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我们可以白头到老了

    顾文茵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走在一条黑漆漆的路上，周遭什么都看不见，她很累，很想停下下来歇歇，可每当她想停下来的时候，耳边好像都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走，往前走，乖，我就在那里等你。
    她走啊，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日夜，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
    “我不行了，我好累，我真的走不动了……”
    顾文茵摇头，她慢慢的躺了下来，看着头顶泼墨似的漆黑，眼泪簌簌的直往下掉。
    她在哪里？
    她又为什么会哭？
    “文茵，文茵……”
    那个悲伤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谁？
    是谁在叫我？
    为什么，没有人回答她？
    静。
    死亡一般的寂静，静得出奇，静得让人害怕。
    “回来，求你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回来，只要你肯回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谁，是谁在她耳边哭？
    顾文茵坐了起来，茫然四顾着，想要找到那个在她耳边哭的人。
    可是，她的周围仍旧是一片漆黑，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别人。
    细碎的呜咽的哭声还在耳边响起，那样让人心碎的哭声，让人不由自主的伤心难过，跟着一起流泪。
    顾文茵想找到那个人，告诉他，别哭了，可是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却在这时，远处似乎有星点的亮兴闪烁。
    顾文茵一怔之后，站了起来，朝着那点莹光走去。
    只是，叫她没有想到的是，明明莹光近在咫尺，她却怎么走也走不到跟前，她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她只知道，再不能到的话，她真的就要放弃了。
    一扇门。
    一扇会发光的门！
    是不是只要穿过那扇门，她就能远离这片黑暗？
    深吸口气，顾文茵朝着那扇门发力狂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但她很肯定，只要穿过那扇门，她就能离开这令人发狂窒息的漆黑。
    近了，二十步，十步，五步，三步……手握住了门把手，顾文茵用力的拉开了那扇门，随着眼前陡然一亮，刺目的光芒像潮水一般朝她涌了过来，瞬间将她淹没
    “啊……”
    顾文茵猛的睁开眼。
    “醒了，夫人醒了。”
    燕歌惊喜带着哭腔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顾文茵有片刻的茫然，目光呆滞的看着穿着一身白色手术衣喜极而泣又是哭又是笑的燕歌，又看了看，同样长吁了口气的伊西斯。
    “哇哇……哇哇……”
    声嘶力竭的哭声突然响起。
    顾文茵一瞬醒过神来，她在剖腹产。
    “孩，孩子呢？”顾文茵沙哑着声音朝燕歌看去，“孩子好不好？王爷，王爷他……”
    燕歌急急的抱了已经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走了过来，低了身子，将两个白白净净正闭着眼哭得像个青蛙一样的孩子，给顾文茵看，哽着嗓子说道：“孩子在这里，五少爷和六少爷，长得都像你。”
    顾文茵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只是，嘴角才动，肚子便像是被人撒扯了一样，痛得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燕歌看在眼里，急声问道：“你怎么样？两个时辰早过了，你一直不醒来……王爷刚才还在这里，他都快疯了！”
    燕歌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手里的两个小婴儿“哇哇”哭个不停，以至于顾文茵都没听清燕歌说什么。
    “你把孩子抱出去给王爷。”顾文茵对燕歌说道：“伊西斯呢？告诉伊西斯，消毒，将另一个桶里浸着的棉布放伤口上消毒。”
    “你疯了！”伊西斯惊叫着对顾文茵说道：“你才刚好封好伤口，伤口别说碰到酒，就是轻轻碰一下，都能痛死你！”
    正如伊西斯说的那样，随着洋金花药效的褪却，顾文茵肚子上火辣火辣的就像是被人扔了盆火子在上面。几乎是倾刻间，顾文茵痛得冷汗涔涔，衣裳湿透。可，她仍旧没有改变主意。可是，不管多大的痛目前还是她可以承受的，一旦将来伤口发炎，无药可治只能眼睁睁的等死，那才是悲剧吧？
    顾文茵哆嗦着嘴唇，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伊西斯，深吸了口气，颤着嗓子说道：“不想我死，你就照我说的去做。”
    伊西斯脸色一白。
    身为医生，她自然知道，顾文茵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咬了咬牙，她上前，抓起浸在酒桶里的棉布轻手轻脚的放在顾文茵已经缝合好的伤口上。
    痛，使得顾文茵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脸色更是一瞬间惨白如纸，双手死死的攥着住了身下床榻的两边的抓手，上下牙床碰在一起，磕得嘴巴上一片鲜血淋漓。
    “你要是忍不住，就喊出来吧。”伊西斯轻声说道。
    顾文茵没有出声，她不想喊，她想死，好不好？
    伊西斯走上前，将顾文茵嘴里塞着的棉布取了出来，“喊吧，喊出来会好受点。”
    顾文茵本想摇头，但鬼使神差的却在下一刻，猛的张嘴喊了出来，“啊……”
    凄厉的喊声，穿破云宵，惊得屋外“吱呀，吱呀”叫的知了都齐齐一瞬静了声，好一会儿，才重新“吱呀，吱呀”的叫了起来。
    祠堂里，正跪在穆氏祖宗牌位前哭得像个孩子的穆东明，乍然听到这一声喊，一惊之后，猛的纵身而起，似一道流星般，直直跃向了主院的产房。
    顾文茵在喊出那一声后，两眼一黑，人事不省的昏了过去。
    伊西斯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边解着身上的手术服，一边摇头道：“真狠，对自己都下得了这样的手，对敌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后，喃喃道：“很庆幸，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是……姻亲，嗯，是的，姻亲。”
    燕歌按顾文茵的吩咐，将孩子交给外面等着的商黎氏领着的奶娘后，本想叫人去请穆东明的，却在听到顾文茵那不似人声的惨叫后，猛的折身便往屋里跑。
    一进屋子，见顾文茵两眼紧闭，人一不省的躺在血迹淋淋的床上，当即便杏目圆瞪，对伊斯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伊西斯被燕歌吼得愣了愣，才要开口解释，不想，下一刻，一道身影风卷残云般扑了进来。等看清是穆东明后，伊西斯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解释道：“是她自己要求的，我说了，会很痛的，可是她说她不想死……”
    “丫头，丫头，你醒醒，……”穆东明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伊西斯，而是“咚”一声跪在了床前，颤着手去抓顾文茵冰凉的手，“文茵，文茵……”
    顾文茵很不愿意醒过来，可是，响在耳边的哭声告诉她，她要是再不醒过来，他怕是也活不了了！于是乎，她只能无奈且恨的睁开眼，哆哆嗦嗦的张着嘴对趴在床头的穆东明，说道：“你，你娶不了……新妇了！”
    穆东明一僵之后，猛的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顾文茵扯了扯嘴角，绽起抹虚弱的笑，轻声说道：“我闯过来了。”
    穆东明紧紧攥住了她垂在榻上的一缕发，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真好，我们可以白头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