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夜仙子阔气
方圆陪着龙门五宗长老去了趟西南官驿,从中麻志乃口中打问出小泉石野背后家族详情,以及一应盟友。
中麻志乃有问必答,老老实实,等方圆等人离开后,已是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胡凳上,怔怔出神。
方圆可以肯定,中麻志乃的回答必有所留,小泉石野背后家族的盟友,绝不止这些,只是,足够了,他从不怀疑龙门的手段,惹急了的龙门,绝对是一头雄狮,若不然如何与猛虎般的魔门平分秋色?甚至还占些许上峰?
长安城东。
五宗长老与方圆道别,临行之际,抛给方圆一枚储物戒指,留下一句小友莫要推辞,便化虹远去。
此行五行兄妹随行,作为五宗各自选出的最拔尖弟子,五行兄妹被寄予厚望,俨然是五宗将来的掌门之选。
五宗最出名的五行战阵,需各宗各出一人配合,这也使得在龙门三门九宗中五宗彼此最为亲密,而五行兄妹这五个同胞兄妹,使得五宗这一代尤为团结,如此更使得五人未来的掌门之位妥妥当当。
……
闲话不提,五宗此番前去将东瀛岛上偷习五宗功法的倭奴家族连根拔起不说,更是除掉了妖兽口中的那对师徒中元神境师父。
等五行兄妹从东瀛岛归来,方圆才彻底了解妖兽不人不妖的由来。那魔门元神尊者手下竟有若多个如出一辙的杂种妖兽,竟是这对师徒丧心病狂,以魔门禁忌秘法炼制人妖混血的傀儡妖物。
只是,五行兄妹那时还心有不甘,东瀛岛还有一些个漏网之鱼未能铲除殆尽。
好在,五宗出手突然,倭奴人来不及应对,一应功法典籍全部销毁,而据所有战斗判断,倭奴只掌握了筑基境入门的粗浅五行功法。唯一值得一看,只有五行遁术,却也是筑基二阶顶头,如何修炼都难成气候。
五行兄妹还告诉方圆,宗门留了后手,那些个杂种妖兽全归龙门所用,留守东瀛岛,围杀一切从大唐远渡而归之人,以及继续追杀漏网之鱼。
为此,大唐暗探也在沿海各处设下关卡,配合五宗搜查所有出海的可疑之人。
以上都是后话,要等五行兄妹归来方圆才能知晓,而眼下要做的是收取赌约。
郞炎不愧是无极门少主,见方圆饶有深意地望来,直接抛出一只乾坤袋,扭头就走,适才五宗长老皆在,郞炎不愿此事被龙门那些个长老知晓,故而,此刻才拿出。
方圆神识一扫,乾坤袋里果真满满当当,五十件上品灵器一件不少,郞炎也确实输得起,没有在灵器上做任何手脚。
郞逸文本想一言不发地跟着郞炎离去,可又怕自家少主心生厌恶,只好硬着头皮留下。
方圆一阵好笑,盯着郞逸文,不说话。
郞逸文脸皮不可谓不厚,愣是半天不言不动,直到孙正德、朱石傲远去,才放低姿态道:“方圆,我可否以两件上品灵器代替本命飞剑?放心也是飞剑,品相比我这柄只好不差。”
郞逸文实在舍不得交出本命飞剑,半数功夫尽在其上,孕养一柄心意相通的本命飞剑哪是那般容易,从头再炼一柄,最少要几年的功夫,且斩去与本命飞剑的元神联系,所带来的神识损失,没个几年也难以恢复。
方圆冷笑不语,既如此何必当初?做狗腿子恶心方大将军时,怎不想想方大将军雷霆怒火?
郞逸文尴尬地陪着笑脸,心中恨意翻腾。
……
郞逸文实在笑不下去,笑得脸都僵了,才挤出一句:“方圆,我毕竟乃龙门三门嫡系出身,还请看在龙门的面子上,高抬贵手一次。”
眼看郞逸文快要恼羞成怒,方圆才无声地点点头,极不乐意道:“两件灵器拿来!”
郞逸文如释重负,两柄飞剑烫手山芋般交于方圆手中,便抱拳离去。
两柄飞剑,一柄换来,一柄借来,郞逸文心疼得滴血,恨极了方圆!有趣的是,这厮心里更恨袖手旁观的孙正德,以及不顾他损失的郞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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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无边的浩大宫殿中,一根根通体黝黑的盘龙玉柱高高耸立,大殿穹顶亦是一片黑色,上有宝石镶嵌,勾勒出一幅龙虎图,大地不知何物铺成,一眼望去只给人一种感觉,冰冷,震慑人心的冰冷。
大殿最深处,十八个台阶垒起,每一处台阶足有三尺高,台阶之上有一座黑玉打造的宝座,气息玄妙,不是凡玉。
一袭白衣不告而至,面色不善。
白衣男子站立片刻,不满地冷哼一声,向着那十八台阶上,魔门上下只有一人敢坐的黑玉宝座飞去。
宝座上一人突然出现,黑袍裹身,好似容于黑暗之中,看不起面庞,周身带着浩大威压。
白衣男子丝毫不惧,就那样停在半空,与来人对视,浩大威压,到他身前三尺,便消失无形。
二人竟是势均力敌之势。
宝座上那人的声音充满不满。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事前来?”
“倭奴人盗取金木水火土五宗功法之事,可是魔门所为?”
“不是。”
“当真?”
“当真。”
“有魔门元神尊者在东瀛岛。”
“放屁!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千真万确。”
“东瀛岛?东魔门……百余年前东魔门确实有一长老出走,鸟无音讯,但此人绝不是魔门指使。”
“如此便好。”白衣男子冷笑。
宝座上那人沉默片刻,“那厮偷习禁忌秘法外逃,随便你们。”
“告辞。”白衣男子化虹而去。
“身外化身,嘿嘿!特意来给老子炫耀?”
浩大宫殿中留下冷笑回荡,宝座上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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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宣平坊方圆大宅,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夏日凉风里飘荡的翩翩白衣,勾勒出一副精致到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嫌少的妙曼身躯,顺着饱满的胸脯往上望,玉雕的脸颊好似吹弹可破,不对,吹弹都是罪过,仙女下凡,出尘的风姿足以令一应珠宝首饰都黯淡无光,所以只有一枚凤钗伴着青丝。
青丝随风,风景怡人。
龙大爷怪笑一声,走进屋子,风景留给方圆独赏。
方圆看着站在门外的人儿,心肝砰砰直跳,脑海空白一片,突然的到来,竟给他宛如初见的慌张。
“到里面坐。”局促得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出尘的姬心夜,一改近几日厌恶、冷漠,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些像方圆印象里夜仙子,她认真打量着手足无措的方圆,极力思考着。
他为何对自己表现得如此熟络?
难道真如仙儿所言?
“不用麻烦。姬心夜学艺不精,前几日屡次冤枉好人,心中有愧,特来向方大人谢罪。”她轻笑着摇摇头,极力压制着心湖莫名升起的厌烦。
方圆心中一震,突然好一阵轻松,总算让她知晓方圆不是滥杀无辜之辈,总算给她证明方圆是个怎样的人。
若还不知是自己修行出了问题,那便也不是姬心夜了。
与道心有关,或许是心境,总之,没道理如此厌恶一个人,厌恶的好没道理。
她细想了良久,四次推演,三次指向方圆,一次指向方圆手下,哪怕没有那份对方圆的厌恶,她依旧会怀疑方圆就是凶手,一切太巧了,这件事只能怪她学艺不精。
事实上真正使她来此的,是昨日方圆捉拿妖兽一应表现,平心而论,手段、智谋、胆识都是屈指可数,不得不令人佩服。
而这些都不奇怪,她从未觉得自己学问九天,智谋无双,对方圆看走眼实属正常。
真正令她好奇、奇怪的是,方圆这几日为捉拿妖兽所做的事,除了与倭奴使节,以及郞炎几人闹得不可开交,所做之事当得起一句大义凛然,这与她印象里的登徒子全然不符,判若两人。
而这些也都不重要,真正令她不解、难懂的是,昨日方圆以身涉险,从妖兽手里交换她时,心湖里那难以言状的情绪。她不该对登徒子如此感激才对,就算感激也不足以生出那般令道心颤动的情绪。
难道仙儿的欲言又止,以及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她不愿相信。
可方圆的所作所为,又难以解释,对倭奴人、郞炎几人恶言相向,为何对自己这个算是罪魁祸首,独独不予计较,只是悲伤至极地质问?
更令她难以解释的是,妖兽暴怒利爪紧扣,要取方圆性命时,她的心为何会那般痛?撕心裂肺为何而起?为何会泪流满面而不知?识海深处那道裂缝中的背影又究竟是谁?错觉?还是……
他也穿黑袍……
“方圆,还要谢你昨日相救之恩,言语太轻,这颗定水珠很是神妙,还请笑纳,莫要推辞。”她说着拿出了那颗想起不从何得来的定水珠。
方圆看着她手里的珠子,摇头轻笑,“仙器定海珠,谢礼太重,在下不敢收。”
她微微一怔,没想到方圆一眼便认出宝物,“仙器?仙器更好,还请方大人收下。”
“泛泛之交,仙器那好意思收。”
他的笑里带起苦涩,当年还是她告诉自己珠子是定海珠,如今却是连定海珠都忘了。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留下她青丝上的凤钗,飞仙谷归来天子大摆筵席的那一夜,是他迄今最开心的一刻,而青丝上风钗正那一刻的见证,那凤钗是他当晚送于她的礼物。
“夜仙子若是真心要谢,在下看你头上凤钗不错,不知可否赠与在下?”
她想也不想地摇头,美眸中尽是警惕之色,好似生怕他打头上凤钗的主意,脸颊泛起冷色,缓缓说道:“方大人失礼了。此物不行,其他随方大人提。”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对一件普普通通的凤钗如此重视,只是认定凤钗一定不能丢。
他一下子心情大好,一支普普通通的凤钗而已,她如此护着,足以说明哪怕失忆,有些东西也还在的!
如此,便足矣!
他笑容满面,“既如此,在下便不客气了。”
她突然有些紧张,“请讲。”
他眼里带着算计得逞的得意,“往后,在下去若去大衍楼喝茶,若夜仙子在大衍楼中,便要为在下抚琴一曲。”
她又是微微一怔,总觉得他话里有陷阱,只是思来想去无从挑出。
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答应又何妨。
“可以。”
他用力攥紧袖中的拳头,笑得合不拢嘴,“夜仙子阔气!”
她眉头紧蹙,突然觉得上当,可一时还是想不出。
既答应了,她便不会收回。
“姬心夜告辞。”
“慢走不送!”
他享受着夏日凉风,看着款款远去的背影,乐着乐着,突然一阵唏嘘,当年若是将赌约换成这个多好。
罢了!
再追一次便是。
这不已经比前几日大有转变,都知道登门谢罪了,还要怎的?
不着急!
以后有事无事,天天去大衍楼坐着喝茶。
……
今日的长安城,白云几朵,天地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