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如此想着,她心下才稍稍平缓了些许,她缓缓步向乳母,垂眸扫了一眼那孩子。
    丑死了。
    没有半分像她的儿子。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到时候一并抹去好了。
    她的牧白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不能留下丝毫污点。
    她并不介意亲手替他抹除一切障碍。
    “回府。”
    长公主长袖一挥,转身往外走去。
    “恭送母亲。”
    李牧白微微躬身,礼貌周全。
    长公主没有回应他,步下生风,带着怒意离开了桂园。
    甫一出得桂园,她侧眸瞥向苏嬷嬷,
    “即刻去查那贱婢同魏峙的关系。”
    第63章 真的吗  我真的很喜欢你
    长公主走后,桂园里忽地寂静了下来。
    日头晒在金灿灿的桂花儿上,有些刺眼。
    小婴儿的哭声丝毫未歇,反倒更加凄厉,听上去着实可怜。
    李牧白侧眸,淡淡吩咐乳母,
    “下去罢。”
    “是。”
    两个乳母如蒙大赦,急急抱着小婴儿站起身来,匆匆垂首躬身地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院儿里,便只剩下李牧白和夏竹悦两人了。
    夏竹悦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受。
    她抬眸去看他脸上的伤痕,血迹已然干涸了,但却微微红肿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狼狈。
    李牧白似有所感,似乎不愿被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似的,微微侧过脸去。
    “疼不疼?”
    她关切问着,试图伸手去触碰。
    “不疼的。”
    他挡了一下,没让她碰上那些痕迹,反倒柔声去安慰她,“你没事便好。”
    “李牧白……”
    他和煦一笑,略为显得有些不自然,垂下眸去,“你放心,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
    “……”
    他松开她,替她将散落鬓边的发丝拢至耳后,看着她完好无损的模样,有些许欣慰似的,
    “吓着了罢,且去歇息一会。”
    “那你呢?”
    她犹自有些不放心,“要擦些药么?”
    “不碍事。”
    他顿了顿,看看天色,有些为难,“我尚有公务需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好么?”
    “那你且去忙罢,不必挂心我。”
    她怕耽误他,连连摆手,往廊下撤去,直退到廊下,才冲他挤出一抹笑意,“快去罢。”
    “嗯。”
    李牧白远远又望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徐徐往外走去。
    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他眸中的温度便渐渐寒凉了下去。
    每走一步便凉下一分,走出桂园之时,已然泛起了凛冽杀意。
    若非他有意误导,只怕小竹和那孩子已然当场身首异处了。
    但即便令她信了自己同小竹已然有了子息,也是枉费心机。
    知母莫若子,他心知母亲对小竹已经起了杀心。
    他甫一出桂园,候在外头的管事便连忙近上前来,
    “主子。”
    见他面色不愉,管事连忙主动汇报,
    “那个寻人的女子什么都没找到,已经无功而返了。”
    李牧白冷哼一声,她自然什么都找不到,这里找不到,自会去别处寻找。
    他步伐不停,吩咐管事,“派人跟上了没有。”
    “依您的嘱咐,已经派了两个身手好的远远跟上了,查探她的去向。”
    “嗯。”
    李牧白忽地声音一沉,“母亲过来,为何不通报?”
    “这……”
    管事有些为难,“长公主殿下不许通传。”
    “是么。”
    李牧白停下脚步,缓缓抬眸看着管事,良久没有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管事直觉得背脊发凉,垂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你倒是条听话的好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李府,姓魏了?”
    管事心下一惊,颤巍巍地扑跪在地,“老奴知错。”
    “一干未行通传的小厮,全部遣散,至于你……”
    李牧白轻飘飘地,
    “自去府门前领五十棍,瞧瞧清楚,这儿是哪里。”
    “五十棍……”
    管事骇然抬头,伸手去捉他的朱红官袍,“主子开恩,老奴一把老骨头了,哪里挨的住五十棍呐主子。”
    “挨不住啊。”
    李牧白轻笑,抽出折扇轻轻挑起管事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子幽冷,宛若一条毒蛇一般令人生畏,
    “挨不住就死掉好了,多得是小厮想升管事的罢。”
    说罢轻轻丢开他,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去。
    “主子!我兢兢业业跟了你十数年,你为何这般待我!”
    管事心中悲戚不忿,他虽素知少主像极了昌平长公主,不但心思深沉,人也毒辣,却不想竟有朝一日也会这样待他。
    李牧白闻言,停下脚步,微微侧首。
    他于逆光之下,半边脸面隐于晦暗之中,显得阴郁非常,他缓缓地,
    “你险些灭了我唯一的一束光,你说说,你该不该杀?”
    他如此喃喃自语似地轻轻问了一句,却并不待他回答,径自撇过头,往前走去。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
    虽然他总喜欢穿些浅色的衣衫,做派儒雅,看上去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他心里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是母亲昌平长公主和当今圣上手里的一把刀。
    专门替皇上铲除异己的一把利刃。
    他也很享受这件事,白日里在翰林院里做个谦和书生,与人为善,收集情报。
    暗里从他手里逝去的生命已然不胜枚举。
    他从不信什么阴司报应,因果循环,但遇上夏竹悦的那一瞬,他却信了。
    她是那样的美好,天真,独立,善良,当然还有美丽。
    一见倾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自雨中初见之后,他的脑海里便时常浮现出她的身影。
    她的羞赧,她的娇怯,她的风情。
    那白皙脖颈上蜿蜒而下的雨珠儿。
    那黏腻在雪样腮边的乌黑发丝儿。
    无不撩拨着他的心弦,使得他无论是在翰林院还是在刑场,都神思怠倦,无暇手中的事物。
    魂牵梦萦,大抵如此罢。
    他有些害怕这种感觉,暗暗压抑了下去,但他却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地想要去找她。
    哪怕她一再推拒自己,他也想再见一见她。
    她心思单纯,似乎真的认为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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