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太子垂下眼帘想了想,也不知在琢磨什么。摇晃了两下腰腹间坠着的玉佩,直接起身:“那就去瞧一趟吧。”
    王全跟在殿下后面出了门,他才回过神来。丁香还当是他的功劳,一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还朝他挤了挤眼睛。
    “多谢王公公。”丁香道:“您今日的美言,我定然会向皇后娘娘禀告的。”
    王全稀里糊涂的拍了拍脑袋,干笑了两声。瞧见前方太子大步朝前走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
    太子这哪里是去看太子妃?只怕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昨日被玉主子关在屋子外面进不去,今日又不肯拉下脸面去认错,拐着弯儿的去见玉主子呢。
    难怪这么火急火燎的,王全寻思着,捂着唇轻笑了一声。肥嘟嘟的身子小跑着,赶紧追上去。
    ——
    太子到了广阳殿的时候,太子妃正在与底下的人聊天。
    “近日快入秋了,本宫让内务府新送了一批料子来,给各位姐妹们拿回去做春装。”太子妃扭头示意人将东西拿上来,转头的时候恰好瞧见太子在门口。
    “殿下?”
    太子妃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手中的茶盏都高兴得忘了放下。平日里这个时辰殿下早就去上朝了,今日见殿下在府中,只试探着让人去请,没想到殿下还真的来了。
    在东宫,说到底还是要看殿下的恩宠行事的,连着被赵良娣截胡了一个多月,太子妃只觉得神清气爽,出了一口恶气。
    “妾身叩见殿下。”
    太子妃带头上前请安,面上真诚的带着笑意,其余一屋子的人也被殿下忽然造访给惊住了,赶紧放下茶盏行礼。
    “太子妃不用多礼。”太子面上带着笑意,月白色的长袍弯下腰,亲自扶起地上的太子妃,起身的时候余光却是往屋内寻了一圈。
    昨日那气得自己要死的人,如今正站在斜后方。
    屋子里一群莺莺燕燕的,太子却一扫就瞧见哪一个是她。旁人都穿红戴紫的,就她穿着件碧浅色的纱裙,外面绣合欢花。
    虽是清晰却素的有些低调,在这一屋子中让人头一个就注意到了。
    太子的眼神落在她头顶半响,她此时正屈膝弯着腰,瞧不见面上的表情。
    “殿下。”太子妃看着面前的人,提醒:“各位妹妹都跪着呢。”殿下向来都是给她脸面的,想到他刚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太子妃眼中神色闪了闪却是笑了。
    “行了。”太子抬手抵住唇,咳嗽了一声:“都起来吧。”
    “多谢殿下。”
    那道碧浅色的衣裙一晃,纤纤细腰又直了身来,玉笙半垂着脑袋往自个的座位那儿走去,乌黑的头发挽起来,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太子寻过去的眼神一闪,眼睛落在她头上的步摇上。昨个儿醉酒,她也是这样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给他脱靴子。
    小心翼翼地,怕吵了他。
    只他当时还在生气,还故意拔下她头上的海棠花的簪子,故意去招她。
    放在玉佩上的手来回摸索了两下,昨个儿晚上那种烦闷的感觉又来了。
    “殿下?”太子妃都坐下来了,瞧见太子还站在原地,她寻着太子的眼神往下面瞧了一眼。玉承徽垂着眼帘,手中乖乖巧巧的捧着茶盏。
    她眼神落在玉笙的手上一会儿,随即又收回了目光。
    倒是玉笙身侧的夏良媛,她是新入东宫的,时候不巧,正是殿下忙的时候,入东宫都十来日了,至今还没见到殿下一面。
    如今,正仰着头往殿下那儿看,一张脸面上羞红。
    “这是夏良媛。”
    太子妃阖上眼帘,轻声介绍:“夏良媛入东宫入的晚,殿下有时间还是多去她那走走才是。”太子这才将眼睛往夏良媛那儿瞥了一眼。
    后者红着脸,立马起身。
    初次见面许是有些放不开,脸上有些绯红。但夏良媛气质温婉,浑身一股书卷气,让人瞧着就十分舒心。
    太子往随口道:“不错。”
    “多……多谢殿下。”夏良媛紧张得有些结巴,虽是害怕但说完却大着胆子抬头往殿下那儿偷偷看了一眼。
    只一眼,面上又红透了,偷偷的垂下眼帘不敢乱看。
    只放在胸前的两只手,紧张的扣了几下。
    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太子妃看在眼中,目光垂了下来,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夏良媛刚入东宫,殿下新鲜几日也是正常。
    太子说完之后,借着喝茶的姿势又往玉笙那儿瞥了一眼。刚还垂着脑袋,脸都不露呢,如今倒是抬起头来,盯着夏良媛看了会儿。
    夏良媛坐在前面,玉笙是承徽位置在夏良媛之后。
    她抬起头,太子正好瞧见,难怪一直低着头不让人瞧,原来是一双眼睛红了。
    昨个儿晚上哭的?
    太子一想到这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虽没喝醉却是耍了酒疯,到底是自个儿不对在先。摩挲了两下玉板子,太子想关心两句,开口问:
    “玉承徽这是怎么了?”
    他说完又低头喝了口茶,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哪知刚开口,坐在下面的人脸色就变了,玉笙抬起头来,一张脸煞白的。看见他的那一瞬,双眼之中泪光一闪而过,还没等他看清楚,她又赶紧低下头。
    她放下茶盏,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摇欲坠,语气却是冷了:“没事,多……多谢殿下关心。”
    太子一直注意着她那儿呢,听着这语气眉心拧了拧,什么气性这么大?
    身侧,太子妃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她一早就注意到了这玉承徽,平日里如花一样艳丽的人,今日可是蔫了。
    太子这一开口,她也就顺势问了:“殿下不说本宫这还没瞧见,玉承徽的今日眼圈怎么红红的?”玉承徽受宠,这东宫上下谁不知道?
    才一年就坐上了承徽之位,羡煞了多少人?
    今日这一瞧,是失了宠?
    “妾身没事。”玉笙直接仰起头来,省的身前身后一群人偷偷摸摸的打量:“昨个儿熬夜看了本戏折子而已,多谢娘娘关心了。”
    她抬起头,一张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有些羸弱,眼圈是红的还微微泛着一丝肿,跟平日里那副明艳动人的样子差了些,却也越发地我见犹怜。
    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玉承徽再如何,一张脸也是让人挑不出错的。
    太子落在她眼睛上,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是滋味。唯有他知道,哪里是看的什么戏折子,昨晚只怕是哭了一个晚上。
    屋子里一屋子的人,他也不好直接问。
    捧着茶盏没滋没味的喝着,王全倒是进来了:“殿下。”王全脚步有些快,进来后直接就凑在他耳边道:“恒亲王殿下来了,让殿下您过去一趟。”
    茶盏放下,太子顺势起身。
    “孤还有事,就先回了。”他挥了挥月白色的袖摆,转身的时候余光又故意往玉笙那儿瞥了眼。
    她又将头给低下了,垂着脑袋叫人半点都瞧不出面上的表情。
    深吸了口气,太子拧着眉心,出了广阳宫的门越发烦闷起来。
    恒亲王依旧是在月室等他,太子一路上也没坐轿撵,直接走到的静心湖。恒亲王早就在里面等着了,庄牧站在门口候着。
    进了月室的门,还没进去屋子里就传来一阵酒气。
    太子眉心微微扬了扬,片刻面上就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单手推开门进去。就见恒亲王正站在窗户边,脚边滚了两个酒坛子。
    他跨进去的脚步又收了回去,直接冲着庄牧道:“你们主子喝醉了,送回恒亲王府。”
    “没醉。”
    站在窗边的人回过头,抬起一双清醒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指腹揉着太阳穴,无奈道:“也不想回去。”
    瞧见他这副模样,太子眼神闪了闪,进去之后面无表情的关了门。
    “现在没醉,再喝下去就说不定了。”太子弯腰,捡起地上的酒坛子,屋子里的酒味熏得人头疼。
    他想到昨个晚上玉笙为什么皱着眉心说臭了。
    这喝醉了酒的样子,的确是不讨人喜欢。
    第107章 猫崽子 她哭了,你哄啊?
    月室立在静心湖的中央,四周都是水面。七八月份的莲花正是盛开的时候,到了九月就有些凋零了,满湖面的荷叶与莲蓬外,少有几朵莲花。
    屋内的窗户全通着,紫檀喜鹊登枝的方榻旁炉子里的水咕噜咕噜烧得正开,恒亲王斜躺在藕粉色的海棠花迎枕上,单手撑脑袋挪了挪,撤着身又换了个位置。
    他正对面,太子正垂眸沏茶,他那一双手指尖修长,温润如玉,哪怕是握着茶盏,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睛。抬手,沏茶,一举一动却都透着股熟悉。
    恒亲王瞧着,像是出了神。
    直至一盏茶推到他面前,太子捧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口道:“西凉国那边还未兵变。”西凉国换主,意图想收购北疆。
    虽暂且与我朝相好多年,但国土一经易主,之前的盟约不复存在。
    恒亲王这么些年来征战西北,刚回京都才至半年不到,若是北疆异动,朝中自然想让他出兵。
    “西凉国主才刚登基上位,就算是有这个胆子暂且也不敢轻举妄动。”恒亲王回过神来,轻嗤一声。
    摇了摇头散了那些思绪,起身单手接过茶盏微抿了一口。
    太子垂下眼帘,对这话倒是半点不惊。军中的势力他本就比不上恒亲王,他如今的威望是在西北七年拿无数的血肉拼出来的。何况,西凉到底太平多年,哪怕是有这个异心出征也缺个理由。
    否则,无端起异,民心不服。
    室内的酒气有些重了,伴随着茶香直熏得人皱眉,恒亲王自打坐下后就只垂眉,也不说话,让喝茶就只喝茶。
    他不说,太子便不问,室内一时之间安静得只有炉子里烧开的咕噜声。
    “怎么回事?”
    王全与庄牧两人守在门口,侍卫们都只能站在远处候着,秋来多雨,这月室四周又是湖面,两人躲在抄手游廊上,一时有些狼狈。
    王全既问,庄牧便也就说了:“今日一早陛下就让殿下入宫,一个时辰才出来。”
    出了乾清宫的门殿下便也没回去,转头就来了东宫,还喝了太子殿下这不少美酒。
    “得,这殿下只怕又被逼婚了。”
    王全倒也不嘴碎,只是这稍一揣摩便也就知道陛下找恒亲王是为着什么了,恒亲王如今只除了成婚一条不让陛下满意之外,在朝中的威望直逼于太子。
    太子入主东宫之位七年,陛下一直设防着。何况,陛下如今正当壮年,朝中太多拥护太子的党羽,这江山也就如西凉国那样,可以易主了。
    陛下宠爱恒亲王,与其说父子之间喜爱,倒不如说是用这些宠爱来制衡太子。帝王之术,在这宫中,父子也可以不是父子,君臣却永远都是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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