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可这药对男子而言,却是一剂猛药,一经服用便会让男子胡须脱落,声音变细,某些部位亦会渐渐萎缩,从而兵不血刃地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阉人。
    *
    经过了最后一日的擂台比试和酒楼闹剧,这届名剑大会终于告一段落,各个门派也在这个时候拆掉自己的会馆,准备返回门派。
    而离火教这一处巨大的雕像形的会馆,也再度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谁也没见着她们的会馆是如何搭建起来的,这会儿能看看是怎拆掉的倒也能稍稍解惑。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离火教众却根本没在会馆上花功夫,一群女子如来时一般带着幕篱,在众人的目光中迆迆然离去,直接将那会馆留在了原地,完全不带半点儿留恋。
    正当众人想要趁此机会进去一探究竟时,却见那会馆竟然从顶部燃起了火光,那火迅速顺着雕像燃到地面,顿时成了一片耀目的火海,众人畏惧烈火,也未有人敢上前,
    可那火倒也似有灵性一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将那会馆燃尽,然后便就地熄灭并未波及别处,而那会馆原本所在之处,竟连半点黑灰也无,一片场地空空如也,倒像是从来没有任何建筑存在过似的。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后,离火教的教众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事儿便又成了江湖上的一件奇事,离火教在众人心目中的神秘地位也又上了一层。
    所有事了后,池萤原本想要寻宴之一同离开,却一时也找不到他在何处,而身后又跟着几十个教众,自己不像过去那般来去自由,便也只能作罢。
    离火教这会儿的名声有了好转,亦有了较为稳定的收入,而她们姐妹之间的纠葛,还是留给她们自己解决好了。
    回到离火教后,池萤便寻了个由头撇开众人,回到揽月楼中躺下,闭上双眸再度陷入了一片未知的黑暗中。
    *
    “小姐?我们家只有一个小姐,你又是哪里来打秋风的?”
    门房上下打量了一番池萤朴素的衣衫,随即不耐地摆了摆手,“赶紧走吧你,等我们老爷回来,可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是么,”池萤却不为所动,抱臂在府门口站定,“那就等你们老爷回来再说吧。”
    门房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执拗,冷哼了声道:“行,你想等就等着吧,碰上我们家老爷顶多是将你赶出城去,若是靖王爷来了,只怕你小命都不保喽。”
    池萤面不改色地后退了几步,倚靠在尚书府门边的高墙旁,垂眸梳理起了这次自己的身份。
    萧萤是尚书令家的二小姐,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因才名远扬而被陛下赐婚靖王正妃,在汴京中人人艳羡,风头一时无二。可靖王却早已心有所属,不愿娶萧萤为妻,但又不敢正面忤逆皇上,所以称病多年,一直拖着婚期,最后皇上拗不过他,二人也终于成功退婚。
    而待到二人退婚后,靖王才发现萧萤竟然就是他自己的心上人,只是那时她在诗社经常作男子打扮,让靖王误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所以才死活不愿顺从赐婚旨意娶萧萤。
    靖王因此后悔万分,想要再度请皇上赐婚,萧家却因为京中风言风语的缘故,早早就将萧萤送往了兰陵老家,而萧萤在回乡路上却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山洪,就此离世。
    靖王知晓此事后,心痛不已后悔万分,郁郁寡欢了半年后,却突然在诗社遇到了一个和萧萤身形相似,同时长相也十分秀气的公子,他这回倒是多了个心眼儿,很快便发现这人也是女子假扮,但又因萧萤当年的事,忍不住对她多了几分关注,后发现这人竟是萧萤同父异母的妹妹萧翡。
    鉴于对于萧萤的愧疚,以及萧翡和萧萤四五分相似的容貌,加上萧家夫人有意的推波助澜,靖王最终还是向皇上请旨为二人赐婚。
    正当二人等待婚期之时,萧萤却在白月光协会的插手下复活了,萧萤倒是原本就对靖王无意,对于他从未婚夫变为妹夫的事也不怎么在意,但萧夫人,也就是萧萤的继母,却将萧萤视为心腹大患,生怕她抢了自家女儿到手的亲事。
    因此萧夫人以萧萤年过二十,已经难以寻得亲事为由,撺掇着萧父将萧萤嫁给了中年丧妻的侯爷当继室。
    而萧萤一向寄情山水诗词,对于内宅之事也不甚在意,连侯府的管家之权都没拿到手。侯爷原配的子女对于她也饱含敌意,在她怀孕后便暗地里在吃食中做了手脚,她嫁过去不到一年后,便又一尸两命撒手人寰。
    池萤揉了揉额角,心道既然尚书府的门房都这么嚣张,那这会儿萧翡和靖王想必已经被皇上赐了婚吧,啧,回去铁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哎,靖王爷来了!”那门房忽见着一套华贵的马车向府门驶来,忙对着一旁的池萤挥手,“你还不快走!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池萤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襟,扯唇哂笑了声,暗道不就是个妹夫吗,上一个妹夫已经成了姐妹,这一个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127章 王爷的白月光01   妈呀!鬼!
    “小的给靖王爷请安!”门房堆起一脸笑意,带着门口的两名护卫上前几步,将靖王的马车牵住。
    随即只见那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名玉冠束发的男子从车中轻跃而下,他对着门房随意点了点头,衣着虽看上去与普通公子哥无异,但举手投足间,却自带三分贵不可言的气度。
    “王爷您这边请,”门房略有些刻意地换到了另一侧,意图用自己的身形挡住池萤,笑道,“我们老爷今日有事外出了,但夫人和小姐都在的。”
    但他这动作却让靖王下意识地越过他扫了眼,这一眼便正巧看到了倚在墙边闭目养神的池萤。
    靖王爷的瞳孔微微有些震动,盯着池萤目不转睛问道:“……..那人是谁?”
    门房见状心下惴惴,忙赔笑道:“哎,就是个从外地来打秋风的乡下人,王爷您别见怪,小的这就去把她赶走!”
    但靖王爷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神色略有些恍惚,径自走向了池萤所在的墙边。到了她身边却有些近乡情怯,半天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究竟是谁?”
    池萤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唤回了神,掀起眼帘淡淡扫了他一眼,又抬手指了指尚书府门,“我是这家的人。”
    “你……是萧萤?”靖王一脸难以置信,“可你不是已经..……”
    “您就是靖王吧。”
    池萤站直了身子,冲他微微福身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道:“这事说来也是民女命大,当年民女被山洪冲下了河,却在急流中存了一口气,又有幸被下游的村民所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靖王神情震动,颇有些焦急道:“既然你无事,又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池萤却淡笑着摇了摇头,“王爷真是说笑了,民女自然也想回家,只是当时伤势过重,休养了快一年才能下地行走,而获救的那处村落又距离汴京甚远,民女既身无分文,又如何能跨越这几百里的路途回来,总要挣够银钱才是啊。”
    “……..是,你说的是。”
    靖王顿有些泄气,他心怀一腔说不明道不明的怨气,却不知该向何处发泄,明明眼前就是思念已久的人,有无数话语想要一诉衷肠,却又不知该以什么身份面对她才是。
    池萤却只当没看见他那一脸哀怨,完全将他当成了进门的工具人,笑道:“王爷,我家门房换了新人,根本不信我就是府中的小姐,怎么说也不肯放我进门,可既然您还记得我,那就请您卖个方便,同他说一声让我进府吧。”
    靖王这才回神,连连点头道:“是……那是自然,你跟我来吧。”
    池萤微笑颔首,气定神闲地跟在他身后,对着之前对她颐指气使的门房挑了挑眉。
    门房见状忙道:“王爷,这女人满嘴胡话,您可千万别被她..……”
    靖王却只冷冷打断了他:“记住了,她是你们家二小姐。”
    那门房顿时瞪大了双眼,心中乱作一团,二小姐?他刚进府时倒是确实听说过这尚书府里曾经有一个二小姐,不过前几年便早早去了,府中众人对她也是讳莫如深,尤其是夫人更是下了死命令不得提起这人。
    可她怎么又突然回来了?难不成是……诈尸了?
    他目送着池萤的身形消失在影壁后,明明是暑气蒸腾的三伏天,背心却不由得冒出了一股凉气。
    而池萤身侧的靖王爷,此时心中却宛如热锅煎烤一般,酝酿了半天才找着机会开口道:“萧……小姐,当年你我之间确实是有些误会,退婚一事其实并非本王所愿,本王在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
    池萤只笑着摇了摇头:“此事已经过去许久,王爷倒也无需挂怀,亲事原本就讲究缘分二字,既然结果如此,只能说民女并非王爷的正缘罢了,无事的。”
    “可..……”靖王爷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倒是悬在嘴边进出不得,面色不免带了几分沉郁。
    正当二人僵持之时,萧府管家早已闻风而来,对着靖王便行了个大礼:“王爷,您来了。”
    “嗯。”靖王面色稍霁,却也只是淡淡敷衍了句。
    萧管家见着池萤也是一愣,但他这么多年待人接物早已经让他喜怒不形于色,依旧笑着侧身道:“夫人已经在正厅,王爷您这边请。”
    靖王点了点头,也直接帮池萤定下了接下来的行程,“既然二小姐回来了,也应当一道去见见夫人吧。”
    池萤倒是无所谓,既然她回家了总之是要过明路的,也颔首道:“王爷说得是。”
    萧管家心中却不免有些七上八下,过了这么些年,这二小姐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是和靖王爷一道回的府,若是让夫人瞧见了,那岂不是……啧啧啧,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尚书府的正厅中,萧夫人正对着自己的女儿连连摇头:
    “你看看你,坐没个坐相的,王爷见了能开心吗?”
    萧翡却满不在乎道:“娘,你不懂,王爷就喜欢我这样的,他还说我不拘小节,性情洒脱呢。”
    萧夫人有些不太相信,皱眉道:“你别唬我……王爷真这么说的?”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王爷当年是怎么看上..……”萧翡见自己的娘亲脸色不对,忙改了口,“……..那谁的,哎呀,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我就烧高香了!”
    萧夫人瞪了她一眼,余光见着匆忙赶来的丫鬟,又有些不悦地叹了口气,“跑什么,府里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让弋?王爷看见像什么样子?”
    那丫鬟被她的语气一吓,忙放缓了脚步,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夫人,是小……小姐回来了。”
    萧夫人下意识反问道:“什么小姐,小姐不是就在这儿坐着吗?”
    那丫鬟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声如蚊蚋,“是……二小姐。”
    “嗯?你说是谁?”萧翡的耳朵尖得很,顿时坐直了身子,“二姐回来了?”
    “说什么胡话呢,呸呸呸!”
    萧夫人没听清丫鬟的话,只当是萧翡又在作怪,嗔道:“你这口无遮拦的习惯可得改改,别什么话都不过脑子就往外冒,晦气不晦气?日后嫁到了王府里,你当王爷会像娘一样包容你吗?”
    “娘,我真的听见她说二姐!”
    萧翡平白无故又得了一顿呲,颇有些不服气,对着那小丫鬟扬了扬下巴,质问道:“秀烟,你刚才是不是说的二小姐回来了?”
    可那叫秀烟的小丫头还没来得及回话,厅外便传来了靖王的声音:
    “萧夫人,打扰了。”
    萧夫人用目光示意那小丫鬟退下,复堆上一脸笑意迎了上去,“王爷您来了,翡儿,快来给王爷请安。”
    萧翡笑着起身,大剌剌对着靖王以男子之礼拱了拱手,朗声道:“王爷安好!”
    “翡儿!”
    萧夫人斜了她一眼,刚想叱她不懂规矩,却见萧翡正盯着靖王身后某处,眼神直勾勾地发愣。
    萧翡目光之中惊惧交加,喉头空咽了两下,声音有些发紧:“娘……真的是二姐。”
    “说了让你不要口无遮拦,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
    萧夫人轻啧了声,转头看向靖王刚想要赔礼,却在目光触及池萤时足下一个趔趄,随即抱着萧翡惊呼出声:
    “妈呀!鬼!见……见鬼了!”
    池萤面色依旧淡然,按着规矩对她福了福身,浅笑道:“母亲,您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萤儿啊。”
    “你……你胡说!萧萤早就死了!”
    萧夫人将呆若木鸡的萧翡藏在身后,接着抓住靖王的手臂,仿若抓住了一根求生的浮木般哀求道:“王爷,这一定是什么邪佞之物,您可要帮我们请个厉害的法师将她赶出去啊!”
    靖王爷面对着眼前疯癫的中年妇人,暗暗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可念在她的身份,还算耐心地解释了句:“萧夫人,她确实是你们府上的二小姐。”
    萧夫人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萧萤当年可是被山洪冲下了悬崖,那么高的峭壁谁又能活得下来。”
    “母亲,我当年确实遭遇了山洪不假。”
    池萤上前两步,却将萧夫人吓得连连后退,她笑了笑继续道:“但我福大命大,得以被好心的村民所救,这不全须全尾的回来,继续孝敬您和爹爹了吗?”
    萧夫人这会稍冷静了下来,目光扫了眼她脚下的阴影,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是萤儿?”
    池萤向她伸出一只手,略挑了挑眉:“自然,不信母亲来摸摸便是。”
    萧夫人盯着她莹白的手看了半晌,却还是讪笑着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既然王爷都这么说,哪里还能有假呢?刚刚是我太激动了,萤儿,你回来便好,你爹爹知晓了一定会很欣喜的。”
    “难道母亲和妹妹见到我就不欣喜了吗?”池萤笑得满面春风,但每个字都在往她心里插着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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