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疫咳

    这话骂完了之后，屋子里又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可尽管这样，那妇人怒意似乎依旧没有消除，又接着骂了起来：“咳死了活该！看着你这老东西心里就窝火！”
    那小斯面上有些难堪，轻轻在江颜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家夫人性子有些泼辣，一会儿两位可得多担待，你等我我去里头通报通报…”
    江颜点头，只是从方才的话里，听到了不少讯息。
    合着这高夫子莫不成还是个好美色的？
    不过这些事情也跟她无关，便也不再多想。
    那小厮进去门多久，屋里那妇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依旧十分尖锐，语气也极为难听：“好好的大夫不叫，非得要喊个女大夫，姓高的，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呢，生个病也得让女人来给你按按才舒坦？”
    “我倒要去看看那女大夫长得什么模样…”
    陈大夫微微皱眉，听了这话后一个劲地观察着江颜的反应。江颜心里的确有些不舒坦，可对于这样的人她也懒得计较。
    紧接着，屋里的语气落下后，木门又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露出了一人位约莫五十上下的妇人，眼下用一对吊梢眼紧紧地打量着江颜。
    见着那脸蛋儿白嫩可人，身段又十分不错时，脸上更是不痛快了。
    立马鼻孔朝天的冷哼了起来：“哟，这是女大夫还是啥呢，哪有这么年轻的大夫？”
    高夫子这位嫡妻是还未有功名时就娶了的，从前性子就泼辣得紧，不过因着家境贫寒，高夫子也没有多嫌弃。
    后面考上了功名，成长锦文书院的院长后，却对这个妻子厌恶得紧。
    两人不止没有共同语言，反而这位高夫人更加变本加厉，将他管得死死的。也正是如此，高夫子忿忿不平，成天便对那些瞧着秀气斯文的女人十分感兴趣。
    自打家里纳了个温柔有礼小妾后，对这原配更是不管不顾的。
    如今这厮见着江颜也是温柔如水，秀气端庄的样子，哪里还能有不生气的？
    江颜瞥了她一眼，眸子里并无任何神色，语气也是干巴巴的：“我是个大夫，还望夫人自重。”
    她说完后，便抬脚准走到屋里去。
    可高夫人被江颜的眼神给吓倒了，又见着她不似其他人那般轻浮，一时间也将心神微微收拢，淡淡地开了口：“治病可以，但我得看着，谁知道这门一关，你们在里头做什么。”
    “夫人，请你注意分寸！”
    陈大夫忍不住了，抢在江颜先开了口，语气都沉了几分。
    江颜懒得再搭理她，直接绕过那妇人身子跨了进去。
    屋内站着一个婢女，还有一个穿着华丽些的美妇人，此人约莫二十五岁上下，瓜子脸，悬胆鼻，一对眸子更是如水如雾，瞧着宛如江南水墨，别有一翻韵味。
    如今只是眼睛红红的，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那高夫子今年五十五上下，虽然眼眶深陷，嘴唇微白，可如今依旧一个劲地对着那女人哄道：“灵儿，夫人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介怀。”
    说完这话后，又一个劲地咳嗽了起来。
    不管多少岁的男人，都喜欢这种软弱有保护欲的女人，眼下看着心爱的小妾受委屈，哪里还能坐得住？
    那叫灵儿的点点头，见着外头闪现出人影时，又抹干了脸上的泪水。
    小厮方才虽然已经报备过了，可眼下还得再提一遍，所以又介绍了江颜和陈大夫两人的身份。
    这一下，倒是让高夫子和那叫灵儿的小妇人都看呆了。
    他们没有去过舞水镇，自然素来没有见过世人口口相传的女神医。
    一直以为会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高夫子有些诧异，看着江颜，缓缓地开了口：“姑娘当真是女神医？”
    江颜摇了摇头：“神医不过是大家的谬赞罢了，若是您信得过我，我便来替你瞧瞧…”
    她也不想说那些虚的，毕竟今日来此，本就是来诊病的。
    见着高夫子点了点头后，又看了看他的脸然后，便直接开口询问了起来：“病情有多久了？”
    “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起先只是流涕头晕，偶有咳嗽，原以为是受凉，所以也没有多放在心上，这一个月里情况较重，尤其是夜里，一阵阵的咳嗽让人睡不好觉，导致精神也差了许多…”
    江颜听完这话后，又静静地听着高夫子的咳嗽声来，咳嗽亢扬，并不似久咳之人那般软弱无力，末了，江颜还特意留意了高夫子擦嘴时，帕子上那浓稠泛黄的痰液和血丝。
    见他缓过来了后，便又重新开了口：“小便大便如何？”
    “小便有些黄，大便十分干。”
    “会不会经常口干舌燥？”
    高夫子想了想后，又点点头。
    江颜得此，也没再多问，毕竟方才那高夫子说话时便一直留意着他的口腔内的舌苔，如今大概得出了病情后，江颜直接伸手对着他的脉门上探了去。
    舌尖红，舌苔黄，脉浮有力，很明显是风热所袭，邪郁肺内，导致胃热上逆所致，再加上咳嗽不止，痰中带血，便也得出了结论。
    一般久咳之人，排除肺痨外，便只有另外的一种情况，那便是疫咳。也就是现代所说的百日咳。
    咳嗽在中医来说，是肺中有邪气，才会产生的一种保护状态。偶尔咳嗽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只是这百日咳若是不治的话，会导致痰火伤及血脉，使得整个人元气大虚，最后到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地步。
    “您这是疫咳，如今已经到了痉咳期，若是用药的话，起码得要一个月才能恢复…”
    痉咳期也就是危险期的意思，比初期要棘手许多，不过这个病江颜也见过治过，所以并没有什么担心的。
    “来的大夫都是这么说的，可最后开的药都不管用，江大夫，你可有把握？”
    身体是自己的，他怎会不关心？所以如今又开口问了起来，眼里全是期盼。
    江颜看着高夫子，笃定地开了口：“不保证百分之百，但是十有八九是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