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此生只一妻

    连胤下了车,回头朝着马车里不知说了句什么,马车门从里面被人推开,这次出来的却是秋云染。
    今日的秋云染再没有藏珍阁和风华轩中见到的凌厉,反倒一如既往的端庄安静。身上穿的也极其素淡,眉眼中一抹掩饰不住的柔弱苍白,倒真如大病初愈般孱弱。
    秋云染自己跳下马车,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叫连胤一把拖了起来。
    随后,便吩咐贺青一路小心搀扶着秋云染。
    文青羽唇角勾了勾,连胤终究还是顾忌着秋云染,或者说顾忌这飞鱼军。
    虽然下旨叫连睿将她从定国公府挖了出来。自己却亲自跟来了,这游街能不能顺利游的成可就两说了。
    秋云染并不曾抬头,亦步亦趋跟在连胤身后,始终落后他一步。哪里还有藏珍阁中出鞘利刃般的夺人光芒?
    连胤和秋云染一前一后上了台,洛夜痕方才朝他躬了躬身子。
    连胤眸色暗了暗,却并没有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转身坐在御林军搬来的椅子上。
    文青羽眼眸眯了一眯,御林军居然搬了两把椅子?
    另一把椅子放在连胤下首一步,秋云染竟然面不改色的坐了上去。
    “云染大病未愈,朕赐她座位荣王和青羽小姐不会见怪吧。”
    文青羽抿了抿唇低头没有说话,反倒是向着洛夜痕靠了靠。她也大病初愈,大病初愈就该有个大病初愈的样子,看人家,不是都捞到个座位吗?
    帝位之下一步?那位置可尊贵了!
    洛夜痕凤眸一亮,显然对文青羽这个动作非常受用,不过面色却依旧清淡平和。
    “那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也只有秋小主有那样的资格。”
    眼看着秋云染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越发白了几分,连胤眸子极快的扫过秋云染,眉头几不可见的的颦了颦。
    “牌子微臣早就准备好了,既然秋小主已经到了,那么就开始游街吧。”
    洛夜痕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抬了个牌子过来。
    文青羽勾头一看,嘴角狠狠一抽。
    那牌子尺寸可不小,上面居然包了金,又用拇指肚大小血红血红的红宝石在牌子正中镶了五个大字,我是长舌妇。
    无论是那包牌子的真金,还是那鲜红如血的宝石,都具有晃瞎人眼的惊悚效果。
    这牌子一亮,只要你不是瞎子,从街头到街尾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文青羽唇角勾了勾,洛大美人真是太黑心了,不过,好喜欢!
    秋云染脖子上挂着这么个喜欢人的牌子别说绕着燕京城走两圈,只需要半条街,她的脸就可以彻底不要了。
    文青羽笑眯眯的回眸看去,果然秋云染一张脸孔顷刻间黑了。却显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怎么也不肯破坏了表面上的端庄温雅,叫那一张脸看上去万分怪异。
    “荣王这是何意?”连胤目光微微扫过包金的牌子,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一切皆是按照秋小主的吩咐准备的。”
    “哦?”连胤扭头看向秋云染:“云染叫荣王准备的这个?”
    秋云染抿了抿唇,似乎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方才说道:“回皇上,没有。”
    连胤一双眸子看向洛夜痕,脸上看不出半丝喜怒,台下百姓突然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莫名的就觉得起了无边冷意。
    “荣王听到了,云染说没有。”
    洛夜痕却不在意,淡然一笑:“是么?”
    秋云染将拳头紧紧握住,骨节泛着一片苍白,连胤眸光淡淡扫了她一眼。秋云染的手指一下子就放开了。
    “云染的确跟荣王打了个赌,若是冤枉了羽姐姐,云染愿意向羽姐姐认错道歉。”
    “恩。”连胤点点头:“的确是你的错,认错道歉也是该的。”
    秋云染笑了笑,向着文青羽看过去,语气端庄而温婉。
    “那一日,云染也是心急着想要为皇上分忧。毕竟那样一个穷凶极恶的杀手已经暗害了济安王府的三长老。不但挑拨了我大周与济安王府的关系,让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有可能再起兵祸。更有甚者,他潜伏在燕京城里也威胁了燕京城数十万百姓的安危。”
    文青羽靠在洛夜痕身上动也没动,脸上笑容明显带着嘲讽。
    秋云染可太会说话了,半丝不提她的咄咄紧逼,直接将话题引到大周国祚和百姓安危上去。说的她就是一个救民于水火的英雄,那么下一刻再叫她挂牌游街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所以。”秋云染轻轻咳了几声:“才无意冒犯了青羽小姐,谁能想到您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浑身是血,会是因为滑胎?云染终究是误会了羽姐姐,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秋云染向着文青羽微微福了福身子,仰起脸说道:“羽姐姐,你可是原谅我了?”
    文青羽暗暗冷笑,这是道歉?这明显就是在给她捅刀子。秋云染那一番话里,故意将未出阁,滑胎给咬的特别重。
    这样一来,她为国为民,能屈能伸的形象便越发的高大起来。她刚才那一番话说完,台下百姓的眼神明显就多了些鄙夷。
    秋云染偷偷看一眼连胤,见他神色极为满意,自己也长长出了口气。为了越发显出她的端庄贤淑,好将文青羽深深的踩进泥里,她一直福着身子,并没有起来。
    她以为,文青羽如果不想更加丢人,一定会极快的叫她起来。可是,半晌,都没有听到文青羽发出任何声音。
    秋云染抬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委屈:“羽姐姐,可是原谅云染了?”
    文青羽看了看她,却是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同化了满山冰雪,陡然绽放了一支艳丽多姿的蔷薇花,燕京城的百姓瞬间就给看的晃了神。眼睛里的鄙夷便不由自主淡了几分,一个不守妇道不懂礼数的人,怎么可能会拥有那样明艳清澈的笑容?
    秋云染暗暗咬了咬牙,却听到文青羽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若是我叫你起身了,是不是就表示我原谅你了?”
    秋云染心中一喜,文青羽看来是抗不过去了,不由点了点头:“那自然是的。”
    “好吧。”文青羽也点了点头:“本来看你病的不轻,想叫你起来的。既然你这样说,那便继续福着吧,因为……”
    她声音陡然一寒:“我不原谅你!”
    “什么?”这一下不止是秋云染傻了眼,连带着连胤都愣了一愣。
    今日,秋云染赐座在帝位下,连胤等于向全天下人公开了秋云染的身份。秋云染又将姿态放的那样低,做低附小的请求文青羽的原谅。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她居然说不原谅?她怎么敢!
    洛夜痕听到文青羽的话并不觉得意外,似乎早已料到她会那样说。听她说完,便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几分,凤眸深处漾出了一抹笑意。
    “你说什么?”秋云染给惊得够呛,一时间也忘记了起身:“你居然说不原谅?”
    文青羽点点头:“是的,我以为秋小主生病不过是身子弱了些。如今看来,连脑袋都不清醒了么?好好的话居然听不懂?”
    “青羽小姐。”连胤突然说道:“云染的确有错,但她拖着病弱的身子来亲自给你道歉,得饶人处且饶人!”
    文青羽唇角一勾:“皇上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么,青羽斗胆问一句。当日我躺在床榻上失血过多,半点都不能动弹。秋小主可有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一心一意叫一个外男来给青羽检查伤势,可有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执意要将我送入天牢,可有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眸光清冷,向着连胤看去,不带半点惧意。
    “我与荣王的确未曾大婚,但我们早订婚盟,因着表姐和娘亲的仙逝才将婚事一再搁置。所差的不过是个形式。荣王为了大周江山戎马半生,膝下未曾有半男一女。我与他年龄都不小了。早点有个孩子不该么?”
    她冷冷一笑:“即便再怎么不合礼数,终究也是我与洛夜痕的私事,怎么都不容他人置喙。即便要教训青羽,也需得文氏或洛氏的宗族长老才有资格。敢问秋小主,你又是以的什么立场来指责与我?”
    “你……你。”秋云染怒目圆睁,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秋小主说我德行有亏,未婚先孕。与我私通的却是我定了五年婚盟的未婚夫君,秋小主那一日春宵帐暖又是跟的谁?”
    “你住口。”秋云染再顾不得礼仪,一下子站了起来,眸子中恢复了凌厉的杀气。
    连胤听得文青羽说出了明月阁的事情,脸色也暗了一暗:“青羽小姐,扯得太远了吧。”
    文青羽眼眸淡淡飘过连胤,微微一笑。
    明月阁的事情只怕也是连胤心头一块病,她并不是真的要拿这个说事。不过是提醒秋云染一下,要认清楚自己是身份。
    不要总为了自己永远得不到的男人去为难另一个女人!
    “远么?秋小主刚才不也将青羽所作所为大肆宣扬,我可曾有半点打断?我不过有样学样,也好叫天下百姓都知道一下秋小主是怎样一个人。”
    说罢,她也不看连胤,向着秋云染继续说道:“秋小主当真是将自己说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了?”
    文青羽眼眸眯了一眯:“那日,你非要怡亲王给我诊脉时曾说过,若是入宫盗宝的真是我,无论死活那一日一定要送去天牢。若不然……”
    她声音猛地一冷,如浸透了千万年的冰雪:“你就要挂牌游街绕着燕京城大街走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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