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今天来n市表演的一共有六位国外请来的职业花滑运动员。
    一位男单一位女单,还有两组冰舞。
    因是商业表演,并没有正式比赛的那么多讲究和规矩,除了冰舞的两组人是固定搭档,女单和男单运动员则各自还要跟来自中国的两位选手合作表演节目。
    说来也巧,这次来的六个人,其中四个闻遥都认识。他们一看见她,也表现出了与艾米莉如出一辙的惊喜表情,甚至还有人高兴地冲过来亲吻她的脸颊。
    “闻!我真是太想念你了!你不知道你说要走的时候,我们教练多伤心!”
    这次这人说的是英语,闻遥笑着用英语答:“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你看这不就遇到了吗?”
    那人皱皱鼻子:“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英语爷爷能听懂,等闻遥跟他们打完招呼回来,他疑惑地问道:“他说他的教练伤心?为什么?”
    闻遥顿了顿,心中点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跟爷爷解释这件事,怕说出来爷爷更觉得她不务正业。
    其实……刚开始的那几年爸爸支持她花滑的费用,后面都是她自己出的。当时她一个刚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哪能有什么正经收入?即使她想去打工别人也不敢招童工。但那个时候,很巧合的,她帮伊万编了一套花滑节目,竟然意外的大获成功,伊万从此一战成名,而她也因此成了伊万专用的编舞师。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花滑界人士注意到了她,甚至主动找到她希望她帮忙编舞。
    刚才那个男选手的教练就是其中之一,曾经找闻遥替自己手下带的选手编过两个节目。
    “可能……”闻遥考虑了一下,觉得看爷爷如今的态度,只怕她说了真相他也不会理解吧。但她也不想骗爷爷,只好尽量捡能说的说:“是伤心我离开了吧,他的教练……跟我关系也还可以。”
    这套说辞也不知有没有说服爷爷,闻遥正想补充点什么,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一条信息进来了。
    是周放,来问她怎么没去冰场。
    闻遥轻轻“啊”了一声,现在才想起来今天算是跟周放的表弟约定了,虽然也没说好今晚一定会去,但她还是有些抱歉,赶紧打字回过去。
    【wy:不好意思啊,今晚临时有点事,我现在人在市体育馆这边。】
    【周放i:该不会是去看花滑商演了吧?】
    【wy:你也知道?】
    【周放i:下次你想看我还能帮你拿票。】
    周放收起手机,瞄了一眼面前满脸期待的表弟:“你的闻遥姐姐今天来不了了。”
    高天霖失望地“啊——”着,不死心地想扒拉哥哥的手机亲自看看闻遥说了什么。
    “看什么?你又看不懂。”周放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脑袋,瞄了眼不远处靠在冰场边拿着烟发呆的南川,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低头装大尾巴狼道:“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见她,也不是不行。”
    高天霖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周放指指南川,怂恿道:“你让你南川哥哥带你去。”
    ……
    演出八点正式开始。
    当然,整场商演不可能只有这四组外国运动员,作为开场的是n市本地的一对双人滑运动员。他们的名气或许远不及国外请来的那些运动员,但胜在是主场表演,一出场经主持人介绍,还是得到了现场不少掌声。
    他们表演的节目是极富有中国特色的《梁祝》。
    一首《化蝶》的曲声响起,全场昏暗光线下,两束追光落在了出场的一对年轻人身上。
    闻遥前两年替人编舞赚外快,对于各个国家花滑选手的节目都有过一定的了解,特别是来自她祖国的节目。在中国,选择《梁祝》题材的双人滑,大概就跟国外选手选《罗密欧与朱丽叶》差不多,非常热门。
    这一对选手看起来还算年轻,大概二十岁上下。这个年纪或许比不上更年轻的选手能做一些更高难度的技术动作,但在艺术表现力方面比年轻选手更强一些。这个节目在他们的演绎下,仿佛真能从缠绵悲情的乐曲声中看见一对相爱的眷侣十八相送、生离死别的浓浓哀伤。
    爷爷一开始打定了主意想要闻遥知难而退,一开场,反倒看得有些入迷了。等几分钟的节目表演完了,他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闻遥还在旁边,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给孙女洗脑:“你刚才也看到了吧?那些又是跳又是把人整个抛起来,多容易出事啊!你别看你现在年纪小,等身上真落下伤病就完了。我听说这些个运动员啊一个个身上都是伤病,到了老了身上各个关节都要出问题。更别说你万一要是在冰上摔伤了,那怎么办?你看看刚才那个女孩子被抛得那么高,也太吓人了。”
    闻遥听得哭笑不得,只好解释:“爷爷……我不练双人的,单人项目不用抛起来。”
    爷爷一番苦口婆心被她一句话就糊弄过去了,只能看着她吹胡子瞪眼。
    直到第二个节目,同样是一个国内的退役运动员,25岁的单人滑姑娘,开场一个三周跳就摔了,于是爷爷又开始了:“你看看,单人难道就不危险吗?刚才这个姑娘直接就摔在冰上了,我在旁边看着都疼,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摔断腿了,残疾了还怎么当运动员?到时候连生活自理都是问题!”
    闻遥摸摸鼻子,弱弱地说:“……爷爷,摔一下不会残疾的。”
    爷爷瞪她,气哼哼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赖话?等摔坏了就晚了!”
    他是真心不希望孙女走上运动员这条路。
    这是一条注定要吃大苦,还不一定能出成绩的路。连他一个外行人都知道,国内花滑是小众项目,没有观众基数、没有国家支持,一个项目就发展不起来。而且还注定要一生伴随伤病。即使她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底,那又如何呢?能保障一生平安富足吗?不能。还不如趁早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好的专业,未来那才叫无可限量。
    趁着节目结束的间隙,闻遥往靠背一靠,轻声认真说:“爷爷,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吧……我是真喜欢。”
    爷爷闭上嘴巴。
    倒不是被孙女的一句“我是真喜欢”就说服了,他只是觉得,看来接下来是一场长期抗战了。
    没多一会儿,周放拖家带口的也到了,带着许优优和小朋友在他们旁边坐下。周放一看见她爷爷就认出他来了,一上来就非常热络地说道:“您是k大法学院的闻清书闻院长吧?我一直很崇拜您,想着明年报考k大去听您的课呢。”加上还有笑脸迎人的许优优和天真可爱的小朋友在,爷爷也不好再拉着脸,气氛缓和了很多。
    闻遥松了一口气,抬头扫了一眼,忽然发现艾米莉正站在出场口附近,跟滑冰场的工作人员正大声说着什么,有点激动,似乎非常不悦。
    她这才发现第三个节目迟迟没有开始。刚才艾米莉好像提过她是第三个出场的。直到主持人开始介绍下一组表演节目,闻遥发现第三个节目似乎临时换人了,并不是艾米莉。
    闻遥起身走过去问艾米莉怎么回事。
    艾米莉正一肚子火,答道:“刚才临上场主办方才通知我说,跟我搭档的那个男选手误机了没来了,让我换一个搭档上。这不是闹着玩么?换上来的人我见都没见过,更别提配合了,上了场鬼知道会出什么状况啊?”
    闻遥听得也是皱眉:“那你一个人表演不行吗?”
    说到这个艾米莉就更生气了:“他们说我签的就是双人滑的节目,一个人上违反合同。”
    其实这些也不过是托词,她心知肚明主办方就是打定了让她带一个中国选手上去表演的主意,借她的人气给中国选手造势。
    但是万一演砸了,那丢的可是她自己的脸啊。丢脸丢到国外去……这事艾米莉说什么也不肯同意。
    僵持不下中,主办方的态度也很强硬,甩下一句“行,你要是看不上替补的,那你就在这等你那个搭档,他要是赶不及那你也就不用上了。”
    等肯定是等不能到了,对方误了飞机,现在还没落地呢。
    今天要是演不成,艾米莉这一趟就算是白来了,没准还得赔违约金。
    这时候,她懊恼的目光扫过闻遥,忽然想起来,激动地一把抓住闻遥。
    闻遥:“怎么了?”
    艾米莉兴奋地说:“我怎么忘了!这不是还有你吗?遥!你一定要帮帮我呀!”
    闻遥有点为难,但艾米莉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赶紧补充:“考斯腾随你挑,合脚的冰鞋也都有,你想表演什么节目也都你来定!求你了!”末了还奉上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一下就打败了吃软不吃硬的闻遥。
    “……行吧。”
    “耶诶!我好爱你!”艾米莉蹦起来,惊喜地一把抱住她。
    ……
    观众席的角落,正在看表演的一男一女正低头讨论。
    其中年纪较长的中年男人翻看了一眼手里的节目单,皱眉说:“不是说陈青山是第三个节目吗?怎么上场的不是他?”
    年轻的女人放下手机答:“听说是误机了,没赶上。”
    李启鹏和宋月明,这两人是国家花滑队的教练,国家队最近几年一直在国内外物色有潜力的选手,最近一直有人向他们推荐陈青山,说这个新秀很有天分,于是他们特意赶来这个表演赛上看看他的水平。如果真的有可塑性的话,招进国家队重点培养也不是不行。
    一听他没来,李启鹏就想走了。
    其他孩子的技术不行,没有什么关注的价值。就算今天主办方特意请来了几个国外的选手,但表演赛嘛,大家心知肚明,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看个热闹的。
    这时候正好听到主持人介绍下一个节目,艾米莉·格斯的《海的女儿》。这是艾米莉的代表作之一,也是她退役前塑造的最后一个经典作品。这个作品创下了她职业生涯中的最高分,帮助她拿到了去年世锦赛的女单银牌,光荣退役。
    李启鹏没想到艾米莉会表演这个节目。
    他看了一眼节目单上原本的节目,慢慢又坐了回去,“还是看完这个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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