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一定要记住我

    方圆双目通红，不觉间声音沙哑，“老龙，能不能救蔺雪琪。”
    龙灵摇了摇头，“魂魄已然凝珠，除非有天仙在此，老龙我无能为力……趁着她最后回光返照，有什么话都说了吧。”
    方圆心中猛然一痛，如同被人重拳一击，那是实实在在的痛，真正的心痛。
    悲痛不已的方圆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股子力气，飞也似的跑到蔺雪琪身边。
    龙灵适时地撤去金光，便见蔺雪琪仰天倒下，方圆连忙张开臂膀接住。
    方圆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面色苍白的蔺雪琪，望着这张如花般的面容，方圆泪水决堤。
    也许是感受到了方圆的悲伤，又或者感到了方圆怀抱的温暖，蔺雪琪缓缓地睁开了眼。
    方圆心中没有半点欣喜，脸上却破涕为笑，“醒了？走，我带你回家。”
    老龙说了，这是蔺雪琪最后回光返照……
    蔺雪琪双眸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她从未想过方圆会哭，为她而哭，心里既然满足，又失落。
    蔺雪琪微微地摇头，痴痴地望着挂着两行清泪的脸庞，笑道：“龙先生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就别再骗我了。回家吗？天地之大，我蔺雪琪从未有过什么家。”
    方圆心中一酸，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自认一叶浮萍？
    他使劲摇头道：“龙雀卫就是你的家，老龙没法子，不代表方大将军没法子。你放心方圆师承上古巫门，师门祖殿有的是惊天动地的秘术。”
    蔺雪琪望着方圆张合的嘴唇，望着那高挺的鼻梁，刀削的脸庞。
    真俊，如何都看不够呀。
    她欣慰地笑道：“上古巫门？古籍上提及洪荒时代有大巫行走世间庇护万民，移山填海、摘星追月无所不能。你是巫门传人？难怪老娘一直看你顺眼……”
    顺眼到一步都不想离开……想要以身相许……
    方圆笑着点点头，“如假包换，巫门当代掌门方圆见过圣女。”
    蔺雪琪凄惨一笑，充满了自嘲，“狗屁的圣女，不过是早晚要沦为鼎炉的玩物罢了。若非如此，也不会被逼来杀你……以致……落得如此地步……”
    方圆泪流不止，颤声道：“那你倒是杀啊，婆婆妈妈可不是蔺大姑娘所为。”
    蔺雪琪眷恋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黑眸，好一会儿才痴痴道：“舍不得啊……不是没想过一不做二不休，可就是舍不得……”
    方圆痛苦得闭上双眸，心如刀割，哽咽道：“平时看着……贼激灵……关键时候怎这么傻呢……”
    蔺雪琪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想大笑，又很想哭。
    这时闻声而来的孙正德、朱石傲、一僧一道，以及许久未露面的供奉院那位白须老者，几乎同时赶到。
    眼前情景不言而喻，再加上先前那股幽冷、邪异之气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期间更是有人以秘术遮蔽此处详实，令众人心中充满了疑问，也充满了担忧。
    就见孙正德问道：“方圆怎回事？蔺姑娘没事吧？”
    龙灵自有手法阻拦孙正德等人神识窥视，有些话不能让外人听去，龙大爷的身份更不能被外人知晓，而龙大爷眼里的外人是除了龙雀卫之外的所有人。
    方圆抬起头，冲五位元神尊者露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沙哑道：“魔门贼子伏杀于我，幸有蔺雪琪舍命相救。此间之事方圆之后再与几位前辈详谈，此刻还请诸位前辈回府休息，容我与蔺雪琪说会儿话。”
    蔺雪琪的气息很弱，分明在一点点地流逝。孙正德张了张口，叹息一声，扔出一物转身离去。
    “此丹可于蔺姑娘服下。”
    “此丹主治神魂。”
    “此丹滋养五脏。”
    “此丹通补筋脉。”
    “此丹与孙正德的一样，二者叠加效果更好。”
    五位元神尊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留下一声声叹息。
    有了五位元神尊者的打扰，气氛好似没有那般凝重、悲伤了。
    蔺雪琪舒心一笑，“没想到临了临了，你这木头倒是开窍了。”
    “是晚了些。”方圆又哭又笑，他心中有愧，蔺雪琪的情义他当然知道，可方圆何德何能敢让你做小？又如何向姬心夜开这个口？如你这般的奇女子，自该找一个独属于你的男人疼你、爱你、宠你一生。方圆有自知之明，只能退而求其次，与你做一生好友。
    可，事情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方圆，我喜欢你，从假秦皇陵开始就喜欢你。喜欢你的一举一动，喜欢待在你身边的感觉，很好很舒服，就好像冬日里沐浴在暖阳下。”蔺雪琪笑得很甜，苍白的脸颊泛起两团红晕。
    心里的喜欢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难以启齿，但还是很难为情啊……
    “方圆你知道吗？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晴空万里，你就是我世界里的暖阳，让怕冷怕黑的我离不开。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傻蛾子，明知道正邪不两立，却忍不住飞蛾扑火。这时我就在想要是老娘我出身龙门该多好啊……就算做不了大的，可身为同门师妹，给你做小应该可以吧？总之出身正派的话，不会给你惹麻烦，自己也底气足些……”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最真实的心里话，情话，字语下却透漏着深深的……自卑。
    方圆从未想过，大大咧咧的蔺雪琪，竟然会因为自己出身魔门而自卑。
    他听在耳里痛在心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何做是一回事，有没有感情又是另一回事，钟情于姬心夜，所以刻意回避其他的男女之情，可情之一事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谁知此时，已追悔莫及……
    恨，可又能奈何？
    换不回她安然无恙……
    一切便都苍白无力。
    泪水滴答而下，方圆心痛如绞，过往在识海中一幕幕浮现。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方圆你能否将我再抱紧些？”很羞人的话，很贪心，蔺雪琪不敢去看方圆，可又舍不得不看，因为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哎。”方圆连忙答道，紧紧地将蔺雪琪抱住。
    蔺雪琪笑得很满足。
    方圆笑得很难看。
    蔺雪琪蜷缩在方圆怀里，轻声道：“方圆不要忘了我。”
    她好冷，真的好冷。
    方圆使劲点头，“嗯。一定不会忘。”
    蔺雪琪开心地笑了，“方圆，你一定要记住我，记住……蔺雪琪喜欢你，只喜欢你……”
    “嗯……”方圆泪水再一次决堤，双臂不住地颤抖。
    蔺雪琪手臂已然无力地耷下。
    韶华易逝，佳人易老，看着蔺雪琪安详的脸颊上眉宇间那从未有过的轻松，方圆好心痛。
    那从未有过的轻松分明是解脱了。
    她这些年一定很累吧……
    是的，方圆猜的没错，从偷听到师父谈话起，蔺雪琪便活在重重压力下，而如今她再也不必担心这些，担心有一天失去方圆，担心当了鼎炉的那一天该如何面对方圆。
    大大咧咧的蔺雪琪、心狠手辣的蔺姑娘，这些年从未轻松过。
    “傻瓜，方圆如何能忘了你。”方圆泣不成声，将蔺雪琪抱紧。她最后的要求竟然只是不要忘了她，还说得那般卑微……这还是那个泼辣的蔺姑娘吗？
    你为方圆不惜舍弃性命，怎只提这点儿要求？
    按你的性子，不该是以死赔罪，下去补偿你吗？
    ……
    “千面幻君！魔门！老子发誓要将尔等碎尸万段！”方圆仰天怒吼。
    ……
    龙灵默不作声，心里不是滋味。世间最让人伤心的从来都是生离死别，龙大爷见过太多，不想多见。如蔺雪琪这般痴情的女子，古往今来真不算多，她的故事可歌可泣。因为她不是那少男少女的年纪，才显难能可贵，凡夫俗子也好，修仙者也罢，活得越久往往越薄情寡义，因为一般情况下，人心真的靠不住。
    龙灵一声轻叹。
    谁不希望痴情换真心，终成眷属。
    可惜有情人终未成了眷属。
    可惜。
    可叹……
    他娘的，龙大爷要是马上能恢复全部修为该多好？
    ……
    突然，龙灵眼睛一亮，冲着无声痛哭的方圆喊道：“小子，快带蔺雪琪回介子天地，龙大爷又办法了！”
    而这时，龙雀卫也已倾巢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