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杨鑫东接了电话就跑来阮家了, 毕竟是阮艺的事情, 他非常热心。
    所以，阮家的晚饭被硬生生延迟到了八点多, 而且非常诡异得坐了一桌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都说了不用等我的，你看看, 弄得大家这么晚了才吃上饭。”杨鑫东笑得一脸憨厚，端着一杯柠檬水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杨队是客人，又是晚饭时间，等一等是应该的。”阮介舟尽量客气地说道。
    因为杨鑫东的到来, 阮介舟又知道了阮艺勇斗盗墓贼的光荣事迹, 老哥哥心塞得不行，这会儿还能微笑着面对杨鑫东, 已经是他这个企业家能拥有的全部忍耐力了。
    “别客套了，赶快吃饭吧。”阮艺拿起公勺, 先给杨鑫东舀了一勺子宫保虾球，示意所有人开饭。
    “是啊，动筷子吧, 粗茶淡饭, 杨队不要介意。”阮介舟笑着给杨鑫东倒了一点儿鲜榨果汁。
    因为阮艺下午醉酒上热搜的关系，阮介舟宣布全家上下戒酒，期限目前是永远。
    阮艺倒是无所谓的，想喝酒可以出去喝, 总不可能次次都酒醉被人发现吧？
    杨鑫东也不讲客气，他特别憨厚地给自己夹了大块的水煮鱼，一边吃一边说：“我在办公室都吃外卖，这么好的饭菜还是粗茶淡饭？那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啊？”
    阮艺说：“我平时也吃盒饭跟外卖的，我哥哥也是，这是今天晚上来客人才会准备这么多菜的。”
    “那多不好意思啊，为了我，做了这么多菜，哈哈哈哈。”杨鑫东笑得更高兴了。
    见他耿直成这样，阮介舟也没了脾气，叹口气自己也吃了起来。
    阮新桃跟谢成轩两个人坐在一起，作为小主人的阮新桃一直在认真地给好同学夹菜，两个人也会凑在一起小声地聊着学校的事，看起来感情很好，但又没有超出界限。
    一桌子的人，倒是阮艺吃得最少，大概是酒精的原因，她一直觉得胃里面鼓胀胀的，根本不饿。
    阮介舟一直在观察阮艺，见她几乎不动筷子，就说：“是不是酒还没醒？”
    “酒是醒了，胃没醒。”阮艺说：“不用管我，你们吃你们的。”
    她舀了一碗鸽子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半碗，就放在那儿不动了。
    李姐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走了出来，然后笑着将大碗放在了阮艺的面前。
    “艺小姐，这是酸辣汤，减少了辣度，你喝喝看，说不定就有食欲了。”
    “谢谢李姐。”阮艺闻到酸辣汤的香气，精神顿时也好了很多。
    喝了半碗酸辣汤，阮艺的胃口也慢慢恢复了，便问厨房要了一碗米饭，跟杨鑫东一起让桌子上的菜实现了光盘行动。
    “真好吃啊。”杨鑫东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鲜榨果汁，“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就好了。”
    一顿饭吃下来，阮介舟对杨鑫东的观感还不错，称呼也变了：“小杨要是有空，随时都可以来我们家吃饭。我们家人少，像这样热热闹闹一桌子人吃饭的机会也不多，非常欢迎你也来啊。”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阮哥。”杨鑫东显得很高兴。
    吃过饭，又休息了一会儿，阮介舟跟阮艺就带着杨鑫东去了楼下的起居室。
    阮新桃看着谢成轩：“你晚上还是住我们家客房吧？我今天也有很多数学题想要向你请教。”
    “没问题，走吧。”谢成轩跟着阮新桃上了楼，在家里保姆的监视下，开始辅导阮新桃的功课。
    过了一会儿，谢成轩借口要上洗手间，从阮新桃的小书房走了出来，看看外面没人，便顺着楼梯下到一楼，悄悄走到了起居室的门外。
    屋内，阮介舟已经向杨鑫东说明了买画的前后经过，还展示了最新鉴定报告的电子版。
    系统忽然提醒阮艺：“谢成轩在门外偷听，还用了专业的设备。”
    阮艺说：“不用管他，想偷听就偷听吧。”
    系统说：“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哎，我都有点担心阮新桃了，她太单纯了，会不会被这个男人骗啊。”
    阮艺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阮介舟说话。
    “金额上来看，这确实是重大诈骗案件了。就是目前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知假售假，还是也被蒙在鼓里。阮同学说，滨海艺术馆那边也有一个被骗的，现在知道卖家是谁了吗？”杨鑫东恢复了工作状态，显得非常认真。
    阮艺说：“稍等一下，我要打电话过去问问。这些天我忙着实习，把这件事给搞忘了。”
    在剧组跟着程启明后头跑，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阮艺晚上回来还要整理笔记，确实把这些事给抛在了脑后。
    杨鑫东跟阮介舟等着阮艺打完电话，他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样了？”
    “现在只找到了负责出售的中间人，但中间人说卖画给他的人是通过网络进行交易的，他也没有见过卖家本人。”阮艺说。
    杨鑫东说：“这不可能啊，不见面的话，是怎么取画的？拍卖出去的那幅画那么贵，总不可能用快递寄吧？谁的胆子这么大？”
    “中间人说当初他是先收了昂贵的中介费，之后，有专门跑腿的年轻人将画送到他家，他自己也对画作进行了专业鉴定，确定没有问题才送去港城拍卖行的。这个中间人也算行内老手，跟那间拍卖行有五六年的交情，现在他得知画作是赝品，也很惊讶。但是，他能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了。好在他自己的那台电脑上有网络来往的痕迹在，警方应该可以查到很多东西吧？”
    “对，只要拿到那台电脑就行。就是吧……这个案子跨了省市，还牵扯到那边的拍卖行，明天我得去上头打个报告，才能让人过去调查。”杨鑫东说：“目前呢，你们的这个案子是可以立案侦查的。总价六千多万的诈骗案，就算在古玩界，也算是大额的案子了。感谢你们及时报警，如果阮同学的猜测属实，这个造假高手一定要尽快找到，要不然，会有更多受害者出现。”
    他们又聊了一些细节问题，杨鑫东就准备告辞回去加班了。
    “那这件事，就拜托小杨了。”阮介舟跟杨鑫东握了手。
    杨鑫东又是憨厚大笑：“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嘛，客气啥？再说了，以后我可能还要麻烦阮同学的，大家都是互相帮忙嘛。”
    阮介舟听见阮艺给警方帮忙就黑了脸，但又不好直接说些不好听的话，只能打着哈哈将杨鑫东送出去。
    妹妹大了，又有本事，实在是管不住啊。
    目送杨鑫东的黑色小车开出院子，阮艺转个身打算回房休息。
    阮介舟却喊住了她：“小艺，跟我过来一下。”
    “还有事吗？”阮艺虽然不太情愿，但哥哥的话不能不听，所以她还是过去了。
    楼上的书房里，阮介舟拉着阮艺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周末他们帮我整理书房，找到了一些你小时候的照片，有一些你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想拿给你看看。”阮介舟打开了茶几上的一个纸盒子，递给了阮艺。
    纸盒子里面是一些很有年代感的照片，相纸都有些微微发黄了。
    阮艺将纸盒子放在膝盖上，轻轻拿起第一张，脑子里面突然有些糊涂起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说：“这是你啊，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哎，我在资料库看过你福利院时期的照片，最早的一张就长这样。太神奇了，真的一模一样。”
    阮艺僵硬在了那里，她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这张照片，阮艺分明有过一张一模一样的，不光跟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照片里面的背景也一模一样。
    花草繁盛的街心花园里，三岁多的小阮艺穿着一件时髦的白色连衣裙，扎着两个小辫子，一脸不情愿地看着镜头，仿佛随时都能落下金豆豆。
    在拍过这张照片后，阮艺就被送进了福利院，之后，她的小辫子被剪成了短发，那件时髦的连衣裙也没了机会再穿，等下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早就小得塞不进去了。
    “哥哥，这是什么地方？我是说，拍照的这个地点是什么地方？”阮艺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是以前我们家老房子那边的街心花园啊，不过那时候你还太小了，是不是不记得了？”阮介舟说：“那边我也很久没去过了，改天有空，我们再过去看看吧。爸妈的老房子我一直没动过，里面的装修还是二十年前的，就是担心你会接受不了，所以也不敢带你过去看看。”
    阮艺说：“可以明天就过去看一眼吗？”
    “啊？明天？”
    “对，我明天就想过去看一眼，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那明天上午哥哥带你过去看看。不过，你这是怎么了？之前只要提到回老房子的事情，你都会大吵大闹的……”
    阮艺低声说：“没什么，我也这个岁数了，可以冷静地回去看一眼了。”
    “那好，我们明天回去看看。”阮介舟的声音很温柔，他伸手摸了摸阮艺的脑袋，“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要是爸妈还活着，看到你出落的这么漂亮，一定会很高兴的。”
    阮艺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照片。
    “对了，小艺。”阮介舟突然换了话题，“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陆宣朗？”
    “啊？什么？”阮艺的思维被打断了，她转过头去，有些好奇地看着阮介舟，“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了？”
    “今天的那些热搜，一开始我看到的时候，也挺生气的。可是我继续看了几个别人偷拍的视频，我忽然意识到，你跟陆宣朗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那些笑容是骗不了人的，陆宣朗也真的很喜欢你。哥哥也是男人，哥哥能感觉到，他对你是真心的。”阮介舟说：“人这一辈子，能找到互相喜欢的另一半，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在你回家前，我仔细想过了。你要是真的很喜欢他，那就别分手了。哥哥不会反对你们，如果你们以后能走到最后一步，哥哥也会尽一切所能为你置办嫁妆，绝对不会让陆家瞧不起你的。”
    说这段话的时候，阮介舟的语气一直很温柔，长兄如父，他是真的把阮艺当成女儿来看待的。
    阮艺看着阮介舟微笑的双眼，心情非常复杂，她轻轻点了一下头：“谢谢哥哥。”
    “真是的，为了这种事情谢谢我，我一点都不会高兴的。”阮介舟又摸了一下阮艺的脑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又醉过一次，现在应该回房间洗澡休息了。明天早上起早一点，哥哥带你回老房子去看看。”
    “好。”阮艺抱着纸盒子站起来，“我回房间了，哥哥晚安。”
    “晚安。”
    阮艺抱着纸盒子回到自己的卧室，锁好房门，系统跑了出来：“你怎么了？为什么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心跳那么激烈，出什么事了吗？”
    “你去查一下我的资料，看看里面有没有一张跟这个照片一模一样的老照片。”阮艺道。
    “啊？你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老照片？我知道了，去查一下。”系统说完就落在了地上，闪烁着圆眼睛查资料去了。
    阮艺叹口气，放下纸盒子去洗澡。
    等洗好澡走出来，系统飞过去，说：“我查过了你的全部资料，从小时候到工作后，根本没有这张照片。”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我拍过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背景也一样。就是在这个街心花园，拍过照之后，我就被带去福利院了。”阮艺在床边坐了下来。
    系统说：“这个啊，我也查过了，福利院所在的那个城市，根本没有长成这样的街心花园。”
    “什么？你没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说的都是真的。”系统说：“这是你进入福利院之前，拍过的最后一张照片，你自己看。”
    系统调出了资料库里的照片，那是三岁的小阮艺，穿着一套皱巴巴的劣质童装，手里举着一根冰棍儿，站在游乐园的门口。
    阮艺看完照片，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她觉得自己更加糊涂了，到底哪一张照片才是真实发生过的？
    系统说：“是不是因为这里的身体跟你的身体一模一样，所以你产生了一些记忆混乱？”
    “有可能。”阮艺朝床上一躺，“算了，如果是记忆混乱，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想了，我先去睡觉了。”
    系统说：“你去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的，要不要看看是谁找你？”
    阮艺爬到床头拿起手机：“是陆宣朗，我给他回个视频。”
    拨通视频通话后，陆宣朗看着阮艺的表情，柔声问道：“怎么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你哥哥因为热搜的事情又教训你了？”
    “没有没有，是一点别的事情。热搜的事情，我哥哥已经接受了，还说不会反对我们两个在一起。”阮艺看着屏幕上穿着白色t恤的陆宣朗，道：“你还是这个样子更顺眼一些。”
    陆宣朗愣了一下：“这个样子？什么样子？”
    “没有用发胶，没穿正装，看起来就年轻多了，像我的学长。”阮艺笑了起来。
    “学长啊……”陆宣朗开始浮想联翩，要是能跟阮艺同一个学校读书，那应该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