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陆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居然将她当成趋炎附世的小人！逸怎么会有他这种父亲？
    “哈哈，萧先生，这你放心！若不是当初你儿子死皮赖脸地坚持要住进来，我们陆家可不会接受这样一个房客。你放心，我自己的女儿我会看好，不会让她和你儿子有什么牵扯。不过，我也希望你自己的儿子你也看紧点。如果他自己跑来找我家小敏，那可不关我家小敏的事，你说对不对？”陆一山恼怒地说道。
    “这么说来，我们达成共识了？”萧寒锋微微一笑。
    这陆一山，果然头脑简单，被他用言语一激便钻进他的圈套。他来时，还做了最坏的打算。若陆家不肯退让，大不了他花上一笔钱，让他们和萧卿逸断了联系。
    不过，现在看来，这笔钱是注定要省下了。
    陆敏神色灰败，满眼伤感。心中虽然不甘，也十分不舍，可是，她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立场挽留什么。
    这不是她早就预料得到的吗？
    萧家和陆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云泥之间的差别，又岂能依靠她和逸这短短一段相处的时日里培养出来的情谊就能弥合的？
    萧寒锋见目地已达到，便带领着手下的人扬长而去。临走前，他忽然回头，说道：“陆敏，小逸因为你受伤住院，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希望你能象你父亲承诺的那样，不要再去找他了。等他伤好，我就送他出国。你也许还不知道吧？世界顶级金融大师孔大卫欣赏他的才华，执意收他为弟子。我说这些，无非是让你能清醒一点，不要做着灰姑娘的童话美梦。相信你也能清楚地明白你和他之间的差距。哼，我萧寒锋的儿子，将来娶的女人必定是出身上流世家的名媛淑女！”
    陆敏怒极反笑：“只怕将来他要走的路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哪怕你是他的父亲！”
    萧寒锋气得脑门上的青筋暴露，他从没见过象陆敏这样能直击他痛处的女孩。
    “我儿子，只能听我这个父亲的话！你别梦想能改变他！我真后悔，当初没早点阻止他这荒唐的所谓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决定！”
    好在，一切都还算不晚。小逸年龄还小，在离开陆家这事上，最多和他闹一闹，吵一吵，以后他的生活便会回归正轨。
    萧寒锋相信，再深厚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他也相信，两个未成年人之间的情感不可能冲破现实的重重阻碍而持久恒新。
    两个注定没有交集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机场侯机室大厅的广播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登机的消息，陆敏强忍着心中的不舍，笑着对司皓说道：“快进去吧，再迟飞机就要起飞了。”
    司皓深深地凝视着她。
    人们从身边擦身而过。在这个每天不断上演着相聚和分离的地方，人们总是被异于平常的情绪所占据。相聚时的欣喜和开怀，分离时的痛苦和牵挂，将人们相视的视线拉得很长很长。
    此时对司皓而言，旁人隐去了，广播声音消失了。在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个留着一头不驯的短发，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他静静地看着她，恨不得将她的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珍藏于心底。
    “司皓……”陆敏鼻子有些发酸。
    本以为自己是潇洒而随性的，没想到，真正面临分别时的这一刻，仍会感伤。
    忽然，司皓伸出手，手臂一收，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
    陆敏的脸庞陷入了一片宽阔柔软的胸膛中，鼻中萦绕着司皓身上那特有的书卷的清香味，淡淡的，象轻柔的羽毛一样轻轻地挠动着她的心。
    司皓……司皓……
    那强忍着的泪终于象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泄下来。
    “小敏，等着我。我会尽快学成回国。一定要等着我……”头顶传来司皓坚定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丝沙哑。
    “小敏，我……我爱你！”一个温柔的吻落在陆敏光洁的额头上，陆敏如遭电击，抬起眼，一动不动呆愣愣地看着司皓。
    爱，多么强烈的感情。比喜欢更甚，却让她更加心慌。
    “小敏，我们保持联系。我不在身边的时侯，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冲动鲁莽，否则……我会担心的。”司皓温柔地将陆敏额上一缕垂落下来的青丝塞回她的耳后，低声细语，“小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等我，七年后，我会给你幸福！”
    幸福？
    直到飞机穿越云层的轰鸣声渐渐远去，陆敏仍出神地望着天际那朵白云，伫立良久。
    七年后的她，将会是怎样一种状态？而司皓，那时仍能象从前那样深情地向她告白，对她承诺，说能给她幸福吗？
    想到昨晚萧卿逸父亲的到来，陆敏的眼底一片晦暗。
    昨晚萧寒锋离开后，陆一山将陆敏叫到了他房里。父女俩进行了自陆敏懂事以来第一次意味深长的谈话。
    那次谈话，陆敏想她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自那女人走后，父亲一直酗酒如命，对她们这几个孩子也是爱理不理，疏于管教。陆敏对陆一山，这个将自己带到这世界上的亲人，曾经鄙视过，愤怒过，却从来没有怜悯过。因为陆敏认为，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作为父亲，他没有承担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没有能力供养这个家庭，所以不称职。作为丈夫，他没能力留住自己的妻子，因此也不合格。可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是苦也好，是累也罢，他都必须承受。
    陆敏一直认为，坚强的人，会想方设法改变目前经济上的窘境。可是陆一山的所作所为，却令她深深的失望。除了用酒精麻痹自己，逃避现实外，他什么也没有努力过。
    可是，那天晚上，当陆一山用近乎绝望的悲伤语气向她述说着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故事时，陆敏有些迷惘了。从陆一山的神情中，她仍能看出，他对那女人至今怀着很深的感情。他们的故事，是一个老掉牙的穷小子爱上富家女的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故事。可惜，他们的爱情，有个美好的不顾世俗眼光的开始，却没有同样美丽得象个童话似的结局。最终富家女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得近乎拮据的生活揭去了覆在爱情表面上的那层美丽的面纱，剩下的是对现实赤x裸x裸的厌弃和悲哀。于是，曾经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爱侣，开始每日每夜的争吵。爱情的背后，是对彼此的伤害，留下的是千疮百孔的伤痕。最终，女人走了，抛夫弃子，不再回头。
    人们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可是，为什么，那个却要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是陆敏一直无法原谅她的地方。
    “小敏，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可是小敏，爸爸的苦已经吃得够多了，不想你重新走爸爸走过的老路。小逸这孩子，爸爸打从心眼里很喜欢他。看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那么好，说实话，爸爸也感到高兴。小敏，你是个防备心很重的孩子，对朋友，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都充满了不安全感。可是，对小逸，你却是真正在心底里接受。每次看到你和小逸在一起开心的脸庞，爸爸都感到欣慰。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小逸的家庭居然如此显赫。他的父亲，是萧氏财团的总裁，常常在电视中出现，是个在政界和商界都呼风唤雨的人物。这样的家庭，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他们交际圈子中的人，也是非富即贵，哪里有位置容得下我们这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平民百姓？小敏，小逸这孩子，年纪小，心思也单纯。现在对你好，感情深，可是以后呢？经过岁月的磨砺，经过他们这种家庭和四周环境的影响，他对你的这份感情还能一直保持下去吗？现实毕竟不是童话，我和你妈妈就是最好的证明。夫妻都尚且如此，何况朋友？小敏，别再和小逸联系了。从今往后，我们过我们的生活，把他忘了吧。他爸爸找上门来，摆明了就是要断绝你们之间的来往。以后你们必定是无法在一起了。”
    陆敏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心隐隐抽痛起来。那疼楚越来越深，令她忍不住用捂住心口。
    原来，心痛的感觉是这样。
    耳边，逸的话犹在回响——
    “敏，我喜欢你家，在你家，我感到很开心，很自在。”
    “你不理我时，我的心很难过。”
    “敏，你要等我，等我长大。将来，我长得一定比你高，比你壮，到时，你就能象小鸟依人一样靠在我的胸前了。”
    “敏，我要娶你，我要成为你的老公！”
    那曾经在雨中，他哭泣着的请求和解的脸；那曾经令她恼火羞怒，充满算计的初吻；那曾经在医院，有他陪伴着的日日夜夜……如今回味起来，却是甜蜜中带着苦涩，象是她曾在咖啡店打工时喝过的苦咖啡，一直苦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