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拓跋泰喝了汤,见韦清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有话想说。
    “你们殿外伺候。”
    拓跋泰挥退内侍,问道:“嫂嫂可是有什么难处?”
    “其实……”韦清眉落下泪来,“阿泰,我很苦。”
    说着低低啜泣起来。
    拓跋泰诧异之余有些手足无措,想找块帕子给她擦泪,站起来却突觉天旋地转,眼前也不甚清明起来。
    “阿泰你怎么了?”
    他脚步踉跄跌坐在龙榻之上,韦清眉上前扶他,隔着衣裳都能感觉他肌肤滚烫。
    拓跋泰心中闪过不好念头,努力维持着理智,费力想推开她:“福全——”
    “我先扶你躺下。”
    拓跋泰昏昏噩噩,被她搀着进了内室。身体跌进柔软的床榻,他察觉韦清眉松开了手,正想着先熬过这一阵再说。
    不想,一具娇软温香的躯体靠过来,嗓音缠绵媚柔。
    “阿泰。”
    第16章 美梦   你这人最坏,尽会欺负我……
    十六章
    拓跋泰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否在梦中。
    梦中有一巫山神女,瑰姿玮态,皎若明月,她的脸庞虽笼罩在云雾之中,声音却柔媚熟悉,玉臂缠上他,贴耳轻喘:“妾慕君上,愿荐枕席。”
    他隐忍克制惯了,即便心旌摇晃,初始时也僵着身子没有动作,反而神女咯咯娇笑,凌驾于上。
    云雾散去,露出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拓跋泰觉得这场美梦是有生以来最为曼妙绮丽的。
    这日有大朝会,但文武百官久等不见皇帝,好不容易等到御前大监过来,却只草草说了句陛下身体不适,便散了朝会。
    江肃上前关切问道:“陛下如何了?宣太医看过没有?”
    福全回道:“陛下说歇息一日便可,不用请脉。”
    “不可!陛下万金之躯,若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待得起?”江肃义正言辞,“不若我等现在就带了太医过去。”
    他一提议便有人附和,眨眼间太医也来了,就像事先准备好一般。福全想阻拦,却被江肃一脚掀翻在地。
    “你这阉人推三阻四,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福全有口难言,又拦不下这群人,于是只能眼睁睁看江肃率人浩浩荡荡往皇帝寝殿而去。
    直至天光大亮,拓跋泰才悠悠醒来,太阳穴还隐约发胀,但身体其他地方却舒坦松快。还未完全睁眼,他便察觉不对。
    臂弯里躺着一个女子。
    这时殿外一阵喧哗,拓跋泰警觉,顿时起身扯开幔帐,率先跳下了床。
    他刚穿好中衣,江肃等人就闯了进来,随行的除了他的走狗,还有不嫌事大的房牧山。
    殿中石楠气味甚浓,而本该上朝的拓跋泰衣衫不整,脚边还散落着女人衣裳。
    “陛下!”
    江肃先发制人,一副忍辱负重的口气:“臣的儿媳昨日入宫问安,竟是一夜未归!您如今这般、这般淫辱臣妻,恐怕会寒了臣子们的心!”
    房牧山一听什么“儿媳臣妻”,两眼放光,讽刺道:“没想到咱们陛下还有这种癖好啊。各位回家可要看好自己的夫人了,省得哪天御赐绿帽,由不得你不戴。”
    见一群跳梁小丑你一言我一语地唱戏,拓跋泰冷笑一声,道:“太傅未免太心急了些。”
    这才几天,他就按捺不住动手了,还用得是这般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既然铁了心要撕破脸皮,江肃也不管了,大义凛然道:“陛下今日定要给我江家一个交代!”
    拓跋泰捏紧了拳头,也不想多做争辩,心中升起索性大杀四方的想法。
    “你这老匹夫,凭什么要给你江家交代?”
    帐中娇人被吵醒,颇为恼怒地叱骂道:“什么淫辱,说话也忒难听了。上赶着给自家儿媳泼脏水的公爹,巴不得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父亲,我也是头一次见呢。”
    其实拓跋泰醒来并未瞧清怀中人是谁,这会儿听到熟悉又骄纵的声音,不禁喜上眉梢。
    明黄龙帐中间钻出一个脑袋,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张脸,媚眼如丝双颊染绯,除了崔晚晚还有谁?
    “怎么是你?!”江肃大惊。
    “不是我还能是谁?”她对着拓跋泰嗔道,“陛下,不是说多陪人家一会儿的嘛。”
    拓跋泰生怕帐中春光外泄,几步过去拥她入怀,把人挡得严严实实,道:“别出来。”
    崔晚晚靠在他胸膛偷笑,觉得今天这场好戏她不好好演演,对不起昨晚舍身饲狼。拓跋泰这厮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一整夜折腾得她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偃旗息鼓能歇会儿,却被一群坏东西扰了眠,真真是气死她了。
    “太傅大人,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尊儿媳怎么了?”崔晚晚心道,老匹夫,别以为现在不说话就没事了,偏要点你。
    江肃脸色清白,事已至此也只能硬撑头皮坚持道:“韦氏入宫请安,一夜未归,老臣也是关心则乱,情急之下才冒犯了陛下。”
    “韦氏?”崔晚晚略微思忖,恍然大悟道:“原来昨天那个犯病的疯女人,是你儿媳呀。”
    她喊福全去把韦氏带出来,只见韦清眉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塞着,衣裳破损,脸上还残留着耳光印。她使劲瞪大眼,嘴里“呜呜”想说话,看起来是有些疯癫模样。
    崔晚晚解释道:“昨日她来请安,陛下与我正在用膳,便没有传召。听人说她带了些吃的想呈给陛下,但这不合规矩,于是我命人让她自个儿吃了。”说完她一拍手掌,拔高声音,“哪晓得她就突然发病了!疯疯癫癫扯着侍卫求欢,还自褪衣衫……真是没眼看。我估摸着这就是传闻中的花痴病了,害怕她伤人伤己,于是命人绑起来关好,也不知这会儿恢复没有。”
    “正好太医也来了,不若喊他瞧瞧,有病嘛,早些治。太傅大人,你说对不对?”
    江肃如今骑虎难下,打碎了牙也只得往肚子咽,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多谢娘娘美意,不敢劳烦太医,臣自会带她回去好生医治。”
    “如此甚好。”
    崔晚晚一脸欣慰笑意,转头见到房牧山,颇讨厌此人总是添乱以及火上浇油,便说道:“房将军方才说御赐什么帽?”
    “陛下,既然房将军喜欢,您就赏他一顶好了,省得他总惦记。”
    话音一落,在场之人忍不住发笑,连福全都没能忍住。
    房牧山是个炮仗一点就燃,破口大骂:“你这妖女胡说八道!你才给人戴绿帽子!”
    只见拓跋泰突然暴起,拔剑就朝房牧山刺去,房牧山躲避不及,竟被划破了左脸。
    “陛下息怒!”
    众人也不敢上前阻拦,连忙下跪。
    房牧山一抹火辣辣的脸,气得眼斜鼻歪,更变本加厉道:“老子有说错?不过是双破鞋——”
    “房牧山!”
    拓跋泰怒喝一声,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寒目凝视,威胁道:“再说一个字,朕宰了你。”
    房牧山憋红一张脸,终于闭上嘴。
    “拓跋先祖乃鲜卑人,鲜卑人本就有弟继兄妻之俗。”拓跋泰掷地有声,“若朕再听到谁谈论贵妃从前如何,便要他人头落地。”
    闹剧草草收场,几方勉强维持面上的君臣之谊,拓跋泰摆出一副大方不计较的贤君姿态,与众人又到书房商议国事,也算是给江肃一个台阶下。
    直至午时过后,拓跋泰才又回到寝殿,见佛兰捧着衣物等在外面,便知那小坏蛋还在睡。
    “先传膳,朕喊她起来。”
    拓跋泰接过衣物,径直去帐中捞人。
    崔晚晚把自己裹成一条蚕似的,缩在龙床里侧一动不动。拓跋泰俯身咬耳:“还睡?”
    “胖蚕”拱了拱,然后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起来吃了东西再睡。”拓跋泰干脆把手伸进被窝去拉她,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崔晚晚起床气大得很,小腿用力一蹬,掀开被子撒气。
    “你吵死了!烦不烦!”
    福全在外听见暗自咂舌,不禁担忧一会儿龙颜大怒,他该如何是好。反观佛兰一派镇静沉稳,见怪不怪了。
    “好好好,是朕烦。”拓跋泰好脾气地认错,要去给她披上衣衫,这才看见莹白肌肤上的红痕紫印,不禁脸颊一红,手也停在半空中。
    崔晚晚随着他的视线看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瞧你干的好事!”骂人还不解气,抓起被褥软枕都往他身上砸。
    拓跋泰也不躲,等她扔完把人搂进怀中,密密的吻落下来。崔晚晚被亲得发软,这才收起利爪,乖巧靠在他胸口,娇气埋怨:“你这人最坏,尽会欺负我。”
    拓跋泰低低发笑,愈发收紧了臂膀,大有要把人箍进血肉的架势。他道:“那也是你愿意让我欺负。”
    若她不愿,又怎么会来这一出李代桃僵,帮他化解今日困局?
    “哼,陛下可真会招蜂引蝶。”崔晚晚酸溜溜地说,“看来不止是我,多得是女人想要和您结一段露水情缘呢。”
    拓跋泰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口无遮拦。”
    想起昨日种种以及韦清眉,他略有怅惘,叹道:“也是朕一时大意,总觉得从前……罢了,话说回来,你又是如何得知?竟还及时赶来。”
    “陛下莫不是以为我这个先帝贵妃是白捡来的吧。入宫三载有余,我若是没点自保手段,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您的宏图霸业要笼络人心,我想在后宫多活些时日,也要养些自己人。”
    “韦氏进宫我便知晓了,不过我可不是特意来捉奸的,我只是来送画。哪晓得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啧啧。”崔晚晚损起人来可不会嘴下留情,“干脆排出新戏,改天请姓江的来看看,戏名就叫‘一枝红杏出墙来’吧。”
    拓跋泰大笑不已。
    二人用过了膳,崔晚晚便一直喊腰酸腿软,又嫌龙床太硬不好睡,非得要回去。拓跋泰拧不过她,只得妥协。
    福全早已让人备下辇轿,佛兰搀着崔晚晚坐上去,只见她如被雨打过的娇花一般,柔柔弱弱道:“大监回去吧,替我向陛下谢恩。”
    说罢示意起轿,悠悠走了。
    福全折返回了御书房,拓跋泰正在写字,见他随口一问:“回去了?”
    “回陛下,娘娘已经乘辇走了。娘娘还说,谢主隆恩。”
    “她谢朕?不骂朕便不错了。”
    拓跋泰笑着说了一句,突然瞧见御案上的那卷江山图,顿时反应过来有诈,连忙吩咐:“快让人去拦着她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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