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陈宁宁拉住了兄长的手臂,又说道:“娘已经备好饭菜,咱们快些回去吧。”
    “好。”陈宁远又点了点头。便任由陈宁宁拉着他,往城外走去。
    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行人不自觉地为这对兄妹让出道来。
    陈宁信抹去脸上的泪,也连忙跟了上去。
    那黑袍小将见状,又给亲随递了个眼色。
    那人点了下头,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第6章 婆家   被人堵门了~
    等到陈家三兄妹离开了潞城,之前陈宁宁见过的那位亲兵刚好赶着马车,追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一匹小毛驴,驴上坐着一位满头花白的老大夫。
    说是特意请来给陈父看病的,尤其擅长治疗外伤,对疫症也算小有心得。
    陈家兄妹自是感激一番。
    亲随又拿出一包银票和换来的碎银,交到陈宁宁手中。
    陈宁宁打开一看,绝对不只五百两。光五十两一张的官票就有一沓子。更别说那些散碎银子。
    陈宁宁又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好了五百两吗?这好像给多了?”
    那亲随又笑道。“我们爷说了,那块宝玉本就价值连城,难得有幸落到他手中,也算是缘分。这些银子都是姑娘应得的,姑娘安心收下就是。至于其他事,姑娘大可放心,潞城还是讲王法的。”
    陈宁宁早猜到那位黑袍小军爷出身不凡。只是再怎么看,他都不像喜欢助人为乐的。
    只是不管怎么说,若当真能解决王家,陈宁宁倒也能安下心来,好好生活了。
    也由不得陈宁宁多想,那位亲随又解释道,他本名叫作张来福,奉他家爷的命令,要一路护送他们兄妹到家。
    陈家兄妹自是又感谢一番。
    就这样,一路无话,很快到了二牛村。
    下车后,陈宁宁离老远就看见自家门外围着不少人,正探头探脑地指指点点。
    …
    原来那文婆子到底发现玉没了。逼问文秀才无果,便料定此事与陈宁宁有关。于是二话不说,打上门来。
    文婆子早就嫌弃陈家落难,巴不得退了这门婚事。因而她故意站在院外,跟陈母争吵,闹得全村人尽皆知。
    此时她正单手叉腰,左手指向陈母,扯着嗓大骂道:“就没见过你陈家这样不成体统的,还读书人呢。说好的婚事,给出去的定礼,自己又偷跑去婆家拿回来?一家子作奸犯科,如今又多了个贼。
    我文家本就艰难,可禁不起这种败家媳妇,这门亲事还是退了吧。”
    文秀才一脸无措地站在一旁,他倒想上前把他老娘拉走。可他老娘干惯了庄稼活,身上有把牛力气。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拉不动。
    文秀才没办法,只得开口劝道:“娘,您就别骂了,事情不是您想得这样。那块儿玉是我自己拿来,还给宁宁应急的。”
    不提这话倒是还好,一提这话,文婆子越发火大,又跳着脚骂道:“我看你是昏了心,陈家那死丫头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倒把你迷得找不着北了。
    她如今这还没进文家大门呢,就给你灌了迷魂汤,你事事听她挑唆,专跟你娘作对。若是当真让这搅家精进了门,你眼里还有你老娘吗?
    老天爷,我怎么这般命苦,苦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如今他不说同我一条心,非要娶个家贼。往后的日子,我要怎么过?”
    说着,她便胡乱哭了起来。其他人就跟看笑话似的,在一旁指指点点。
    陈母本就是个文弱女子,一向备受尊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时间,气得浑身颤抖。
    偏偏,文婆子左一句作奸犯科,又一句你们全家都是贼,骂她女儿,也骂他们陈家。
    陈母听了,心如刀绞,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可她却强行忍下了泪意。
    偏生那文婆子还在胡搅蛮缠,推开她儿子,几步上前,便要撕扯陈母,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
    “当初你也没说陈宁宁根本不是你生的。谁知道她是哪里蹦出来的小野种。这般不清不楚,还想嫁到我文家?也不看看她配不配得上我儿?
    如今我做了这主,休了她完事。陈家的,你快把那十两银子定钱还我。不然,我便告到村长那里去。”
    文秀才听了这话,连忙拉住母亲,又开口劝道。“娘,陈先生一向待我不薄,咱们可不能落井下石。”
    文母却强横地说道:“我看你就是被小妖精迷了心窍。你且放心,娘往后再给你寻个品行好的姑娘。哪怕是个天仙,我儿也配的。”
    文秀才又说道:“娘,您千万莫要乱说,我只想娶陈家姑娘。”
    就这样,陈母一直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陈家如今早已大不如前。若这种时候宁宁再被退了亲事,恐怕将来很想再找到如意的郎君了。
    想到这里,她越发心疼起女儿来。
    为了大局,她少不得忍气吞声,又低声劝文婆子:
    “亲家母,你这是哪里的话?那块玉原本就是宁儿打小带在身上的,怎么能算是偷?当日咱们两家说好的。玉不过暂时放在你家,等两孩子成亲后,还交给宁儿保管。如今不过是提前拿回玉来,还是你儿子亲自给拿的。你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况且,当初我陈家也给了你文家不少定礼。你如今只死咬着那十两银不放,让我们一家退还定礼,恐怕不妥当吧?”
    细想起来,陈家这些年帮衬文秀才的,又何止十两银?偏偏文婆子这会儿嘴硬不肯认账。
    可恨当初谁也没想到,文秀才一表人材,可一到他老娘面前,竟是这般懦弱,半点男子担当气魄都无。
    这种男人,又如何能算是佳婿?
    陈母此时只恨丈夫眼瞎,当初给宁宁定下这么一门烂亲事。
    只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文婆子本就蛮横不讲理,听了陈母这话,越发跳起脚来骂道:“亏你家还是读书人,难不成还要占我们孤儿寡母的便宜?你嘴上一说,可有证据?我们那十两银子定钱,可是当着媒人的面给的。如今你若是不还,就休怪我不客气。”
    说着,她便想上前去推陈母,甚至还想动手打人。
    陈母本来就生得瘦弱,再加上这些时日耗损得厉害。这要是打起来,她恐怕也讨不着好。
    …
    此时,刚找回几分神智的陈宁远,眼见着母亲受到这样的侮辱,那双眼睛瞬间变得通红,脸也变得狰狞起来。
    眼看他就要冲上去咬人,却被陈宁宁拉了下来。
    陈宁宁把那包袱砸到他怀里,沉声说道。“看好了咱们的包,谁也别给拿。”
    陈宁远之前就怕了妹妹。此时,两人四目相对,陈宁宁整个人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儿,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最后,反倒是陈宁远败下阵来。
    陈宁宁又回头对弟弟宁信说道:“看好咱们大哥,实在不行,你就抱住他的腿,不要让他乱来。”
    “可是……”陈宁信也正一肚子火气,正想去撕了文婆子。
    可他同样也被姐姐的眼神给压了下来。
    活到这么大,他就没见陈宁宁这般生气过。
    陈宁宁也不再理会他们,几步上前,抬手便抓了文婆子的麻穴。
    这还是她年少时学会的防身本领,都是一些投机取巧的招式。应付起文婆子,却已经足够了。
    文婆子只觉得胳膊一疼,半身都麻木了,她立时嚎丧道:“陈宁宁,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放开我。你还把我当婆婆吗?这般无礼,我定要叫我儿休了你。”
    陈宁宁也不理她,用力一推,便把那婆子推倒在地。
    文婆子又哭嚎道,“庆儿,你看看你挑的这好媳妇,这还没进门,就敢对你娘动手了。她这是大不孝,怎么配嫁给秀才为妻?”
    文秀才见母亲被打了,也落下脸来,横眉立目地对陈宁宁说道:“再怎么说,你也不该跟母亲动手?”
    陈宁宁此时就像被逼进死路的小动物,颤着手指,指着文秀问道:“照你这么说,我娘辛辛苦苦拉扯我长这么大。我还得站在一旁,瞪眼看着她被人欺负?她是造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挨雷劈的女儿来?”
    文秀才一听她这话,也呆住了。
    陈母见闺女这般维护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她忙上前握住女儿的小手,连声说道:
    “宁儿,娘没事的。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
    陈宁宁摇了摇头,死死把她护在身后,又继续与文秀才对峙。
    文秀才只觉得宁宁那双眸子就像着了火,竟是说不出的美丽。他一时心生动摇,连忙解释道:
    “我并不是这意思,只是母亲之间的事情,咱们作小辈的实在不好插手。”
    陈宁宁冷笑道:“你一个大秀才,的确不好插手。你就站在你娘身边,当个应声虫就是了。反正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如今她打上门来,百般羞辱我爹娘,嘴下一点不积德,也是对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文秀才还想辩解,却被陈宁宁硬生生打断。
    “你娘没错,你也没错,都是我陈宁宁的错。之前,我也曾想过,你娘再怎么蛮横不讲理,到底是我婆婆。等将来嫁到你文家,把她当成亲娘伺候。就算她心里揣着一块儿冷石头,我也把她暖过来。
    可我万万想到,我自己犯贱,甘愿去你家当奴才,这还不算完。还要连累我爹娘受如此大辱。
    他们做错了什么?陈家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要被人这样羞辱?说白了,不过是积善之家,看我孤苦伶仃,把我当亲生女儿养大罢了。明明是行善事,怎么就成了你娘口中的造大孽了?”
    第7章 定礼   这亲事退了吧~
    文秀才连忙又解释:“我娘并不是这个意思。她是个粗人,没念过书,不会说话。宁宁,你别同她一般见识。等将来咱们成婚,慢慢劝导她就是了。”
    陈宁宁冷冷地看向文秀才,只看得他心虚得别开了眼。
    她才冷笑道:“粗人就能随便侮辱别人?粗人犯了罪,县官就不审她了?
    我长兄今年一十八岁,自幼熟读圣贤书,行事光明磊落。见过他的人,哪个不夸他皦皦君子?
    兄长出门在外,看见弱女子遭恶霸欺凌,难道不该出手相助?明明是君子义士所为,何错之有?可恨得罪了王家小人,在考场使人陷害他。
    我兄长已经很惨了,你娘却到处乱说,我兄长作奸犯科,活该被撸了功名。
    我兄长为人如何,别人不知,你文秀才也不知道吗?可你却从未劝诫你娘半句,也不曾为我兄长正名,你又算什么我哥的知己好友?”
    这已经是陈宁宁第二次说陈宁远没做错事了。
    看着妹妹那双因愤怒,而灼烧起来的美目,陈宁远只觉得像火焰一般。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宁宁当真不觉得他做错了。也不觉得被他牵连了。甚至从来不曾怨恨过他。
    她觉得他只是做了君子该做的事。
    陈宁远的心弦此时已经绷到了极限,他手里紧紧抓着那个包袱,差点扣出一个破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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