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碰上必要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假扮成两具尸体。
不管怎么样，乘坐捞尸船的安全系数，肯定比乘坐运煤船大得多。
更何况，驾驶捞尸船的人，是对我们忠心耿耿的旧部下。
“大小姐，你们觉得如何？”老叶问。
张梦瑶颔首道：“可以！但是这一路就得辛苦你了！”
老叶抱拳道：“能够再次为大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何谈辛苦？”
张梦瑶说：“此去山西还是有一段路程，你送我们过去，肯定是非常辛苦。这只手镯你收下吧，就当是我给你的辛苦费！”
说着，张梦瑶又把之前摘下的手镯递到老叶手里。
老叶忙不迭地拒绝道：“不不不，大小姐，这只手镯我是万万不能要的，它是大掌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意义非凡，我怎么能收下？再说了，为大小姐做事理所应当，哪里需要什么辛苦费，大小姐实在是见外了！”
张梦瑶说：“现在我已经不是大小姐了，你也已经不是排教的人了，你就是一个捞尸人，我们租用你的捞尸船去山西，肯定要给钱的，吃霸王餐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老叶还在推辞，张梦瑶佯装生气道：“你不收这个镯子，是不是看不起我？”
老叶怔了一下，惶恐的回答：“大小姐何出此言？叶某人绝没有这种想法！我还怕大小姐看不起我呢！”
张梦瑶说：“让你收下你就收下，你不也得生活吗？你再不收下，我宁愿冒着高风险去坐外面的船，也不让你送我们去山西了！”
“大小姐，这……”老叶不知道该怎样推辞，转头望着我。
我冲老叶扬了扬下巴，对他说：“大小姐让你收下，你便收下吧，你知道她的脾气，谁也拗不过她的！”
老叶点点头，将手镯小心翼翼塞进衣袖里面，满脸感动之色：“多谢大小姐！”
张梦瑶看见老叶收下手镯，很高兴，摆摆手道：“不用谢，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现在都可以！”老叶说。
我问老叶：“你不是还要去捞一具尸体吗？”
老叶说：“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护送大小姐去山西，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张梦瑶皱眉道：“这可不行，你以后还得靠捞尸吃饭，倘若你失信于人，日后谁还会找你捞尸？”
老叶说：“如果我去捞尸的话，一来一回估计又得耽搁一天时间，我刚才听你们说赶时间，所以我……”
“这样吧！”张梦瑶沉吟道：“我们跟你一块儿去捞尸，等你完成捞尸工作，我们便继续前行，这样就不存在一来一回的问题！”
“跟我一块儿去捞尸？这……”老叶看了看张梦瑶，又看了看我，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介意？”
张梦瑶笑了笑：“你当我们没有见过世面吗？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见过的死人可不在少数！”
“行！既然大小姐不介意，那我们现在便出发吧！”老叶说。
我问张梦瑶吃好了吗，张梦瑶点点头，我就让老板过来结了账，临走的时候还让老板给我打包了一分卤的羊蝎子，以及两壶酒，准备在船上饿了的时候喝两盅。
实话讲，这家路边摊的羊肉味道确实不错，羊蝎子下酒更是一绝，我这人就是好这一口。
试想想，午夜时分，明月高悬，一叶轻舟漂在黄河上，河风拂面，一边啃着香喷喷的羊蝎子，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吹风赏月，那是何等的惬意。
老叶带着我们来到码头边上，在一个偏远的角落里，找到了他的捞尸船。
捞尸船很小，船头和船尾有些尖，形状像个梭子。
我看了看，船舱里面的空间，顶多只能乘坐五六个人。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船舱里面还被隔离出了好几个空间。
一个是驾驶舱，驾驶舱里安装了马达；一个是休息舱，平日里老叶以船为生，就在船上生活，休息舱里可以造饭，也可以睡觉；还有一个是船尾的“货舱”，货舱是专门用来装载尸体的地方，里面铺着一些用来裹尸的草席。
而且，捞尸船跟其他船只还有个明显的区别，大概也算是捞尸船独特的标识，那就是捞尸船的整个船身和船舱，全都涂抹成了黑色，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黑色的梭子在黄河里穿行。
尤其是船篷，更是乌黑发亮。
只要是在黄河上跑船的人，一眼看见乌篷梭子船，就知道是捞尸船。
老叶将我们迎进船舱，说了几句客套话，什么这里条件简陋，还请我们多多担待。
我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你能冒着风险送我们去山西，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没什么好挑剔的！”
“是啊！”张梦瑶接过话茬说：“没有什么不好，感觉还挺舒服的，以前那种豪华游艇，我坐着其实一点都不舒服！”
当然，谁都知道这种乌篷小船，是根本没法跟豪华游艇相提并论的，但是张梦瑶为了消除老叶的顾虑，故意这样说的，所以从这些小细节不难发现，张梦瑶真的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也难怪老叶这些旧部下，会对张梦瑶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老叶说：“大小姐，阿九，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准备开船了！”
我们点点头，在休息舱里坐下。
天色已经黑了，黄河水哗啦啦流淌着，然后就听得马达轰鸣声，老叶发动了捞尸船。
很快，捞尸船就像梭子一样射了出去，在黄河上劈浪前行。
这捞尸船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是船体轻，再加上奇特的梭子状，行驶的速度还挺快的。
刚刚那顿晚饭，我们已经吃饱喝足，于是便躺在休息舱里休息，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聆听着黄河奔腾的声音。
第271章 捞尸门道
我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就像在摇篮里面，黄河的水腥气令我迷醉。
也许，我的骨子里，就是黄河人。
从小喝着黄河水长大，所以打从心底，我对黄河就有种特别的情感。
黄河之所以被人称为“母亲河”，我想，并不仅仅是它哺育了黄河沿岸无数的百姓，而是我们在黄河里，真的能够感受到“母亲”的气息。
说到母亲，我又想起了我的娘，她的鬼魂，在黄河里能够安息吗？还有我爹，黄河尸鬃，整日都在黄河下面行走，浩瀚黄河中，他会碰上我娘吗？
我的脑海里迷迷糊糊想着杂七杂八的问题，泪水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捞尸船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就听老叶在说：“大小姐，我寻到尸体了，准备捞尸！”
我和张梦瑶都没亲眼见过捞尸，于是怀揣着好奇，走出休息舱，来到甲板上。
甲板上立着一盏探照灯，老叶站在探照灯前面，慢慢转动着探照灯。
探照灯射出一束明亮的光，光圈划破黑暗，在河面上缓缓移动，就看见光圈里面笼罩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面朝下趴着，四肢僵硬的漂浮在河面上，顺着水流缓缓转着圈。
我们站在边上，看老叶开始工作。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捞尸这门行当，也有自己的规矩。
只见老叶在发现浮尸以后，并没有忙着捞尸，而是提出一桶油，戴上一双白手套。
我和张梦瑶看见那桶油黄澄澄的，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某种腐烂味。
张梦瑶捂着鼻子，问老叶那桶是什么油，老叶的回答差点让我们把肚子里的羊肉汤吐了出来，老叶说：“那是尸油！”
尸油，顾名思义，死尸体内流出来的油脂。
我听说过提取尸油的法子，等死尸慢慢腐烂以后，还会流出恶心的黏液，将这种黏液搜集起来，然后高温加热，沉淀以后就变成了尸油。
老叶戴上手套以后，又从裤兜里摸出一枚五帝钱，将五帝钱塞进嘴里，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我和张梦瑶知道老叶在工作，也没有打扰他。
老叶从船舱里取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一头钉着钩子，钩子形状奇特，看上去像是一只手的造型。
而且那竹竿还可以伸缩的，可以变长，也可以缩短。
此时那具浮尸距离我们大概不到十米，老叶试了一下，调整竹竿的长度，看得准确，一下子就用竹竿上的钩子，勾住了浮尸的后衣领，然后将浮尸拉回船舷边上。
拉到船舷边后，老叶并没有急着把浮尸拉上来，而是拿来一个类似于渔网一样的网兜，将浮尸笼罩在网兜里面，然后将浮尸拖上甲板。
在他拖尸体的时候，我和张梦瑶本来想上前帮他一把的，但是老叶冲我们连连挥手，示意我们不要碰。
我和张梦瑶也就没有动了，我知道，老叶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我们外人不能随便插手。
老叶把尸体翻过来，平放在甲板上，我们看得清楚了，这是一具女尸。
尸体在水里浸泡以后，会变形肿胀，就像一根巨大的水萝卜，看上去格外骇人。
我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女尸估计三四十岁，看那身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农村妇女。
老叶检查了一下尸体，尸体身上并没有明显创伤，看样子像是溺死的。
老叶没有说话，而是把那桶尸油提过来，我和张梦瑶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接下来的一幕，我和张梦瑶都惊呆了。
只见老叶把手伸入尸油里面，让双手浸满尸油，然后把尸油小心翼翼涂抹在女尸身上。
尸油的味道十分上头，我和张梦瑶闻之欲呕，弄得我连打包的羊蝎子都不想吃了。
等到将那具女尸全身涂抹尸油，老叶这才用草席将女尸包裹起来，最后用绳子一捆，扛着进了后面货舱。
整个过程老叶都很镇定，没有太多表情，那副熟练的模样，就像在捆粽子一样。
等到老叶出来，他摘下手套扔掉，然后用酒精使劲搓了搓手，将嘴里含着的五帝钱吐出来，重新揣回兜里，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我们说：“终于搞定了！”
“老叶，你嘴里含一枚古币，是什么意思？”张梦瑶好奇的问。
老叶说：“哦，五帝钱是辟邪之物，干我们这一行的，每天跟死尸打交道，很容易吸入尸气，所以我们将五帝钱含在嘴里，是用来压制尸气的，这样尸气就不会钻入口中！”
张梦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原来还有这种说法，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那个尸油又是怎么回事呢？”我问。
老叶解释说，从河里泡胀了的尸体，皮肤本就开始腐烂了，如果不加以处理，很容易造成大块皮肉脱落，等到交给家属的时候，尸体残缺不齐，那就不太妥当了。同时，如果弄坏尸体，那也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尊重。
所以，为了保护尸体的完整性，就需要给尸体表面涂抹上一层尸油。
说的直接点，涂抹的这层尸油，其实就是给尸体上了一层保护油。
我和张梦瑶听得连连点头，没想到区区一个捞尸行当，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规矩和讲究。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像我们这些外行人，如果不亲眼所见的话，还以为捞尸是一件简单的活路，反正只要胆子大，把死尸从河里捞出来就行了，其实实际操作，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老叶还掰着指头给我们讲，那根捞尸所用的竹竿，也不是普通竹竿，而是用桃木做成的竹竿，因为桃木可以辟邪。还有那张网兜，也不是捕鱼所用的网兜，这张网兜是特制的，用黑狗血浸泡三天三夜，然后再放到太阳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方才成为“捞尸网”。
老叶跟我们讲了很多捞尸的门道，我和张梦瑶听得津津有味，也算是大开了眼界。
老叶点燃一支烟，吐着烟圈说：“最近奇怪得很，黄河里溺死了不少人，我都捞了好几具这样的尸体，身上又没有伤痕，纯粹就是溺死的，也没听闻在家里闹过什么矛盾，自杀的理由也不成立，反正就莫名其妙溺死了，真是撞了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