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她一进到房子里,李招娣累的满脸通红,汗直往脖子里串,就要骂她,不过另怀心思的单勇对涂茶却别样的好,他一看李招娣累成那样,只想到一个字,就是丑,一看清清爽爽的涂茶当然心就偏了:“小茶啊,快坐,忙了这半天,累吧,等会儿吃点好的。”
    实际上忙了半天的李招娣:……
    涂茶不客气地坐下来,单勇这种人,对他客气就是示弱。
    李招娣又被指挥着做这做那,涂茶却坐在椅子上好好休息,而那天见的少年单席在做饭,他好像很沉默,涂茶除了那天那一句话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说话。
    菜是单席炒的,碗筷都洗干净了,被单席送到桌子上来,涂茶注意到他拿碗筷的一只手还有几分颤抖,好像那下面有伤,他手掌都大,骨节分明,却很粗糙,也不干净,指甲长的,断口也不整齐。
    吃饭的时候,单勇就坐在桌子上,几乎没挪动过,一切都是单席现成地做好端上来,使唤单席就像使唤佣人,但是单席却没有被允许上桌吃饭,他很沉默,高大的身材佝偻起来,坐在厨房的小椅子上,一口一口扒着饭。
    就算是李招娣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她没胆子问,涂茶却无所顾忌,这也是单勇现在还没做出实际的行动,要不然涂茶分分钟教他做人,幸好她选了力量加成,她已经试验过了,对付单勇绰绰有余。
    “哥哥为什么不上桌吃饭?”她维持着一个小女孩应有的语气,天真发问。
    单勇像是被问了一个不该出现的问题,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才咧开嘴:“那小子喜欢在厨房吃,别管他,小茶吃自己的。”
    “不要,我就要哥哥跟我一起吃饭。”涂茶吃定了他要伪装成一副慈父的样子,使劲地作。
    单勇就收起伪装出来的和善,眼神不善了几分,但脑子里又转了转,不知到闪过了什么黄色废料,眼神令人作呕:“单席,出来吃饭。”他像叫狗一样。
    涂茶看着他,心里就不由的想起上一个世界的父母,所以说世界真的太大了,有像林依然他们那样把女儿放在怀里,当个宝一样宠着,看不得受半点委屈的父母,也有这种把生出来的孩子当自己的私有财产,纯粹当个工具一样使唤的父母,有时候,亲情的伟大让人动容,但是也有人说,一想到当父母不需要选拔和考试,就毛骨悚然。
    不过像单勇这种人,他不是不配当父母,他是根本不配当人。
    单席愣愣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是简单的疑惑,他像是听到了没训练过的命令,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单勇喝的醉醺醺的,鼻子粗喘,走过去就要给他一脚,涂茶先他一步把单席拉起来:“我带哥哥去吃饭。”
    高大的男孩子宽大的手掌,被女孩子小小的手拉住了两根手指,他的眼睛眨了眨,沉默地跟着涂茶的脚步。
    他坐在椅子上十分僵硬,机械地扒着饭,涂茶给他夹了菜,他也就吃下去。
    没踹倒单席的单勇一口气涌上来,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站在涂茶的背后,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捏捏拳头,走了回来:早晚有一天,他要这小□□付出代价。
    涂茶几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几乎能凝成实质,明晃晃地就往她身上探。涂茶看着单席,笑得温和,心底却是一样的冷然。
    房子小就两间卧室,客厅几乎不能叫客厅,就一张油腻的木桌子吃饭,各种杂物都摆放在这里,一台老旧电视机前面摆个躺椅,有一小片空间,阳台上也堆满了东西,灰扑扑的,叫光几乎不能照进来。
    涂茶住进了其中一间,另外一间单勇和李招娣住着。还没结婚李招娣原先是不敢住的,但是现在她反而觉得占上便宜了,要先住下去才更能拿到结婚证,不过单勇看过涂茶以后,就没想过跟她结婚了,他就哄着李招娣,等着以后娶涂茶。
    单席住在角落里,就胡乱的一些旧衣服铺在一起,他在这个家不像个孩子,也不像个人,倒像个流浪狗。涂茶推开小房间,却发现房子被单席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张单人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格子床单。
    李招娣倒是想扔了她的东西泄气,但是她什么东西都不舍得扔,涂茶拿着自己的两三件衣服放在狭小的衣柜里。一边折着衣服,她一边考虑着怎么改善单席的生活状况。至少,得先有个人样。
    晚上单席躺在那堆乱衣服里,涂茶把他拉起来,他一脸茫然,也不怎么反抗。他身上真有一股气味。
    在狭窄逼仄的洗漱间内,涂茶打了一盆水,给他先洗过一把脸,再用新的毛巾擦干净,还是把毛巾都弄脏了,不过洗过脸,单席的脸才真正地显露出来,端正的长相,暗铜色的皮肤,眼睛大却有几分钝意,高鼻梁,棱角分明,他不是那种精致的好看,他就是粗略一眼,就有轮廓,浓墨重彩地把五官绘就,有种纯天然的深刻。
    涂茶的手捧着他的脸,他就乖乖地一动也不动,仰着头让涂茶擦他的脸,眼睛无辜地眨着,里面全是涂茶的倒影。
    单席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他从小到大身边只有一个参照对象,就是单勇,单勇不注重清洁卫生,实在脏的受不了才洗澡,单席也这样,但现在这个新妹妹,却好像固执地要教会他一些新的事情。
    涂茶看见终于洗干净了脸,才有些欣慰地点头:“以后,每天早上起来,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洗脸,记住了吗,哥哥?”
    单席沉默着,然后在妹妹执着的目光下,缓慢地点头。
    没有牙刷,涂茶让他倒杯水漱口,单席却包着那口水,鼓着脸不明所以。为什么喝进来的水还要吐出去?
    不过最终他还是吐了。
    涂茶知道小说里简单描述过单席的成长轨迹,三四岁之前有他的妈妈带着,但是后来妈妈就病逝了,单勇也不管他,也不送他上学,就让他学着像条狗一样看家,保姆一样照顾单勇,动辄打骂他,从来没教过单席,作为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
    涂茶也是真正看到了单席的日常生活,才明白这样简短的人生描述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他明明已经十七岁,但是认知却只有十岁左右,而  且正常的人际交往他都做不到,他就像个机器人,日复一日的做着同样的事情。
    “抬手。”涂茶给他剪指甲,别的事情都没问题,拿上指甲刀以后,他却明显有些排斥,涂茶只有安抚他,“指甲太长了会刮到的,伤到自己会痛,剪掉就好了,不要怕。”
    单席固执地把拳头握起来,把指甲藏在里面,涂茶当然可以直接掰开,不过这样会伤到单席,她也只能退一步:“那我们不剪指甲,洗干净就好  了。”
    单席一双眼睛静静盯着她,涂茶放弃了一般,把指甲放到离自己远远的地方:“看,我放这么远总可以了吧。”
    单席才把手掌伸开到水流下面去,他学习能力其实极好,然后又学着涂茶的样子把脚洗干净。
    刚洗完,却听到那边有敲门的声音,声音不小,像是房子里传出来的。然后就是单勇伪装和蔼的声音:“小茶,睡了吗?”
    没有回复,他大概以为在洗漱间的是单席。
    洗漱间瞬间就静了下来,涂茶听着声音,倒要看看单勇要做什么。
    系统给她转播现场情况。
    没得到回应的单勇拿出了钥匙,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打开门,又收起钥匙走回自己的房间。
    无时无刻不被恶念包裹的这所房子。
    系统突然出了声【这个世界我会为你开启二十四小时监控,一旦有问题我会立马让你的意识清醒,请宿主不用担心。】
    这是好事不过……
    【宿主放心,会保护隐私内容】
    涂茶就放心了,如果她不相信系统,穿了这几个世界也没谁能信任了。
    单席的手指不自觉捏起来,但他的脸上完全空白。
    他看向面前瘦小的女孩子,她的手臂露出来的地方也不少的伤痕,新旧交替错综复杂,一头短发下,略大的圆眼半眯,眼尾微末上翘,像只伺机出动的猫,静静而不带感情地审视猎物。狭窄的洗漱间内,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很远又很近。
    眼看单席住的地方完全不适合一个人住着,他也不肯进涂茶的房间,只执着地在原来的地方,涂茶拗不过他,就把自己床上的草垫拆下来铺在他放一堆衣服的地方,单席并没有拒绝。
    躺在硬床板上的涂茶,看着窗外一望无尽的黑暗,心里盘算着,首先要挣钱,然后要上学,一切的一切,都要慢慢实现。
    第43章 青春疼痛文3   学习和工作。
    第二天起来,涂茶拿着工厂发的工资买了简单的洗漱用品,给自己也给单席,钱不太多,能买的东西有限,单席跟在她身边,就像个幽灵一样。
    涂茶跟单席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能感觉到一丝怪异,单席并没有智力上的缺陷,能够在日常中照顾自己也照顾单勇,但是也仅限于此,他不会和人基本的交流,基本不说话,就算是说话也很艰难。他像是把灵魂隔绝在厚厚的壳子里面,放出表面来应付必要的对话。
    没有钱,也没法上学,涂茶决定先教单席认字。
    她没有辞去工厂的工作,在找到下一份工作前,至少要先有一个攒钱的地方。平常里,单席也有工作,单勇带着单席在搬砖,似乎以前单勇是别的工作,不过这段时间好像被辞了。而且这附近似乎有什么组织,几乎每周都会有人上门来收取保护费一样的东西,不是房租,因为房子都是他们自己的。涂茶就听李招娣提起这栋楼里有人没有交上钱,就被赶出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管。
    单席和涂茶两个人见面的时间短暂,就是他俩都下班后,吃完晚饭后的一两个小时,涂茶在小卧室的矮柜子旁边,用工资买的笔和纸,给单席开小课。
    一盏昏黄的台灯下,涂茶坐在床侧,按照系统的教程,一边教单席拼音,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换个灯,这么学下去对单席的视力不太好。
    单席高大的身材被拘在不足他小腿高的小凳子上面,手整整齐齐地放在腿上,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不过幸好他够高,头才能刚好越过矮柜,看得到上面的拼音。他看着上面蝌蚪一样的符号,眼睛里都是蚊香圈圈一样的迷惑。
    学习之路并不像涂茶想的那么简单,单席对此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或者说他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兴趣。不过他够乖,涂茶说的事,他都认认真真地做,严谨地重复涂茶发出的音调。不敢兴趣,但也不拒绝。
    学习之路缓慢的进行着,跟在父亲身边整日在外面劳作的单席渐渐有了变化,他很高,像是竹子节节长上去,但是并不再瘦弱,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肌肉,藏在皮肤下,每一寸,都是真真实实的蓬勃的少年的血热的能量。
    像火炉一样,他的周身总是暖烘烘的,涂茶见他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带着最简单的香皂的气味。寸头上总是留着一点水珠,划过少年脸颊。
    单席眼里的涂茶也有变化。为了方便剪的短发,勘勘遮住耳朵,露出干净修长的脖颈,小巧的耳垂在发尾若隐若现,固定的时间里,女孩子的脸颊洗干净,这些天里也养得气色好了起来,白里透红的面颊上,换了白色明亮的灯,五官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眉眼总是无可奈何地柔下来。
    不过单席还是喜欢以前那盏昏黄的灯,那暖色的灯光下,女孩子像被光罩着一样,颤动的眼睫下,眼底是像星光一样氤氲着的温柔。
    今天,单席很难得地不配合学习。
    涂茶耐心极好,她只当单席这些天学拼音学得烦了:“学了拼音之后,我教你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好不好哥哥?”说实话从头到尾单席一声也没有抱怨过,她也觉得很神奇了。实际上在教单席之前,她脑子里闪现的都是以前看的视频里家长辅导孩子,血压极速升高的场景,相比起来,单席实在乖。
    单席听到哥哥才有反应,抬起头来,他这些天跟着涂茶念拼音,常开口说话以后,再说话也流畅了一些:“你的,名字。”
    涂茶拿着笔的手一顿:“写,我的名字吗?”
    单席就点点头,眼睛看着她,又重复一遍:“写你的名字。”这次他是连起来说的,少年的声音不低沉,带着他独有的平淡语气,但是莫名就让人感觉到里面的期待。
    涂茶不自觉地笑起来,心里有种莫名的欣慰,她拿起一张纸,一撇一捺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在上面标上拼音,她用铅笔指着那两个字:“t——u,t u”
    “t——u,t u”单席重复着少女的声调,就像追寻着她的脚步。
    “ch——a,c h a ”
    ……
    “所以连起来就是我的名字了。”
    “涂—茶—”单席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绕了几圈,沉寂已久的眼里就有星星点点的光,他看着写着名字的那张纸,女孩子的字迹娟秀,简简单单就成为美好。
    这次下课后,涂茶要将纸收起来,单席却拿着那张纸,他不说话,涂茶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要吗?”
    单席眨了眨眼睛,就像点头一样。
    “那就给你吧,你记得还要复习今天学的。不能忘记哦。”
    单席认真地看着她,等她说完话以后才把那张纸收起来,他把纸折起来,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到离心脏最近的口袋去。
    当天晚上,单席躺在角落里,认认真真地复习,却只复习涂茶这两个字,他把这两个字印在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呢喃着,睡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梦里他在笨拙地抄写那两个字,但是手像不听使唤一样,临摹出来的字迹,点都像戳上去,一撇一捺都像要分家了一样,丑得要命。
    谁知道梦里少女就在旁边,她拿过他临摹了一整篇的丑字,单席不知怎么心就慌起来,他不想她看见,他把她的名字写得那么丑,他慌慌张张就要伸手拿过来,却把女孩子一整个扑倒在地上,地上像朵云一样,软乎乎的,女孩子的脸颊也是,比云朵还要柔软,那直直望着单席的眼睛,温柔得像水一样,单席的心跳彻底乱了规律。
    暂时相安无事的一个月,虽然有些人在暗处已经蠢蠢欲动。
    单勇的真面目在慢慢地显露出来,他常常在涂茶的门边,露出半边身影,状似和蔼地关切她,等涂茶转过身去,却能感觉到身后那种不加掩饰的恶心目光。他给涂茶买东西,一开始是外穿的衣物,后来却渐渐买到了私密的物品上。他一边对李招娣说涂茶就是他亲生女儿一样,就当是小孩,用不着这样那样避讳,一边却买给她成人的衣物。他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打扮她。
    李招娣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最好笑,这些天来,单勇让她辞了工厂的工作,她也就辞了,这一月里全靠单勇给钱,她一天做家务然后就是跟旁边的大妈一起嗑瓜子闲聊,比以前颠沛流离,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怎么说都轻松多了,她舍不得这样的生活了,所以她就沉默着,完全无视单勇对自己女儿做的手脚。
    月末的时候,她看见涂茶怎么一点也不开窍,还明里暗里挤兑涂茶,她只想着万一单勇生气把她们赶出去,完全没考虑她女儿的感受,从小生个女儿,她就跟有罪一样,她自己本身家里就十多个孩子,全是为了盼下面那个弟弟,小时候弟弟跟她们姐妹就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区别,这样的环境下,她自己居然也觉得女人不好。
    涂茶知道她环境所致,性格扭曲,但是当她暗地里劝她从了的时候,还是被气笑了。
    单勇是在潜移默化地让她屈服,但是涂茶从没想过屈服,她从来就没穿过那些他买的东西,那些东西她倒是好好收下了,不过先用辣椒拌一下,然后再扔垃圾桶腌几天,最后摆在显眼的位置。
    有几天看见单勇的表情精彩极了。
    她在等单勇出手,因为她要彻底将单勇放在对立面,好让单席做出决断。她能感觉到,这么下去,单勇忍耐不了几天了。
    不过这座被遗弃的地方,在被城市的居民遗忘后,就有别的东西找了上来,各式各样的人聚集在这里,被遗忘是件坏事,但对有些人来说,这也是件好事,在这破烂的居民楼的地下,是狂热的赌徒最爱去的地方,这里可以赌任何你能给的东西,还有高利贷,站街女,把脑袋拴在脖子上用性命赚钱的地下拳击手。
    他们是生活在地下道实际上的老鼠,四通八达的城市地下管道是这伙人最好的逃命路线。
    涂茶一开始没明白为什么李招娣开始接手了单席平常的做饭家务等,而某天单勇没有带着单席搬砖,而是带着单席深更半夜才回来,回来以后身上都是伤,那种击打的伤痕。
    涂茶问单席,单席只是沉默,他像是不知道怎么说,又像是不想把涂茶牵扯进来。
    第二次发现的时候,涂茶打开了门,她悄悄跟着单勇下了楼,单席被他绑住了一只手,一路踉跄着走到楼下去,然后又到地下室,地下室有人守着,涂茶没那么轻易就能进去,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难以想象这个年代这里的地下室,还装着监控摄像头。涂茶看着监控,再看了看那两个人,随手捡了一个石头扔过去打中了一个人。
    “哎哟。”被打中的男人一摸脑袋,“谁?”
    另外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哪有人啊,你不会是见鬼了吧。”
    那男人又被打了一个石头,这下彻底怒了,他扭了扭脖子,活动手脚:“你在这看着,我去看看是谁。”
    涂茶在他踏出监控范围的那一刻,出手,按照系统的指点,一拳就把人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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