,目光飞快掩住了那层惊措。
话刚落,骆玉华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穆子墨,眼里依旧是汹涌而出的惊恐。
“那就有劳三王妃费心了,还拜托三哥替我谢谢他照顾莹莹,如今时辰确是不早了,我们也不便打搅,就先行告退一步了!”
说完,也不看骆玉华,径自大步朝外面走去……
这边骆玉华满心满眼里都是孩子,哪有心思瞻前顾后,忙不迭追了上去,不顾不管的跟着上了穆子墨的马车。
“我……”急急地开了口,她却发现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顷刻间一股脑地涌向了她脑中,一件件在眼前反复着,她想起了她和穆子月的交易,想到了和穆子祥的条件,并且也想起了那日里在妓院里穆子墨说的话。
一时心中各种感觉齐齐聚了上来,她竟愧疚得不知说什么好!
目光依旧冷冷地望着马车前方,穆子墨没有理会她,双手缓缓交叉在胸前,一双看不清心事的黑眸悄然闭上了。
这边那骆玉华满心巴望着早点知道锐儿的事,这会见穆子墨冷冷的,心里也不好受,双手紧紧地绞在大腿上,几次冲动想要质问他,又实在没有底气。
“回了王府后便知。”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如坐针毡的这当头,一个淡得快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响起。
心中一喜,她急忙转头看向他,却见那双沉目依旧紧闭着……
终于马车在墨王府外稳稳停下,骆玉华犹豫着望了眼身旁的人,一个焦急见他还是那番神色,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霍地跳下马车推开门外候着的奴才快步地跑进了王府中……
身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这时也优雅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目光定了定,望着前面那道飘散的身影竟有片刻怔忪。
“冉儿……”脚下如驾着轻风,不多会儿她便冲进了久别多日的焕玉阁。
门猛地被推开,她皱紧了眉头望去,只见初冉果然好端端地站在面前。
四目相对,竟都浸得通红……
“小姐,您……”声音颤了颤,初冉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地望着自家主子。
“是奴婢不好,没有按照小姐的吩咐到扬州去,小姐……”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只留下一片抽泣声,一阵接着一阵。
双手颤抖着扶起了地上的人儿,骆玉华哽咽了几声,满心感伤地望了她一眼,忽然想了起了什么,急忙丢了她的手冲到屏风后,看向那张小床。
再见到那张熟悉的小人儿脸后,一颗揣着的心总算渐渐落了下来,此时她却早已泪流满面。
“锐儿,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再也克制不住满腔伤悲,她将脸轻轻地贴在了那张小脸上,双手一下一下习惯地抚摩着孩子的身上。
闻声,原本站得外边的初冉这时一惊,慌忙追了上来,满眼不解地望着自家主子。
“小姐这在说什么胡话呢?小王爷好好地,怎么凭空给编出个病来?”说完皱了皱眉头,走了几步上去怔怔望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心中一震,她犹豫地看了初冉一会儿,见她脸上确实擦觉不出半分端倪后,这才将手轻轻伸进小被褥里,仔细地检查了孩子的身子。
果然都正常!面色一变,她转念思索了半刻,心中渐渐明白了究竟怎么一回事!
胸中猛地一团火冲出来,她回头急忙将孩子捂结实了,这才十分严肃地叮嘱道:“别离开这儿一步,看着锐儿,我马上就来。”
说完也不管那初冉什么脸色,皱着眉头快步朝着清漠阁的方向走去。
目光冷得只剩下漠然,她兀自挥走了外面守着的奴才走进了穆子墨住着的外阁里,这边张望了几下正准备进去,却见又是那个老管家迎了上来,对她必恭必敬。
余光瞥了他一眼,她忽然冷笑了一声,遂接着走进了穆子墨的书房里,一脸怒气冲冲。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她忿忿地走了进去,将方才满心的内疚顿时忘了个精光。
胸口顿时如压着百股气流,她一动不动地杵在他书案下方,脸色异常难看。
这时,穆子墨将手中写了一般的东西盖好,转眼望向她,面上也不见任何出奇的神色。
“来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辗转了几回才慢慢飘进了她耳中。
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她眯了眯眼睛,大声冷笑了两下,沉声道:“你为何要那样说?”
整颗心恍然间如弹簧一般,收了又松,松了又收紧!
“如果不这样呢?”淡淡地挑高了右眉,穆子墨哼了一声,鼻间发出的气息满含嘲讽。
双肩不由颤抖了一些,她望着他,整张脸慢慢变黑。
“你知不知道孩子没足岁前是不得胡言乱语的,今日你说那些话难道真要把锐儿至于死地不可?穆子墨,你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过火了!”心上的火又腾地一下窜高了,说着说着,她情绪越来越激动。
目光讥讽地射向她,穆子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小扳指,一直把玩着,脸上渐渐阴沉了下来。
“你来这就为了说这些?”宛如寒潭的声音仿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凉笑了两声望过去,面色转而蒙上一层悲凉之色。
“这个?哦,我竟然然忘了,锐儿是属于我的,他没有爹,只有我这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娘疼着护着,王爷,话说到这份上,请容骆莹莹提出一个非分之请:希望……”目光紧紧地锁在那张脸上,她重重的咽下突然涌上喉间的苦水,颤抖着嗓子道:“希望王爷将锐儿的名字撤下王族家谱,他,今后便姓骆!”
面色瞬间刷白了,骆玉华一动不动地瞅着他,心里绷得紧紧的。
这些话,本该早几个月说出来,左思右想后她还是忍了下去,却不想……最终竟是在如此情况下说出来!
嘴唇张了张,此时却觉滞涩异常,如灌了千斤黄连。
穆子墨没有立即回答她,他缓缓转过身子,走下了书案,一步步迈向她,浑身散发出的冷意几乎要将人冻伤。
“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他眼中顿时又浮现出厚厚的一层轻蔑之色。
心中冷不防震了震,她目光迷离地抬头看向他,一时倒真真不懂这句话出自何意了。
望着那双冷如冰刀的眼,她悄然深呼了一口气,面目一沉,悲戚地扯出抹笑意。
“不错,隐姓埋名、远走天涯这就是骆莹莹想要的,可是王爷您得给吗?”讥讽地斜了他一眼,她心上亦是一阵苦涩。
事到如今,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隐姓埋名,远走天涯?”凉笑了几声,幽幽扫向她,他的眼中腾地升起一层阴沉之色:“骆莹莹,你倒是还不明白如今你这处境!这些都是你能要的吗?若早希望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千方百计威胁本王娶了你!”
脚步突然向前迈了两步,紧紧地贴了过去,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寸长。
冰冷的气息忽地逼近,使她忍不住又后退了几部,呼吸有些滞缓了起来。
穆子墨冷眸横扫了她一眼,右臂一伸,将她猛地拉近了自己,深邃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剐开她的灵魂,森然的嗓子也如幽灵鬼魅一般传来:“记住王族家谱是永远也不会改的,即使能,本王也不允。至于锐儿,别忘了,他永远是皇室子嗣,不论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总之他是本王的孩儿这个事实你改变得了吗,骆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