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骤雨前刻
即使黑夜剥夺了我的色彩，我也不会停下向黎明前进的脚步。
正文
“飞机，主要分为战斗机，侦察机，轰炸机，运输机……”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早晨，昏暗的洞中传来厄宏姆建讲课的声音。他此刻身穿军服，身后的白板上是四大机型的简易图像。他此刻手持课本，专注的眼睛始终不离开书页。
下面的一排学员们也都整齐地坐着，但是细细一瞧，却会发现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那么好，或者不是那么精神。
赵啻贤坐在最后一排，右手抓着中性笔唰唰地在本上记下笔记。作为团长，他明白自己必须以身作则，带头学习，才能尽多地消除战士们对仙王座人绵延了几十年的偏见。
葛奔云坐在他们跟前，也无精打采地捧着书本拢拉起脑袋。当听到航校招生的消息时，他的内心是激动无比的——可以上天去打击仙兵，想想就热血沸腾！可是当他发现教导自己的老师居然是个仙王座的投降人员，他的心便凉了半截。
老子拼死拼活和你们这些家伙打仗，到头来还等低你一等叫你老师？哪有这个理？
“好的，葛奔云同志，请起立。”
他还正在心里发火呢，厄宏姆建已经放下讲义，照着名单上的名字开始念了。知道团长打坐进来的那一刻起一直都在盯着每个人，他犹豫半秒后还是站起来，吞吞吐吐地应答了一声：“到。”
“你说说，空军的飞机有什么机型啊？”
厄宏姆建放下书本，不冷不热地问道。“有，有战斗机，侦察机，轰炸机，运输机……”本来就紧张，再加上天闷热闷热的，他开始一个劲地冒汗，回答也磕磕绊绊。
“战斗机的驾驶要领是什么啊？”他话音刚落，厄宏姆建再次追问上来，一字一顿的沉重语感让他语气中的严厉更加被极致地凸显出来。
葛奔云慌了，像憋了两天尿似地一个劲地发着抖。本来就没有好好听讲，再加上紧张，那些在脑海里晃悠的零碎的知识点一下子都忘了个精光。
见他支支吾吾，厄宏姆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踏着缓慢却有力的步子走到葛奔云的面前，全然无视了他那似堵墙一般的高大身材：“葛奔云，我在问你话呢。战斗机的驾驶要领是什么？”
其他原本就脸色不好看的学员看到这一幕，心中的火气更旺了。他们互相对视着，用目光传达着不满与鄙夷。这些无形的目光网络却收入了赵啻贤的眼中。他知道这些家伙在交流些什么。葛奔云啊葛奔云，你可千万得争气啊！
“报，报告老师，我忘了……”
“什么？你忘了？我刚刚讲过的知识你为什么没有记住？”
葛奔云细小得如同蚊子一般的应答声彻底被厄宏姆建愤怒的吼声盖过去了。
厄宏姆建的两只眼睛中有愤怒，有失望，有遗憾，也许也有歧视。他瞪着葛奔云，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放在我王座的军团里，这样的学生理应鞭打二十杖。不过现在既然是在帝龙独立团，就免了。你给我听好了，战斗机的驾驶要领，是勇敢！它是一种单人驾驶的机种，所以没有同伴可以和你并肩作战。所以驾驶战斗机时，沉着与冷静是次要的，因为这时候它们都源于勇敢。只有保持勇敢，才能驾驶好它。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不敢再怠慢，葛奔云连忙抬起头，大声应答。
厄宏姆建轻哼一声，看了看腕上手表，走出教室：“下课！”
他并没有发现，那些个目光中，已经满是不爽与愤怒。
赵啻贤也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挺过去这节课了。课的内容其实并不难，无非就是嘱咐了驾驶各种飞机时需要的要领而已。但出身边角料的帝龙独立团知识水平极低，就连补入的三千影龙士兵除了少量精锐以外，也大多数是刷下来的次品。知识不同于战斗力，但却比战斗力更加重要。他明白，只有这方面上去，帝龙独立团才能真正意义上称为强军。
“赵团长，饭点马上到了，先上山顶吧。那几个种地的战士都嘀咕你怎么不在呢！”在他冥思苦想之时，萨达玛已然走进跑光了人的教室里。凌乱不堪的桌椅，昏暗的灯光，简陋的从城里买回来的白板，这里可以诞生属于帝龙独立团的第一批空军吗？
“是，这就走。”
他揉了揉疲劳的眼睛，扶着课桌一点点站起身来。训练战斗动手他在行，在教室里头保持一个坐姿坐一上午他就有些闷了。毕竟他打血管里的血细胞就是闲不住的。
哈哈，自己还是去种地或者带兵训练比较在行。反正只是起个表率作用顺带学点知识，真正被予以众望的，是那些心怀苍穹的他们！
与此同时，技术部也在紧锣密鼓地工作。叶冉已然戴上了方框眼镜，左右开弓同时操控着两台电脑。比起十六神军的某位疯子他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即使是这样飞快在键盘上嗒嗒跳跃的手指也已经是近乎神的存在。
近日，伴随着根据地的日益完善与稳固，他主持的信息部也开始渐渐发挥作用。除了处理各种通讯信息与研发新型产品外，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破译仙兵的密令。
而就在昨天晚上，他们截获的一条加密等级高达冥罗萨奇级的仙兵通迅指令引起了叶冉极大的兴趣。其他参与破译的人员已经倒过三班，只有他一直保持旺盛的活力，从昨天傍晚一直工作到现在。悄悄爬起的太阳和外面嘈杂的训练和喊杀声并不能影响到他，他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境界，用自己独一无二的能力驰骋。
“部长！午饭时间到了，您要不要先把饭吃了？”
已经破译完最关键的部分，叶冉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的精神居然更盛一筹，手指的跳动也明显变得更快：“不吃不吃！”
他并没有发现，郑婷沐早已训练完毕，背着神凤大狙靠在门口。冒着热汗的她此刻是那样美，即使有彪悍的钢铁巨兽伏在她的身上，也丝毫没有破坏女生的天生的美感。
但她此刻看向叶冉的目光却有些微妙。
居然有点小生气？
“部长，晚饭不吃早饭不吃，您中午饭再不吃怎么可以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您三顿都不吃，岂不是要饿死了！”
叶冉的助手显然有些着急，攥着保温饭盒的手显然也在焦急地上下晃动。这要是把自己的部长饿坏了，团长指不定怎么怪罪呢！叶冉有些不耐烦了，他索性扭回头去，提高了音调：“不吃就是不吃，拿走拿走！”
助手没办法，只得直起身子向门外走去。然而，当他发现郑婷沐就在门边靠着，并且伸出手向自己索要饭盒时，他却默契地点点头并没有吭声，而是悄悄出去了。郑婷沐大步走到叶冉的身边，清脆却稳健的脚步声沓沓靠近。
也许没看出是她吧，叶冉没有理会她，依然伏着身子继续敲击键盘。
“吃饭。”
她将饭盒放在叶冉的桌子上。
“我都说了不吃啦！”
叶冉被逼得有些急，他扭过脑袋就要发脾气。然而，当他发现映入眼帘的不是满脸胡子的助手，而是清秀的女生的面庞时，他才意识到……
麻烦大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从椅子上跳起来，或者解释解释，两只白皙的手就已经顺着那光滑柔顺的小卷发，揪住了他的两只耳朵。
“唉疼疼疼疼疼！”
感受着自己的耳朵被扯成了饺子皮，叶冉痛苦地扑腾着四肢，似只笨拙的小海豹。
“人家一片好心，居然敢吼我？还不吃饭吗？”郑婷沐的笑容中充满杀气，那双眼睛简直和泽莎尔如出一辙！
果不其然，这俩家伙天天一块带兵训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泽莎尔者暴力，这句话可真是真理啊！
“吃吃吃！我现在就吃！”
生怕被泽莎尔带坏了的郑婷沐再怎么欺负自己，叶冉赶紧一头扎进饭盒里猛吃起来，不顾耳朵有没有复原。土豆丝加大米，简简单单的一顿却回味无穷。自己已经空了两顿没吃饭了啊，现在吃什么都是香的。他当然不会想到，这可是郑婷沐亲手给自己做的。
“我说，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什么时候就能破译出密码啦？”
他还在张冲附体般狼吞虎咽地吃着，郑婷沐已经将脑袋好奇地凑到电脑跟前，两只宝石般明亮的棕瞳忽闪忽闪地眨巴两下让她在这一刻显得甚是可爱。
“快了！不出意外马上就搞定！”扫荡完最后一粒米。叶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着他难得轻松的样子，郑婷沐也不知为何，不知不觉地笑了。
“对了，你为什么要给我做饭啊？”
吃完饭了，叶冉靠在椅子上，用一种奇怪甚至是有点玩笑意味的目光看着这名英姿飒爽的战士，或者说甜美可人的姑娘。郑婷沐的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叶冉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心意的！她可能想破脑袋瓜子也想不到，精明的叶冉早就有了打听食堂一星期内的菜谱的习惯。郑婷沐低着头，尴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两只手也不自觉地做小动作。
“我，我……”
“部长！不好了，食堂那边有人打起来了！”
突然，匆匆折回来的助手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聊天。
“哦，打架啊，没事没事。”
……
“什么？打架！”
而在食堂这边，两伙人正拉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场面一时间非常热闹。负责打饭的炊事员也参与到了拉架的队伍之中，与其说是热闹，不如说就是乱做了一锅粥。
细细一看，靠台阶一边的那帮子人拉的居然是厄宏姆建！他的头上肿了一块，眼睛中喷射出掺杂着愤怒的委屈；另一边人架住的则是王大牛，这个憨头憨脑的家伙此时也是一股子的憨劲，他已然成了熊猫眼，从程度上看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你们都放开我！我给航校做那么多的工作，他凭什么骂我外星强盗！”厄宏姆建咆哮着，有力的双臂让抱住他的那十多个人几乎都要拉不住了。
而王大牛也毫不示弱，在挣脱的同时也没忘记顶回去：“怎么了？你就是外星强盗！仗着会飞你就欺负奔云，凭什么啊？没投降杀人放火，投降了你也改不了你的强盗本性！”
“唉！大牛大牛，少说两句……”
“教官你消消气吧……”
围观的人拉架的人好说歹说，却始终熄灭不了两人的火气。突然，就在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王大牛刚想挣脱开已经变得无力的几条胳膊，给这个仙王座的强盗再来几拳头，却在刚刚抬起手的那一刻再也动不了一根寒毛。
赵啻贤那冰冷的眼睛与他的脚步一齐逼近，并不十分壮硕的身躯却蕴含着无尽的威严。王大牛收声了，厄宏姆建在看到厄斯科奇尔后也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他在他的心中仍然是他的军长。
“怎么了？打教官？谁给你的勇气？不是叶冉和郑婷沐告诉我，你是不是还要好好耀武扬威一下啊？”
赵啻贤远不如战龙深沉有力的声音此刻却如同一只大手，死死地掐住王大牛心虚的内心。
“是葛奔云和你说他委屈着了？葛奔云可是和我一块最后出教室的。怎么？难不成他当着我的面唆使山底下的你密谋造反啊？”
“不，不是……”
没错，他只是道听途说，再加上一点仇视心理作祟，仅此而已。他低着头，刚刚的威风劲一点都不剩下。
“告诉你们，论空战，你们和人家差远了！打人算什么本事，把他们的技术学到手才叫真英雄呢！都给我记住了，在窝里横算不了什么好汉！有能耐你们去战场上打仙兵打敌人啊，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给自己的亲人朋友复仇去啊！如果下次再让我知道有谁搞这出，我就把他踢出帝龙独立团！都听清楚没有？”
这是第一次，赵啻贤让每个士兵的耳中都灌进他充满了威严的声音。
“王大牛，给厄宏姆建教官道歉。”走到他的跟前，赵啻贤轻声说道。
“……是！教官对不起，我错了！”自知有错的王大牛立刻低下了头，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他可以不把这些仙兵放在眼里，但军人的血脉不允许他无视自己的团长。
“……不，我也有错！我道歉！”
良久后，厄宏姆建也鞠下躬，一字一顿地说道。已经同两年前不同，即使仍挟带着严肃和古板，他的语言中已经再没有傲慢，偏见与不解。阵阵掌声响起，不是很大，但是却久久不息。
厄斯科奇尔欣慰地笑了，他的开门大弟子已经真正意义上长大。阵营并不重要，为正义还是为邪恶厮杀也并不重要，二者只是处事方法与悬挂的气质不同而已，但胜者，终将归属仁者。
“好，今天既然没怎么受伤，我就不追究了。吃饭！等吃完饭，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重头戏！”随和与活力重新注入赵啻贤的字里行间之中，他兴奋地返回山上去，继续吃自己没吃完的饭去了。
只剩下端着饭碗排队的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
团长将会带给自己什么样的重头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