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4，老虎凳
孙长远孩子不少，却都不愿守在他的身边，除了长子孙强之外，也就孙海愿意听他唠叨几句。长子孙强只有一子，孙海也只有一女。长孙孙伟娶了何家姑娘，而孙海的女儿嫁给了青阳兰家一个普通家庭。
警车下来两男一女，为首的青年双手插兜。一般执勤时不允许这样，但是今天是给老丈人办事所以兰恺无所顾忌。
兰恺有三个身份，每一个都值得细细揣摩。第一个身份是孙家女婿，孙家次子孙海的女婿。单凭这一个身份，就可以让兰恺在青阳横着走。青阳十大富豪家族之首的孙家，谁敢不给几分薄面呢。
第二个身份便是中队长，青阳市公安局阳城区分局刑侦二中队中队长，职位不算高却足以让很多人眼热。
这第三个身份，便是那分局局长最为看重的年青一代。曾经单枪匹马追捕逃犯，以一人一枪击毙两人抓获一人的结果换来转正的机会。那便是兰恺退伍后第一次跟顶头上司吃饭，那顿饭最后是局长请客。
兰恺做事雷厉风行，做人也很有原则。从不做以权谋私或是仗势欺人的勾当，唯独对待这个帮了他不少忙的老丈人的时候，他只能讲底线一降再降。只要不逾越他的最后底线，也就随了老丈人的心愿。
这不嘛，刚接到老丈人打来的电话，他便带着两名队员急匆匆赶来。他若是把老丈人的话当成耳旁风，晚上指不定就要被老婆发配到客厅或者阳台了。
许风被三人带走，白发老人想要说些什么，被已经戴上手铐的许风用眼神制止。既然事情到了现在地步，许风更不想把白发老人牵扯进来。他倒是真想看看，孙海到底有多大本事，能把这事闹到什么结果。
两名民警一左一右，中年警官张涛，年轻警官吕伟，皆是属于兰恺管辖的二中队。不过他们俩不属于出勤刑警，靠着实力和关系的双重作用，成为不用冲锋陷阵的赋闲警员。许风对此并不在意，中年警官显然是想给许风来个下马威。
使劲摁住许风脑门塞进车厢，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坐进车厢。兰恺进屋跟老丈人孙海打了声招呼，出来之后便开车离开。
青阳市阳城分局，距离市中心较远，属于比较偏僻的一个辖区。分局大院略显破旧，车子直接停在大院门口。许风跟随二人下车，被张涛和吕伟架着走进大院。门口停满警车，有不少警车上布满尘土。
兰恺走在后面，不时有路过的警员跟兰恺打招呼。架住许风的二位警员一路向前，直接走进一栋五层楼的楼道。进去后右拐，是一扇需要输入密码的房门。
只听年轻警官吕伟嬉笑道：“涛哥，把密码告诉我，让我也开一次呗。”
中年警官不去理会吕伟的话，而是板着脸走到门口，输入一串密码后把大拇指放在门上。只听滴滴两声，张涛拉着许风走了进去。吕伟和兰恺随后而行。把许风带进一间空房，兰恺三人便关门离开。
十分钟后，从外面走进三名警官。只是没了带头的中队长兰恺，而是换成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看上去二十左右的样子，按年龄来算应该是实习警员。
许风嬉笑道：“警官，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吕伟把手里的资料摔在桌上，怒声喝道：“别特么跟哥在这儿耍嘴皮子，是不是你干的审审就清楚了。”
女孩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一脸怒气的瞪着吕伟，后者不甘示弱，也是一脸怒气的瞪着女孩。张涛突然拍了拍吕伟的肩说道：“还想不想办案了？再说一句废话就给我滚！”
吕伟可以不讨好分局里的任何人，却唯独不能得罪这个从他来就没见出过勤的刑警张涛。按辈分应该叫一声张叔，吕伟私底下却喜欢喊他涛哥。说是显得亲切，当然也不乏拍马屁的意思。
按照以往惯例，刚进警局的新人，都会被安排到一些老警员的身边。跟着老警员长见识，也是为了避免新人惹事。吕伟便深谙此道，靠着家里有点儿关系，再加上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分到分局的第一天就跟了张涛。
按照局里规矩，吕伟应该喊张涛一声师傅。只不过张涛这人脾气很怪，吕伟都跟了他小半年了，愣是没看到过张涛一张笑脸，更别说从张涛那里学到什么经验了。
一次回家，吕伟刚好碰上分局一位领导来家里做客。便当着局里领导和自家父母的面发起了牢骚，没成想等他说完之后，局领导竟然开怀大笑，一个劲的说吕伟运气不错，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当时就把吕伟给气得不轻，若不是父母在场，他都想揍一顿那名局里领导了。最后还是吕伟的父亲出面询问，这才让吕伟得知了一些关于张涛的往事。
说了那么多吕伟也记不住，倒是最后一句总结让他记得刻骨铭心。那位局里领导说了，如果吕伟能够跟张涛三年，将来在分局混个风生水起不成问题。但是如果吕伟能够得到张涛认可并收为徒弟，吕伟的未来一点儿不比兰恺逊色。
这话说的吕伟热血沸腾，也不枉家里那几瓶好酒。从哪儿以后，他便是给张涛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谁让这个社会以实力为尊呢。
张涛落座，递给吕伟一个眼色。吕伟心领神会，走去把许风安排在一张铁制椅子上。锁住双手双脚，腰间用一根皮带紧紧绑在后面的靠背上。双手拍了拍微微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张涛和那名实习女警的中间。
女警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眼神不时在许风身上游走。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低声跟张涛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情绪才算逐渐归于平淡。
“老虎凳？”
这是许风被锁在铁制椅子上的第一个念头，不过他也记不起来了。似乎这玩意儿应该就叫老虎凳，只是他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张椅子那儿像老虎了。
张涛轻轻敲击桌面，沉声道：“小倩，先给他登记一下个人信息。”
一旁的聂小倩微微点头，柔声询问。
“姓名。”
“许风。”
“年龄。”
“二十二。”
“家庭住址。”
“豫省鹤山市鹤县许家庄。”
…………
等到聂小倩把资料输入完毕，张涛这才开口问道：“知道为什么带你回来么？”
许风眯眼看着张涛并不说话，他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了。虽说这次是真被冤枉了，但是这里毕竟不是明珠，不会有人冒出来帮他撑腰。既然孙海想玩儿，许风自然不能让他失望，越来越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张涛喋喋不休的讲了十几分钟，把政策和罪名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还不说是么？”
见许风微微点头，张涛一脸愤怒的指了指许风，起身走出审讯室。吕伟走过去检查一遍锁拷，转身离开审讯室。聂小倩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之前不忘同情的看了许风一眼，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许风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张涛和吕伟轮流审讯，却不曾对他动一下手。他们可算是很懂得殴打犯人所带来的后果，所以便换了一种方式来对待许风。
一共有三波人轮流审讯许风，不管许风说不说话，就是不让许风睡觉。一天一夜还行，许风还算撑得住，到了第二天夜里，精神接近崩溃边缘的许风已经撑不住了。但是这次换张涛和吕伟不说话了，堵住许风的嘴不让说话。
这套疲劳战法，对许风用了整整三天三夜。已经把许风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期间何敏母女来看过许风，正是由白发老人陪她们来的。许风对她们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不碍事他撑得住。
何敏说要跟孙海谈谈，许风让白发老人拦住了她。这事决不能跟孙海妥协，否则许风所受的苦便是白费了。
第三天晚上，审讯许风的依然是张涛和吕伟，三天没有出现的聂小倩依然在做记录。根据张涛和吕伟商量后的结果，他们将会把许风定性为入室抢劫，遭遇孙老爷子将其谋杀。孙老爷子的次子孙海便是证人，还有孙家老宅众多摄像视频为证。
这事对聂小倩来说并不稀奇，只是在她看案情过程的时候，发现很多值得推敲的疑点。尤其是在定性罪名这件事上，以眼下的证据推断，应该定性为入室盗窃而不是入室抢劫。虽说这只有两字之差，但是却有着天壤之别。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入室盗窃一般判刑为一到三年，重判也就三到七年。但是入室抢劫起步十年刑期，情节严重的会被判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这摆明了就是有人要整死许风，才会在定罪上做手脚。
为此聂小倩跟张涛说过，不过张涛劝她少管闲事。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别没事管不该管的闲事。只可惜张涛不知道，聂小倩这丫头脾气特倔，一旦认定的事非做不可。
聂小倩整整研究了三天许风这个案子，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在张涛和吕伟离开审讯室之后，马上也要离开的聂小倩附在许风耳边问道：“虽然我也想相信你的话，不过在法律面前是需要讲究证据的，你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吗？”
许风先是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虽说他感觉到了聂小倩的善意，却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再怎么说聂小倩也只不过是个实习警员而已，真有心帮他也无济于事。虽说真没想到张涛会来疲劳招数，但是许风也挺过去了。
走出审讯室的聂小倩回到办公室，并没有理会几位男同事的盛情邀约，而是坐在电脑前仔细查阅着相关资料。脑子里全是许风案子的案情细节，兴许是生怕遗忘了什么，一边想聂小倩一边在速记本上写着什么。
最后又查阅了几份相关案例，这才总算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伸了个懒腰下班回家，哼着小曲走到自家门口，一摸口袋无奈的摇头苦笑，摁响门铃后喊道：“老聂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