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她说完这些话,看着因听了自己的话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沈浅儿,忍不住说道:“书香已经将她审了一回,那秦淮往后是要抬她做姨娘的。”
    沈浅儿得了这话,满脸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我唬你做什么?她以为我们夫人是那种残暴之人,生怕上板子,所以书香才问了两句,她就自己全都招了。”剑香说着,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然后闭上眼继续休息。
    沈浅儿愣愣地站在门框前好一阵子,直至被这夜里忽来的一卷凉风吹得浑身发抖,这才回过神来。
    只是却觉得更冷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到底哪个骗了自己?
    秦淮应该不会这么对自己吧?还没娶自己,便想要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抬为妾室,这是不顾及自己的半分脸面么?
    即便将来真到了他需要妾室的那一步,但也不是他开口要自己身边的丫头,而是自己主动给,不然他这眼里,到底将自己放在何处?
    可剑香又有什么动机骗自己呢?
    沈浅儿迷茫了,卷缩在床上,脑子里越来越乱了,又想上楼将秦淮给自己写的那些情诗都拿来再仔细看看。
    可惜剑香守在门口,连楼上都不叫她去。
    而孟茯这里,在听了书香的回禀后,哪里还能睡得着。
    早前还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只凭着秦淮的那些行事来判断他对沈浅儿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到底是贪图沈家的名声家世。
    可如今听到他为了能让翠儿为他所用,而许了翠儿妾室之位,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也不能说秦淮一个人的问题,到底是沈家的姑娘站不住脚根。
    所以问题来了,那沈浅儿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孟茯心里便是有多少气,也只能憋在心里,难道还敢去教训她不是?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他们还没到那一步,沈浅儿身子还是清白的,不至于出嫁前闹出笑话来。
    于是算是在玻璃渣里捡好处,总算能得一安心事,方睡了过去。
    只是耽搁了这么一大晚上,孟茯才觉得不过歇了一会儿,天便亮了。
    便听书香说,清儿来请安了。
    她这府里是不兴晨昏定省那一套的,所以自来不需要孩子们来给自己请安,因此清儿忽然来了,孟茯自然觉得奇怪,又担心昨夜的事情叫她看出端倪,只问着:“可有什么事情,这么早便来我这里,还怕旁的姐妹们听了去?”
    清儿心里疑惑,她才不是先来孟茯这里,而是先去了沈浅儿那边,却没看到翠儿,反而瞧见剑香,而且浅儿姐也不是住在楼上的寝房里。
    因起得早,所以看到了婆子篓子里的床单铺盖,看样子是要拿去丢了,可她瞧着分明像是浅儿姐屋子里的。
    所以心里生疑,当时就去了沈浅儿的院子。
    她自己是有武功的,脚步快得不像话,又跟那猫走路一样不落声。
    发现这些别样之处,憋着一肚子的疑惑,便急忙来找孟茯。
    此刻虽听着孟茯这话语轻松,但是她眼睑下的倦意沈清儿却是看在眼里,就直截了当地问:“昨儿晚上,可是闹了什么事情?”
    叫她陡然这样一问,孟茯有些防不胜防,表情上到底是露出了些端倪。
    沈清儿便趁机追问:“我都看到了,浅儿姐屋子里的床单被子,婆子给抱去扔了。”
    “哪里是扔了,那都是好东西,我叫人洗一洗,送给别家去。”孟茯是不可能将那秦淮睡过的床单铺盖留在府里,但都是花了真金白银置办的,怎么能够就这样丢了去?
    那不是白糟蹋浪费资源么?
    不想这话却是彻底暴露了,昨晚沈浅儿那头的确发生了事情。
    清儿也是来了月事的大姑娘了,孟茯本想拿这沈浅儿月事脏了被子做借口,但是随后一想,她们姐妹几个见天再一处,那沈浅儿几时的月事,清儿难道还不晓得么?
    自己如何瞒得住?于是只得叹着气,示意她到外面小凉台上去,瞧一瞧楼下和院子里可有人。
    沈清儿会意,急忙跑过去,随后急急回来问:“没人,小婶现在可以说了。”
    “又不是什么好事情,如你所料,那秦淮真真不是个东西,昨儿摸到你浅儿姐的屋子里去。”她叹着气说道。
    那沈清儿听了,吓得连忙捂住小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说了什么胡话出来,一双美目里满是难以置信。
    尤其是她想孟茯叫人将浅儿姐的床单铺盖都拿去洗了,脸色就越白了,“那浅儿姐她?”终是忍不住,急道:“这个畜生,我要去将他杀了!”
    她素来是最护短的,从前她阿兄沈珏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全凭着她护着,对于沈浅儿也是一样,见不得她吃半点亏。
    后来到了这里,她阿兄身体好了,不用她照顾着了,她便宠着萱儿。
    这点孟茯是知道的,所以生怕她真去仙莲县找那秦淮,到时候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于是连忙将她给拦住,“你冷静些,还没到那一步呢,我去得还算是及时。”又见她手里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匕首拿着,给夺了过去放到桌上,“我与你说这些,是因你是个拎得清的,不是叫你去寻仇的。”
    沈清儿被她夺了匕首,心里仍旧是有些气不过,闷闷地朝铺着凉席的地面一屁股坐下去,也不管有没有形象了,气急败坏道:“我千防万防,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死,就怕这秦淮做些下作事情,可哪里晓得,还是叫他来了!”
    说罢,眼眶便红了起来,“沈家不说规矩如何森严,但到底是那规重矩叠的人家,浅儿姐糊涂!怎么这样傻,那秦淮一看就不是好人心,偏她就被哄了去,我们说几句秦淮的不好,她还不高兴,便是不为我们这些同族同宗的姐姐妹妹们着想,也要替沈家的祖宗们争口气。”如今她是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狠狠地说,管她高兴不高兴。
    孟茯见沈清儿生气,倒也能理解。
    同为沈家的姑娘,嫡长女做出这等事情来,少不得连累她们这些姑娘的名声了,最为重要的还是沈清儿最后那句。
    沈家是什么人家?育人诗书礼仪,可自家的姑娘却做出这等事情来。
    孟茯忍不住想,若是那秦淮心思重一些,到后面若是没得到他想要的好处,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拿出此事来威胁,可如何是好?
    别说孟茯还跟着秦淮想到一块去了。
    他回仙莲县的路上,越想越气,先是沈夜澜欺人太甚,将他塞到仙莲县这种小地方便罢了,还有那孟茯着实可恶。
    三番几次坏自己的好事情。
    又想到孟茯那样见不得自己好,只怕还真会将昨儿晚上的事情告知沈家大房那边,如此这婚事还能不能成,便是两回事了。
    不过秦淮也不慌,沈浅儿虽还不是他的人,但到底全身上下,他已经是看了个清楚,摸了个遍儿,也就差那么一步罢了。
    他们家若是敢退了婚,害自己和镇北侯府丢了颜面,那昨晚的事情就也不必替他们兜着了。
    又想起那沈浅儿如此蠢笨,要不是她露出马脚,让孟茯发现她和自己来往,哪里有昨晚的事情?他早早就成事了。
    脑子里回想的都是昨晚的事儿,难免是想起了沈浅儿那白皙如玉的身子,昨晚又没能成事,这会儿便十分难受了,只觉得身体里火爆气涨,恨不得找个地方发泄一回。
    偏这荒郊野外的,哪里能有个什么人?他气恼地勒了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解下腰间的水囊,正仰头往干燥的喉咙里灌水,忽然听得一个姑娘急切地呼喊声:“公子救我!”
    几乎是这声音才落下,那边旁边的小路里,便跑来一个小姑娘,温温柔柔的身体撞进他的怀里,那一瞬本就十分难受的他,似觉得了那杏花春雨一般的滋润,好不畅快,长臂一揽,索性将她给抱在怀里,“姑娘怎么了?”
    然那姑娘撞进他怀里,看到是秦淮的时候,眼眶里顿时寖满了眼泪,她竟然遇到秦淮了。
    她的淮郎。
    可是她也没忘记了,当时自己在地牢里朝她求救时,她却只想问自己往后他的运势官途,所以那可激动滚烫的心,便又冷却了下来。
    “我,有人要追杀我。”她颤颤巍巍地说着,一面往他怀里缩进去。
    不是她有意,心里还念着秦淮,而是这身体控制不住,中了药。
    果然,她话音才落下,小路那边就追来四五个青年男子,看着像是谁家的家丁小厮。
    见了秦淮将她护在怀里,一边甩着狠话,一边上来抢夺。
    可哪里是秦淮的对手?更何况现在秦淮温香软玉在怀,只想赶紧结束,将昨儿晚上没办成的事情给办了。
    所以这三下五除二,只是几个招式,就将这几个家丁打得溃不成散,又听了秦淮自报身份,哪里还敢招惹,急急忙忙跑回去了。
    他们家主子是有权有势,但也不过是在那乡下罢了。
    小小的乡绅,哪里敢跟京城来的镇北侯府公子作对?
    加上秦淮武功又厉害,所以只能指着那姑娘放狠话,“此事休得就这样罢了,小小年纪,如此歹毒心思!”
    不过这会儿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是浑身难受,水润的眸子盯着秦淮一动不动。
    秦淮是学武之人,一下就看出她的不对劲,本来也不想乘人之危,但这送到嘴里的肥肉,断然没有那吐出去的道理,只将她拦腰横抱而起,乘上马,朝着这前面不远处分路进山的小路去了。
    那边他上一次与沈浅儿见面回来时,遇着了雨,到处找躲雨的地方,便发现了那小山洞。
    一路上,那姑娘都死死地搂着他,甚至小手已经十分不规矩,到处乱摸乱扯,扰得秦淮也是心猿意马,恨不得就地将她解决了。
    终于到了山洞,马也顾不得拴,直接抱着往那山洞里去。
    而南海城这边,孟茯正告诫着沈清儿,“此事说小了是你浅儿姐自己糊涂,可往大了说,事关沈家的名声,为防人多嘴杂,你万不要说出去,一会儿从我这里出去了,也莫要有什么异样,萱儿跟红鸾都不傻。”
    一面只给她递了绢子去,“快些将眼泪擦一擦,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沈清儿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本身也是极少哭鼻子的,所以接了绢子,将眼泪擦了,又借着孟茯这里,重新洗了一把脸。
    但仍旧是担心,“浅儿姐只怕今儿也不会出院子了,若是妹妹们问起,可如何说?”
    孟茯早已有了主意,“我已经让书香那边熬了些汤药过去,就说她昨晚感染了风寒,为了以防传染你们,让她在院子里莫要出来。”反正样子是做主了,应该是不会有人生疑的。
    清儿觉得这样也使得,当下收拾好,才跟着孟茯一起去吃饭。
    小厅里萱儿跟红鸾已经等着了,桌上也盛满了鲜虾粥,另外配了几样可口下饭的小菜。
    萱儿见孟茯开始动筷子,“浅儿姐还没来呢。”
    “她昨儿着凉了,我去瞧了,有些严重,叫她在院子里待着,免得到时候将大家都传染了,那吃药不比吃饭还要凑热闹,你们也得小心些。”孟茯说着,一面示意大家动筷子。
    萱儿听罢,“那我们何时可以去看她”
    “过两日好些了吧。”因姐妹们感情好,孟茯担心她们偷偷去,发现个什么异样,便叮嘱道:“她也需要休息,便是担心得紧,也等过两天再去,莫要打扰她。”
    萱儿和红鸾的确是有这打算的,所以听了孟茯的话,便放弃了,只与沈清儿说着红鸾又要写的新故事,“红鸾要写宫里闹鬼的事情,不过是前朝皇宫,不晓得能不能写呢?”
    孟茯听了,看朝红鸾去,“想写可以写,但是人设万不要与现在宫里的各位主子撞了,不然到时候各人对号入座,吃苦倒是小,就怕小命都没了,你是宫里待过的,想是明白我的意思吧。”
    红鸾原本就是打算隐射一下宫里,但听到孟茯这样一说,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空有心机,但年纪还是小,又不似柳婉儿那般有着强大的内心,因此一下放弃了。
    “那算了,我就不写这个了,我写侠女闯江湖。”
    “这也使得,把人设写得又飒又美,肯定受小姑娘们的喜欢。”莫说是少年心中有个侠客梦,便是她们这些女人心里,也是有侠女梦想的,梦想着能骑着白马踏浅草,将那些苦难之人从水火之间拯救出来。
    得了这么一个话题,桌子上倒是一片和乐融融,孟茯和清儿也跟着提些点子,丝毫看不出这清儿方才还在孟茯屋子里的哭过的事情。
    李红鸾作为执笔人,最是开心了。
    她提出的意见,自从到这里后,从来没有被人否定,大家还会一起给她出主意修正。
    这样的天差地别,让她忍不住想起在京城时,阿娘告诉她这样做不得,那样又不行,落人口实,又怕叫人抓住把柄害了父亲。
    在宫里时,娘娘要求就更严格了,连多走一步,多说一句都不行。
    所以眼下能畅所欲言,能行所想,不由得萌生了这一辈子都做庶民的好。
    只是可惜,父亲和外祖父应该不甘心吧。
    所以,眼看着此刻众人全心全意为自己的新话本出主意,尤其是孟茯这个姑姑都十分赞成,就觉得越幸福了。
    想着,往后如何自己不能决定,那就顾着眼下的开怀罢。
    饭桌上商量的得热火朝天的,所以李红鸾是打算吃完饭便去动笔,还邀了萱儿和清儿一起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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