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山村老尸（三）
没有谁能想到，凌晨四点的二楼，是这样的光景。
一个两米高的怪人，拍着头颅在二楼不断徘徊。
“我下不来。”高大的身影，说出的是男童的声音：“哥哥，能上来吗？”
“好啊。”秦夜微笑着，手已经暗中扣紧了府君令。一步步走了上去，当走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立刻开始打量着二楼的情况。
和一楼的结构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这里，太过破败。
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了，门窗全部用木板钉死，上面写满了血红色的字，显得凄惨而疯狂。阴风一吹，地面上都能卷动起层层灰尘。
没有其他厉鬼……整个楼层仿佛只有眼前的怪物一样……他走到对方面前：“玩什么？先说好，快乐水快乐球什么的……要加钱。”
怪物：？？？
你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足足愣了五秒钟，它才开口道：“我们来玩踢球好不好？这里都没人陪我玩的……”
秦夜嫌弃地看了看那颗人头，果断道：“不好。”
“我们还是来玩快乐钢丝球吧。”
怪物：……
不是……你现在不是应该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吗？为什么还在提起快乐球？这到底是个什么梗？
“不如，你带我转一转？”眼前的怪物明显智商不太够用，秦夜笑道：“快到五点了，逢魔之刻以后，你出不来吧？带我熟悉一下这里，我下次好来找你？”
怪物足足愣了十秒，才开口道：“好啊。”
“你可是第一个能上来二楼的人。千万记得，要多来陪彤彤。”
他原地飘了过去，秦夜不徐不疾地跟在后方，看着两侧扭曲的字句，貌似随意地问道：“你叫彤彤？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个名字……和外形差距实在太大了……容易联想到金刚芭比……
“是啊。”彤彤的声音带着笑意：“偶尔会有个大姐姐来看我，穿着蓝色的长袍，不过……她也好久没来了……”
楚人美？
秦夜目光微动，手轻轻拂过栏杆：“你为什么不下去？”
“下不去……”彤彤仿佛撇了撇嘴：“这里……有制度的，随便去别的区域，会被天打雷劈。我最害怕打雷了……”
“大人吓你的而已。”
“不是！！”彤彤的声音猛然高了起来，他的头颅卡卡卡一百八十度转到后面，似乎带着一丝害怕的喘息：“真的是天打雷劈……我看过好多次了……谁如果想离开，都会遭到天打雷劈！啊……我的家到了。”
面前，是一片连在一起的房间。
窗户全部钉死，但是门却打开着，里面一片漆黑。这么大的面积显然不是居住的地方，而更像……会议室？
秦夜跟着走到了里面，纯粹的黑暗并不能带给他太多不适，目光所及，全都是倒塌的桌椅，很多都损坏了。窗户很小，大多是墙壁。而墙壁上……仿佛写着许多字？还有……画？
他不动声色走了过去，手轻轻拂过那些字。眉头微微皱起。
这不是写上去的字。
这是刻上去的字！
而且，一笔一划极为工整。就在他想仔细看下去的时候，彤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哥哥，我要换衣服了，你记得……千万不要看啊……”
秦夜随意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大门仿佛被风吹动，轻轻关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他在黑夜中无损视力，根本发现不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片沙沙的脱衣声。逢魔之刻前一个小时，一个人类和一个厉鬼呆在同一间房间……一种压抑的惊悚感，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秦夜一手扣住府君令，顺着墙上的字迹缓缓看了下去。
“顺治十五年，李栖凤总督巡查瑞祥祠……”只看了几眼，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会议室，也是县志。
建国之前的县志。
而之前在黄宝坤拿来的县志中，是没有建国之前的记录的，不知道为什么，新华国建国之前的县志消失在历史长河。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
然而，这只是清朝的县志。内容不长，他很快就看完了。不过……简短，并不等于简单。
李栖凤……秦夜低下头，目光灼灼，他对这个人有印象。这是……两广总督！
而且是华国历史上第一任两广总督！
如果仅仅是这个人的名字就算了，但是，不仅如此！
“他来，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长生药……”他轻轻抚摸着字痕，喃喃道：“能让两广总督亲自来，说明这个传闻来源可靠，而且恐怕并非谣传。甚至已经流传很久，这……恐怕就是黄家土楼隐藏的真相。”
虽然这个线索和十恶不赦的灵魂对不起来。但他越寻找越觉得……黄家土楼是一个整体，神弃之地的形成并非偶然，要想找到这道灵魂，恐怕必须解开这里的所有秘密！
将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些字迹刻在墙壁上，但这是会议室，隔不远就有一道梁柱，梁柱上，都钉着一面镜子。
自然，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字，他跳过镜子继续往下看过去。但就在这时，他忽然顿住了。
镜子上面没有灰。
他的眼神也很好。
所以……清晰看到了，在他身后“换衣服”的彤彤。
他背靠着自己，此刻，正缓缓脱下身上的人皮，一层一层，就像蛇蜕皮那样。而且……而且他的身躯，是由三个身躯连起来的！
三个不到一米的孩童身躯。他们……竟然被一针一线地缝在了一起！从上半身的尾椎往下，接着是密布而凌乱的针线，下方……又是一具身躯的肩胛骨！
就像直立起来的人体蜈蚣，六只手臂轻轻撕下自己的人皮，最底部，是两只孩童的腿。
这一幕简直让人鸡皮暴起，哪怕秦夜，也对这种反/人类的造型感觉有些不适。但就在此刻，最顶部的头颅，猛然扭转一百八十度，死死盯着秦夜。
他……就是之前自己在拍的皮球！
“你看到我了……”他的声音不再有童音，而是变得鬼气森森，男女莫辨，一双纯黑的眼睛，没有眼白，直勾勾盯着秦夜：“你看到我了……你骗我……我告诉过你不要看的……”
“所以？”秦夜阴气已经输入府君令，淡淡道。
啪！话音未落，被木板钉得没几条缝的窗户上，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一只同样纯黑的眼睛，布满血丝，从缝里死死盯着房间。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啪啪啪！窗户外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有多少人，全部趴到了缝隙上，拼命敲打着木板！
啪啪啪，啪啪啪！那刺耳的噪音简直让人发疯！彤彤的头缓缓抬起，修长的身躯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大哥哥……我……想和你做个游戏……”
“活下去的游戏……”
话音未落，他一声尖叫扑了过来。阴气陡然爆发，秦夜这才发现，对方赫然已经是判官高阶，距离府君只差一线。
“可惜，这一线，就是天壤之别。”他放下了府君令，冷笑着一挥衣袖：“看来……你们也感觉不到我的阴气啊……”
轰！！
半空中陡然响起一声暴响，如同惊雷炸起，彤彤扭曲的身形带着一声惨叫，直接被击飞到墙角。然而，马上如同蜈蚣一般，飞快爬上了屋顶。
“好痛……好痛……好痛啊！！”他的七窍中流出无数黑血，身上一道道伤口绽开，凄惨的尖叫：“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呜呜呜！”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他的身体上陡然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壑，无数头发海潮一样涌了出来。然而，还没冲到秦夜面前，就陷落无边火海。
“滋！！”他尖叫着，飞快在头顶爬行，试图找到一个攻击的角度。但是，秦夜周围，苍白鬼火如同六瓣莲花一样层层绽放。根本没有下手的空间。
好强……好可怕……和楚姐姐一样强……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强大的人类进入到这里！
厉鬼也有直觉，彤彤尖叫着在房顶爬了三四圈，猛然朝着门口急冲而去。迎接他的，是秦夜一声嗤笑。
府君面前，哪有判官说走就走的道理？
哗啦啦！四面八方，无数铁链从黑暗中蛇一样狂舞而起，瞬间缠住彤彤，如同巨大的蛛网一般。
天罗地网。
“滋滋！！”随着彤彤的尖叫，他飞快地被拉到了秦夜面前，府君令化作油纸伞，伞尖顶住他的天灵盖，秦夜寒声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黄建森在哪里？”
“这篇县志，落款是他，他从顺治十五年活到了1995年？340年？他活了这么久？那么为什么95年之后销声匿迹？楚人美找的是不是他！”
彤彤的脸色扭曲，嘶哑尖笑道：“做梦……我不会告诉你的！”
话音未落，秦夜一把捏住他的脸颊，寒声道：“真不好意思，我终于联想到了一点东西。”
他凑到彤彤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话，彤彤浑身拼命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秦夜：“不……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秦夜没有回答，只是身边阴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吞噬到阴风之中：“所以，粘杆处，皇城司，这些极密部门，才一次又一次地来搜索。所以，你们这里的人，才如此诡异，对不对？”
“所以，这才是黄家村长寿的真正秘密，是吗？”
彤彤全身颤抖，下一秒拼命张大嘴，似乎想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然而，他刚张开嘴，伞尖瞬间刺穿了他的咽喉。
扑——彤彤的眼睛缩了缩，紧接着化为阴气旋涡，疯狂在房间里盘旋。秦夜伸手一抓，一道湛蓝色的灵魂没入手中。
“我比你们更清楚。”他脸色仿佛有些狰狞，咬牙道：“我更清楚那个东西有多么可怕……如果不是看到了它……我都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你说不说不重要，你没有楚人美的实力，而灵魂永远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