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焦韵秋偷偷朝她挤挤眼睛:“他做了好多你爱吃的哦。我刚刚去看了一眼,哇,他连虾壳都去了!”
    云岁捏了捏手心。
    他还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
    那天在云家餐桌上,他当众点出云谦平的偏心,她至今还记得。是因为没人给她剥虾,他待会动手又怕她尴尬,所以才要提前剥掉的吗?
    云岁心思敏感细腻,总会想得多一些,可她又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岑弘业从书房出来,看见她,和善地一笑:“岁岁来了?快坐快坐。”
    “伯父好。”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你伯母啊念叨你好久,知道你要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至于自家儿子,那就更不用说了。
    岑弘业笑而不语。
    这个房子虽是新的,但人都是熟人,很快云岁就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她钻进厨房,“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岑寂在切菜,云岁突然闯进,他的刀都没有停下半分,“怎么进来了?去外面玩会?跟他们聊聊天就好。”
    “这么多人吃饭,就你一个人在做,很辛苦的。”云岁说,“我来帮忙。”
    岑寂笑了下,“岁岁真体贴。”
    云岁很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虽然我不会做饭。”
    岑寂:“......”
    云岁赶忙给自己挽回形象:“但是我能打下手。”
    岑寂腾不出手,不然真的很想摸摸她的头,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都要可爱到心坎里了。
    “来,帮我尝下味道。”他拿了个小勺子,舀起汤,吹凉后放在她唇边。
    云岁吸进去,品了品,“好喝耶。”
    岑寂勾了下嘴角,又喂了她几样东西,“啊——”
    云岁:“啊~”
    焦韵秋想来叫云岁出去坐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她表情都快失控了。
    这是、这是她儿子?!
    这个一脸温柔地给人喂东西吃的人是她儿子?!
    她怕不是在梦里呢?
    好家伙......
    焦韵秋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丁点声音没发出,生怕打扰到了他们。
    见她一个人回来,岑弘业还问呢,“岁岁呢?让她来坐会,不用她忙。”
    焦韵秋还处于震惊之中无法自拔,“她不是去忙,是去...犒劳你辛苦做饭的儿子的。”
    岑弘业:“?”
    “你信不信,她只要站那儿,你儿子就能激情澎湃地给我们做上一桌满汉全席?”
    岑弘业:“......”
    信。
    焦韵秋有点缓过来了,激动地和他八卦道:“你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了?我看见他在给岁岁喂东西吃!我的天,我之前还担心他这副死样子以后会找不到老婆,现在好了,我完全不担心了!人家在咱们面前是一副面孔,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呀,又是另一副面孔哟!”
    岑弘业失笑:“五年前不就这样么?怎么还这么惊讶。”
    “可能是五年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了吧。”焦韵秋说着说着,又是心疼,这五年,儿子过得太不容易了。
    焦韵秋暗暗决定,不如她给儿子推波助澜一下?
    一吃完饭,她就笑着催他们去散散步:“外面那一片风景好着呢,你们去散步消消食呀。”
    虽然她也想和云岁多待会,可要是儿子能把人成功拐回家,那她以后就能和云岁待得更久了。她这叫,那什么,放长线钓大鱼!
    岑寂做的饭菜,云岁怎么可能不多吃,还真有些撑,于是她也没拒绝,“那我去外面走走。”
    “去吧去吧,你们俩都去,我去洗点水果,你们回来就能吃啦。”
    云岁没看见时,岑寂给了他妈一个眼神,充满了讶异。他可都没敢想他妈还能这样助攻。
    焦韵秋可得意了,儿子可没这样“夸”过她,夸得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紫韵庭是高级别墅区,外面的风景的确很好,云岁和岑寂经过云家,四处闲逛。
    “云岁,站住。”云谦平在院子里看见她,竖起眉喊道,匆匆跑了出来,“你怎么在这?!”
    云岁往后退了一步,并不想与他离得太近。
    而她这动作,显然激怒了云谦平。云谦平看了眼岑寂,压着怒气,勉强算是温和地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在这儿?”
    “她去我家。”岑寂道,不动声色地侧身把她护在身后。
    “怎么都不回自己家?”云谦平皱起眉,有些不悦,“不叫你你就不回。”
    “你们一家过得挺好,我回去不还给你添不自在吗?”
    “这是什么话?”云谦平说,“我们是一家人,你,我,你妈妈,你姐姐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他强调着,“怎么能说‘你们一家’?”
    “你自己心里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云岁轻声说,“还在这里狡辩什么呢?没有我,你们更自在,不是吗?”
    “云岁!”
    “不要恼羞成怒,我只是来散个步。”云岁很无辜,“是你自己出来挡我的路。”
    “我只是——”
    “我不想听。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云岁拉着岑寂就走。
    云谦平平复着呼吸:“不管你怎么误会我,我从来都把你当女儿。”
    “爸爸,我记忆力很好的,从小到大的事情我都记得,包括三岁的时候,奶奶求着你给我上户口,求着你让我姓云,求着你给我起个名,我都记得的。”
    云谦平瞳孔皱缩:“你说…你说什么?!”
    那个时候,她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记得?!这不可能……
    “我记忆力从小就很好的,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想找你,谈谈让我跳级的事情,但是你一直没时间去学校,老师才作罢了。”
    “你……”
    “你们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所以,爸爸,不要在我面前装父女情深了,没有用。”
    云谦平大骇。
    如果……
    如果她都记得……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都记得的话……
    “我们走吧。”云岁伸手去揪岑寂的袖子,跟他离开。
    岑寂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她,两手相交,他轻声:“好。”
    再没有人拦住他们。
    云谦平还处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中。
    他一直以为云岁对那些事情是没有记忆的,他爸妈为了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和她说当年的事。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云岁什么都记得。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当年他对她的种种狠心,她全都死死记在了心里。
    可她愣是能这么多年一声不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云谦平突然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不敢再想象这些年她对着他们笑时,对着他们温顺乖巧时,心里都是在想什么。
    他心里突然一阵疼意。
    她这是,藏了多少的恨?
    大学毕业后她非要离开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任性,只是不想再装下去了吧?只是要把所有的恨都爆发出来了吧?她是忍无可忍了吧?
    她不回家,不是因为别的,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的恨与厌恶,单纯的不想见他们。
    云谦平咬着牙。
    这么多年了,她竟是丝毫不曾表露出来半分!此等心机,未免也太过吓人!
    ——那她隐藏了这么久,眼看着瞒过了所有人,今天又是为什么突然说出来?
    云谦平更加想不通。
    太可怕了,她真的…太过可怖!
    云谦平第一次正视起了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并且陷入了沉思。
    岑寂带着云岁到另一边去散步,那边沿路都种着不少花,很适合散步,也很舒服。
    云岁踢踢脚边的石子。她也不想她记忆力这么好,记得那些事情,对她来说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天一口气说出来,她反而觉得松快了些。
    “岁岁。”
    “嗯?”
    “你是不是偷偷哭过许多次?”
    他没再往前走,站在原地,与她面对面,手抚上她的眼角,心疼倾泻而出。
    云岁眼睫轻颤,躲开他的手:“早就过去了。我没事。”
    她真的藏了很多很多的委屈,没有人知道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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