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平常心

    小明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脏握在艾瑞丝的手中，兀自跳动。
    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空空的胸口处向四周发散，缓慢而剧烈……
    他再一次体验了那细致到极致的死亡过程。
    “不……”他大叫着睁开双眼，已是死了一次。
    艾瑞丝已经不见，周围白茫茫一片，却又不是初进系统的白色空间，而是像一个混沌世界。
    她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既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小明，我杀了你，将你推回大脑的本源，追溯潜能的起点，加以利用，就可以在接下来的训练中，举一反三，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本源？起点？”小明的意识浑浑噩噩，就如眼前的混沌世界。
    他的大脑忽然一清，眼前的世界为之一变，好像是一座居民区的样子。
    天是黑的，外面泠泠下着小雨，对面的楼洞闪着灯光，依稀有人影晃动。
    他牵着一个大人的手，缓缓走出楼洞。
    大人不高，身体单薄，穿着毛衣，头上戴着一顶太阳帽，用来遮挡雨丝。
    他跟着大人，沿着楼洞前的小路前行，雨丝落在他的手上，拂到他的脸上，凉丝丝的，气温也是湿冷。
    虽然天黑阴雨，但是他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因为他的小手握在大人温暖的大手，那种安全感、踏实感，从记事起就跟着他。
    他和大人经过了一个不大的广场，他记得，不下雨的时候，这里会有跳广场舞的大妈。
    广场上黑灯瞎火的，但周围的居民楼灯光可以照亮脚下，让他俩避开脚下的水洼。
    有些水洼很大，大人又不想撒手，就会自己踩在水里，让他沿着边缘走。
    其实，他很喜欢踩水的，但是大人不喜欢。
    他和大人拐出一个大门，边上是个小超市，上面的名字叫家得福，位于小区内的一条大路边。
    他俩顺着路边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卖熟食的摊位。
    说是摊位，不过就是一辆改装的三轮车，头顶撑着一顶大伞。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大概因为雨天顾客少，忙着收摊。
    边上站着一个穿着雨衣的小女孩，应该是摊主的女儿，冲着他笑。
    马路的对面是一排蓝色的简易商铺，不过大都关门了，下雨天生意不好。
    他俩脚步不停，前方又是一个熟食摊位，一阵烤饼的香味传来。
    男摊主还在坚守岗位，身后是一个圆圆大大的电烤锅，一个孤零零的灯泡照着他孤零零的身影，却为晚归的路人，指明回家的道路。
    他俩绕过这个摊位，看到对面的一间小商铺还在开门营业。
    里面挂着一些毛衣什么的，正是穿毛衣的季节。
    角落坐着一个男人，女人则在整理柜台，还有一个小男孩，在不亮的灯光下，埋头写作业。
    虽然没有客人，但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他感觉到，大人的大手紧了一下，似乎有所触动。
    再往前，他俩遇到又一个卖熟食的简易房子，在它的边上搭起了一座简陋的帐篷，放了几张座椅，只有一男一女对面而坐，边上的盘子里，放着十几串烤羊肉串。
    一股油烟顺风飘来，老板正为仅有的一对客人忙碌着。
    继续往前，是一排真正的店铺，以饭店为主，间或夹杂着水果店、日杂店，都没有关门，灯火通明，但客人寥寥无几。
    水果店的一家人正在门口的篷布下吃晚餐，女主人不停地哄着挑食的孩子吃饭。
    一家名字叫私房菜的小饭店门口，出来了一群人，一个模样憨厚的农妇手里捧着一盒蛋糕，招呼着众人上一辆陈旧的面包车。
    再路过一家小饭店，没有生意的老板夫妻，正坐在椅子上，一人捧着一碗面条，一变吸溜吸溜地吃，一边拉家常。
    他的心里有所触动，这就是平常人的生活，人活着，必须吃饭。
    他又感到难言的缱绻，似乎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太平凡了，没有任何的精彩。
    这时，他和大人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外面是一条大马路，车来车往，雨丝连绵。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对面款款走来一个清秀的女子，很温柔，一看到他就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像一轮弯月，特别好看。
    他当即舍了大人，扑上去，张开双臂，口里喊着：“小妈……”
    眼前一花，小明回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雪白的空间，但他的双臂兀自张开，嘴也张着，正是“妈”字的发音。
    艾瑞丝站在他的面前，仿佛他要抱的人，是她似的。
    她一洗脸上的野性和不羁，竟然也充满女性的温柔，伸手拂了一下他的眼角，仿佛一个大人疼爱孩子的举动。
    小明才感觉，自己的眼角，蓄满了泪水。
    他也知道，刚才所见的地方是哪里，那是他的家乡，他从小生活的彩虹小区，那个大人，自然是他的父亲。
    那是一次他和父亲去迎接小妈的情景，没想到，大脑回溯的本源，竟是这样的一幕，不知有何寓意？
    艾瑞丝轻轻一叹：“小明，其实，你不适合当总统。”
    小明依旧停留在儿时的记忆中，缱绻之情萦绕不绝，心声尽吐：“是的，我也不想当这个总统。”
    她却来了一个大转折：“你真正的使命，是拯救人类的未来。因为，你潜能的起点，是爱！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潜能高手的起点，是爱！”
    小明还是懵懵懂懂：“爱和潜能有什么关系？其他人的潜能起点又是什么？”
    艾瑞丝变成了一个谆谆教导的长者：“潜能是人类潜意识的反应，它受到外界的强烈感应而发。而人类的强烈感应，大多是负面的情绪，比如仇恨、邪恶、恐惧、愤怒、痛苦、绝望、疯狂……这些人的潜能成就越高，负面情绪越强烈。以爱为起点的潜能，不是没有，但是成就有限。因为爱是很微妙的东西，很容易稀释变淡。达到你这样高的成就者，我是没有见过。虽然成就艰难，但事物皆有正反两面，你的潜能发展空间，反而要比负面情绪者大。所谓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
    小明听得有些明白，却又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姐姐，你从哪里判断，我的潜能起点是爱？”
    艾瑞丝的回答更玄妙了：“不是我判断的，而是系统判断的。这套意识力系统，输入了俄罗斯军方搜集到的各种人类意识，它对潜能的理解，远远超出我的理解。这是它从你的大脑本源画面得出的结论。我试着用你可以理解的话解释一下吧。你的爱，不是小爱，而是博爱。我想，或许这就是你到处留情的原因。但这种男女之爱，还是很狭隘。你真正向往的，是一种平常平凡的生活，这种旧时代随处可见的生活，对于我们这些人类幸存者来说，已成为可望不可及的奢望。惟有胸怀大爱的人，才能倾听大众的心声，并带领着我们回归平凡的生活。小明，按系统的分析，你就是救世主！”
    小明一时呆住了，这是他又一次听到自己被称为救世主。
    以前，凯撒称他为救世主，他只以为这是他故意吹捧他，让他甘心接过大任。
    现在，连电脑结构的系统也这样说，就非常微妙了。
    世上哪有救世主？小明从来就不相信这个说法，但听了艾瑞丝、也就是系统的解释，他不由不有点相信了。
    他的战斗力和潜能，确实来自于爱，正如他那句广为人知的名言：活着，就是为了心中所爱，甘愿舍弃一身血肉。
    一开始，他是为了两个爱人而战斗，慢慢的，这种爱扩大到他的兄弟姐妹、扩大到所有追随他的人身上。
    他也从最初的小我，逐渐演变出大我，虽然他的大我里面，还是有一个小我。
    有时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抛开大的责任。
    但不可否认，他现在，确实为了大多数人而战。
    无论是自由，还是希望，说白了，都是一颗渴望回归正常生活的平常心。
    小明竟然害怕起来，害怕自己担上这么大的责任，自己连父亲和宫二都无法拯救，又如何拯救天下人？
    他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反戈一击：“姐姐，你的潜能起点又是什么？”
    艾瑞丝一愕，竟然脸一红，罕见地扭捏起来，有些难以启齿道：“我的潜能起点是……欲。”
    小明“啊”的一声，在大脑里一过，有种正应如此的感悟。
    潜能，其实也是一种表象，观其形，便知其意了。
    他不由调笑起来：“难怪姐姐叫女沙皇，想来男妃子一定不少了。”
    艾瑞丝眼底碧波流转，浪意流露：“弟弟也不在乎多姐姐一个爱人吧……”
    一语未绝，她的脸色一变，原来小明的手已插进她的胸口，一报还一报……
    小明正式开始了杀人训练，也是第二层领域的终极训练。
    一个潜能高手，怎么也要经过一周的基础训练，才能展开杀人训练。
    但是小明，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完成了基础训练，这也证明了系统对他的判断，他的潜能不可限量。
    艾瑞丝却感好奇，小明这两天的表现，几乎超越了人体极限，等若违反了第一法则：汝等不得超越自然。
    是的，即便他的潜能起点是爱，但也要遵循正常的规律。
    小明的解释是，自己当初服用过药头研制的药丸，潜能就是从那时产生的。
    艾瑞丝还是疑惑，能够提升潜能的药物，大都是兴奋剂一类的，不能长期服用，而且有副作用。
    小明对此深有体会，坦然相告，他停药以后，是靠着秦舞的训练，才得以重新激发潜能。
    艾瑞丝一听，对秦舞这个人大感兴趣，说有机会要跟她交流一下。
    小明记起秦舞也想跟艾瑞丝见面的，二女倒是一拍即合。
    他忽然想到，自己曾吃了站长的血肉，等于间接服用了核菌血清，不知道对潜能有何影响？他最终没有说出这一节。
    毕竟站长的存在，太过恐怖，他至今还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杀人训练，说明训练者必须不死不休。
    小明毕竟是初学乍练，不多时，已被艾瑞丝杀死了三次，不能再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