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的目光太热烈，表情太深情，令陆敏的眼睛无法直视。她微低着头，转过脸，对萧卿逸说：“我们走吧。”
    说完，正要跨上自行车，却被萧卿逸拦住了。
    “我来。”他朝陆敏微笑，将手中的抱枕递给陆敏拿着，将暖手炉塞进手中的塑料袋里——那塑料袋已被一包买来的东西撑得鼓鼓胀胀。他将袋子挂上自行车龙头，然后双手扶着自行车龙头扶手，跨上座位。
    “你会骑车？”陆敏抱着怀中柔软的抱枕，吃惊地问他。
    “这世上的事，只要我想学，就没有我不会的。”萧卿逸极为自负地说着，转头催促，“今天就让我载你回家吧。”
    “可是……”你能行吗？从没见你骑过自行车。这种平民的交通工具，象你这样的贵公子真的能骑吗？
    陆敏很想问他。可是见他那一脸自信满满的表情，又不忍打击他的兴奋和积极性。
    “别担心，我会骑得很稳的。”萧卿逸撇了撇嘴，为陆敏的迟疑感到委屈，“你的腿刚好，不能太过劳累。骑车，可是需要花不小的力气的。”
    陆敏半晌无言。
    原来，他学骑自行车，都是为了她。
    她不再犹豫，坐上自行车后面的行李架。
    萧卿逸开心地笑着，叫了声“我们回家啰”，然后喜滋滋地蹬着陆敏这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骑回家去。
    街道两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在空旷的夜空下散发着桔黄的光晕。陆敏拥着怀中的抱枕，蜷缩在萧卿逸的身后。空气中夹杂透骨的寒意，迎面扑来的寒风刮在脸上，一阵阵生疼。才十一月，天气竟如此冷了。
    陆敏盯着萧卿逸的背影，怔怔出神。曾几何时，这个常常哭泣的柔弱的男孩个头居然长高了这么多。他那纤细的腰、瘦弱的肩膀竟没有从前的羸弱，反而蕴含着几分力量。他微喘的呼吸声传来，竟奇异地让她感到踏实安心。
    逸，居然长大了呢。
    心底阵阵感动涌起，陆敏一时间起了捉弄的念头。听谢可人说，怕痒的男人将来都是“妻管严”。不知逸怕不怕痒。
    想到这里，她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挠向萧卿逸腰间。
    “啊——”萧卿逸一声惊呼，手一抖，自行车龙头几乎歪向一边。
    “哈哈——”看见萧卿逸面红耳赤的狼狈模样，陆敏一时间玩心大起，指下用力，更加起劲地挠起痒痒来。
    “别……敏，住手，快住手——”萧卿逸身子扭动着，左闪右避，却哪里躲得开陆敏恶作剧的手？那自行车一路歪歪扭扭地沿着曲线行进着，好在此刻自行车道上的车子也不多，否则指不定撞上谁。
    “逸，原来你怕痒痒啊！”陆敏心情大好，玩得更起劲了。
    “敏，唉呀，哈哈，住手，住手……”萧卿逸一边蹬着车，一边狼狈地躲闪。两人正嘻闹间，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那老婆婆白发苍苍，耳聋眼光，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从人行道上闯入了自行车道。
    “老婆婆，闪开——”萧卿逸龙头急转，惶恐的惊叫声响起，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在倒地的那一刹那，陆敏瞥见一个温暖的影子朝她身下扑来……
    好半天，陆敏的意识才渐渐恢复。落地时没有想象中疼痛。身下好象垫了个柔软温热的肉垫子，她的那辆破单车甩在身边几步开外，车上的物品散落了一地。一只车轮还兀自在转动。老婆婆目瞪口呆地瞪着眼前的一切，好似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逸，逸呢？
    陆敏心中一慌，叫了起来。她的身体刚一移动，身下就传来一声压抑的呻x吟。
    “天哪，逸！”陆敏这才发现，垫在她身下的“肉垫子”居然是萧卿逸。落地的那一刻，萧卿逸甩开了自行车，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她的软垫。她毫发无伤，可是他却……
    看清萧卿逸此刻的情形，饶是陆敏这样经历过打架受伤的人，也不禁湿了眼睛。
    萧卿逸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罩了件米黄色的夹克。因为骑自行车，微微出了点汗的缘故，他将夹克的袖子卷到手肘之上。摔到地上时，他的手肘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摩擦，薄薄的衬衫被磨得破损不堪，手肘处的肌肤露了出来，被磨去了好大一块皮，往外渗出血水。他的手臂不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鲜红的血液将白色的衣衫染成了红色。
    他躺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逸，你是笨蛋啊你！为什么？”陆敏急忙爬起来，心中又急又痛，冲着他就嚷起来，“你的脑子里长了什么？有你这样的吗？也不瞧瞧自个长得那瘦弱的样，要当肉垫也得把身子长膘了再来啊……”
    “敏……”萧卿逸忍着疼痛，眨巴着眼睛，表情煞是委屈。
    “闭嘴！你这个笨蛋，平时也没见你反应这么灵敏。真是个笨蛋！”陆敏伸手拉他起来。刚碰到他的手臂，他就痛得叫起来。
    “很痛？”陆敏仔细地端详着他的伤口，眉头越皱越深。
    “逸，我送你去医院！”她果断地说。
    “不……不用了，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萧卿逸觉得自己很丢脸。好不容易有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正想在心爱的陆敏面前表现一番，没想到居然如此狼狈。在敏的心中，她一定还将他视为没有长大的孩子，没有保护她的力量。
    萧卿逸越想越觉得沮丧，那身上的疼痛反而没有刚才那般难以忍受了。此刻，他满脑满眼装着的全是陆敏对他的观感和态度。
    她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认为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会不会仍是感觉他十分幼稚可笑？
    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她不再受到伤害。她的腿才刚好，不能再经历一次冒险。只要她没事，哪怕自己流更多的血，也是在所不惜的。
    这些，陆敏都能理解吗？
    她能明白，他宁愿自己疼痛也不要她受一点伤害的心情吗？
    陆敏见他低着头沉默不语，以为自己刚才的话令他难过了。不禁暗自后悔自己这口无遮拦冲动的性格。
    “逸，你别难过啊，我没有骂你的意思。你……，哎，其实你刚才真的很勇猛，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呵呵……”陆敏发现自己真的很逊，连哄人也不会，不禁有些泄气。
    她并不知，她的这番语无伦次的安慰的话，落在萧卿逸耳中竟仿如天籁。
    “敏，你不怪我？”萧卿逸满眼期待地望着她，微微一动，手臂上的疼痛传来，他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别动！你的手臂好象严重扭伤了。”陆敏一边着急地阻止，一边忍不住抱怨，“你想保护我，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呀。”
    “敏，只要你没事就好。”萧卿逸扬起脸来，绽开一抹动人的微笑，那笑如冬日里的阳光，能将心中最深处的寒冷驱散。
    “你呀……”说不清心中涌起的是什么感觉，陆敏只觉鼻子发酸，喉头发紧，眼睛不觉有些湿润了。
    “还好我就坐在你前面，能及时转过身扑过来。敏，以后，你不要随便坐别人的自行车，好不好？”萧卿逸捂着手臂上的伤，却不急于站起来，对陆敏说道。
    陆敏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她会不会受伤和坐不坐别人的自行车有什么关系？何况，她也不是喜欢搭乘别人自行车的人。
    正想责备萧卿逸无理取闹，却一眼瞥见他那固执得近乎执拗的眼神，不禁叹气应允：“好，我答应你。这下，你可以起来了吧？”
    “嗯。”萧卿逸舒展眉头，挣扎着站起来。陆敏见他显得颇为吃力，于是两手抱着他的腰身，将他半搀半抱地扶起来。
    萧卿逸顺势靠向她的身体。
    “逸，除了手臂，还有哪里疼痛？”陆敏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顾担忧地查看他身上可有其他的伤痕。
    “你不问，我还不觉得。你一问，我才发现……”萧卿逸眼睛转了转。
    “怎样？”陆敏紧张地问他。
    萧卿逸满脸痛苦之色：“敏，我的手好痛。还有，腿也痛，腰不知是不是也扭着了，唉呀，好疼！”
    “这么痛啊？”陆敏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神情中带着丝不容忽视的惊慌，“逸，我带你去医院！”
    萧卿逸一听，心中象喝了蜜似的感到甜蜜非常。见陆敏一脸紧张担忧的神色，可想而知自己在她心中还是占有一块很重要的地位的。
    其实，萧卿逸除了手臂上感到疼痛外，身体其他部位倒没什么大碍。但他并不想告诉陆敏这一点，他喜欢看陆敏为他着急担忧的模样。
    就让他在这点上做个自私任性的人吧。
    陆敏不由分说，半强迫半利诱半哄骗地将他半拖半推地拉向最近的一家医院。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超市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进医院。那人手上拿着的一件黑乌乌的物件偶而闪过一丝亮光。爱好摄影的人一定会知道，这是镜头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