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章 答案（四）

    几乎贴在唐云脸上的那坨软泥忽然变幻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凝聚出许多仿佛卷发一样的僵硬弧线。慢慢的，浮现出一张近乎于“石膏像”似的人脸。那是“大卫”的脸。不是米开朗琪罗雕刻出来的，而是斯博模仿出来的。
    “唐......云！”
    “我还......还在！”
    “还......还......能......”
    “试一回......”
    “没到......拼命的......时候！杀他一个......没意义！”
    ......
    话尚未说完，spera本体右侧有幻化出一条触须，一下卷住了唐云腰间的匕首。这条触须一边颤抖一边挣扎的挥舞起这把如锥子一样又短又锐的尖刺，也许因为他太过熟悉唐云身体表面由【傀儡】结晶凝聚出来的甲胄。这把匕首竟然沿着仿金属战甲腿部处的缝隙刺了进去。
    啊呀呀呀......
    唐云心头暴怒的情绪被夜魔露强烈的制恐作用一冲，双眼间的血色瞬间淡了许多。回过神的唐云一把夺过匕首，又一刀一刀对着面前这半人半鬼的软泥疯狂的刺去！
    此时的恶魔之城在街灯和各种照明设备的映照下亮如白昼，四周嘈杂声越来也大。成群的游魂已经如海潮般的向唐云涌来。
    唐云低头看去，那一滩仿佛液体似的斯博“尸骸”已经不见了。中了夜魔露剧毒的spera本体也僵硬着仿佛死物。其上所凝聚的大卫面孔半闭着眼，只有那些扭曲的卷发还在充满生机的蠕动着。他的嘴角微微颤抖似乎是在轻轻的呢喃。
    唐云赶紧俯身，将耳朵凑了过去。如他所愿，说话的果然是斯博！
    “我......我不想死......”
    “救我......”
    “带我......带我走......”
    ......
    唐云毫无犹豫，用尽全力抱住地面上这一坨至少有一百五十公斤的“硬泥”，扛在肩膀上便跌跌撞撞的往前冲去。这一切仿佛唐云最初在天启集中营里见到斯博的时候似的，那时候的他也很虚弱。但那时候挣扎在命运中的不是斯博，而是唐云自己。斯博先后用南郭信、白板和贝芙丽·艾迪三章面孔引导着唐云这位懦弱的少年从绝境中逃出生天。而今天则相反，是唐云要去解救身受重伤的斯博。带着他逃出这座恶魔之城，甩掉他的使命，逃出他的宿命。
    咔嚓嚓！
    一道闪电划破天穹，月亮终于彻底被乌云遮蔽。恶魔之城骤然下起一场暴雨。
    本就跌跌撞撞的唐云脚下更滑，虽然【傀儡】结晶和【狂战士甲】以太甲都额外提供了助力。但身体虚弱的唐云依旧没办法拥有往日的强大力量。
    跌倒，爬起来！扛起这坨一百五十多公斤的“硬泥”往前冲出几步。
    再跌倒，再爬起来！
    唐云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斯博，只要他没有油尽灯枯到无法动弹，他就不会放弃这样的挣扎！
    天空中的雷鸣呼应着地面上成群成群的游魂们所发出来的尖锐嚎叫和排山倒海般的脚步声。唐云的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那就是往前冲！
    一伙数百只游魂所组成的丧尸群猛然从前方窜了出来，喊着乱七八糟，唐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抄起随手可以拿到的任何棍棒或者刃器，桌椅板凳的木腿、铁锹、管钳......一瞬间唐云便被这群游魂淹没了。
    无数攻击落在他的身体上，【傀儡】结晶所凝聚的以太甲被敲的叮叮当当的响。唐云一次又一次挣扎着站起身，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一个人身处于人海中的无力感。
    疲倦、虚弱。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承受一轮轮如潮水一样的攻击。
    没有战斗的意义，只剩下一个生命在人海中的挣扎......
    战斗......
    【狂战士甲】依旧在影响着唐云的心神，他那双清澈到仿佛星空一样的眸子蒙着一层淡淡的血红色。右手拂过后背，拖出了一把由仿金属能量体所凝聚而成的双手巨剑。无论自己面对这世界和命运的时候感到怎样的无力。他都会本能的挥舞起手中的金剑。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自己还活着......
    ......
    这样的战斗一直在持续，唐云根本不知道自己拖着身后的斯博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挥舞了多少次手中金剑。
    雨一直在下，雷鸣声从未停止。也许是为了保证留下活体的唐云和斯博，spera本体没有安排荷枪实弹的战斗游魂进行围堵和狙击。整个城市的游魂都在向他的方向聚集，无论他如何挥舞起手中的剑，无论有多少游魂的残肢在空中翻腾。面前的敌人却永远不会减少。
    游魂的“恶魔之城”并不算如何巨大，但面前这条路却像一个巨大的，没有尽头的泥沼。将唐云牢牢的吸入了这个深渊。
    一直到天边已经翻起一层鱼肚白，一直到风停雨住，一直到乌云逐渐散去......
    当......
    当当......
    暖红的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某种拖着长长尾音的钟声从天边远处缓缓的响了起来。这钟声很轻柔，节奏很缓慢。随后又有某个建筑物里响起了类似的声音，再然后是另一栋建筑物。就这样，不知道是真正的钟楼还是由扩音系统模拟出来的钟声，无数悠扬的声音此即彼服。当......当当当......当当......
    许许多多的钟声汇聚在一起，响彻了整个“恶魔之城”。
    前一秒还举着手中的木棍、铁锨，悍不畏死的向唐云疯狂攻击的游魂们慢慢停下手，向四周散开。
    似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不是湿淋淋的衣服，被汗水和雨水打湿，一绺绺粘在额头上的头发。不要战斗，就连这场雷雨都似乎没有存在过一般。游魂们丢下唐云，丢下这条宽阔长街上如山般的游魂尸堆，各自向不同的方向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