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第82章
可是虞老爷不知道,当时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虞沣儿能活下来,全是因为想要再见父母亲,想告诉他们自己没有丢虞家的脸面,没有跟着永晟私奔。
所以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便是要跨过这千难万险她也要回来见父母。
她怀抱着所有的期望和美好,往后一辈子都在他们膝下。
然而现在虞沣儿才明白,是不是私奔不是最重要的,虞家已经遭人笑话了才是父亲最在乎的。
而且这些嘲讽已经真实地发生了,覆水难收,从她失踪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此刻她的命运。
这也就意味着,莫说自己现在拖着这残躯败体,便是她好端端的一个人回来。
虞家也是容不下她了。
可是她不甘心,往日父亲的慈爱,母亲的宠爱都一一在眼前,怎么就能忽然间变了呢?
她慢慢屈膝蹲下来,视线与跪着的虞老爷对接,颤抖着嘴唇,忍不住问:“父亲,哪怕我也是受害者,可您依旧是不能容我么?”
虞老爷此刻还跪在地上,听到她这问话,有些莫名其妙的,甚至是有些生气了:“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懂么?你就算是我们对不起你,求你以后别再来连累我们了,你母亲现在已经有了身孕,往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不需要有你这样一个丢人的姐姐,你懂么?我们也不需要,你已经让我们将一辈子的脸面丢完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当然懂,她只是不甘心,觉得父亲和母亲一定有什么苦衷的,才会对自己说出这些狠话。
可是柳婉儿都死了,他们能有什么苦衷呢?
她慢慢将膝盖朝地面跪去,也不管那虞老爷满脸的怒气了,只朝他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来转身离开。
出来正好遇到那男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虞沣儿和虞老爷的对话,所以此刻看着虞沣儿,有些同情她。
见她哭得难过,只递了块手帕过去,“走吧,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虞沣儿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脑子里都是父亲的冷漠决绝,那十几年亲密无间的亲情,仿若梦幻泡影一般,竟然说没就没了。
上了马车,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着手里的手帕,才想起赶车的男人,一把拉开帘子,用沙哑的声音问他:“你要去何处?”
男子闻言,“从前拜了个大哥,他如今在南海郡,我打算去投靠他。”
“南海郡?”她可不就是从那里遭受的死劫么?
可她也是从那里活过来的。
那里算是她这第二条生命的开始吧,去也行。
此时此刻南海郡,南海城中,秦淮刚到,便先递了帖子来拜见沈夜澜这个未来的小叔。
只是沈夜澜怎么可能有那空闲在府里等着他?帖子便到了孟茯的手里,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是天生炮灰的缘故,还是为什么,她对这个原著里的男主,没有半点喜欢。
“拿回门子那里吧,你们三公子回来,叫他给你们三公子。”见或是不见,又在哪里见,沈夜澜自己去。
却听剑香说道:“他人就在外面,我瞧着风尘仆仆,还带着行李,只怕刚下了船就来府上。”
孟茯听罢,又将那帖子拿起来看了一眼。
不是镇北侯府专门定制的帖子,也不是这南海郡香烛铺子里买的,倒像是河州那边的款式,因此忍不住思量起来,“他这是何意?带着行李上门了,是要打算借住在府上?”可若是一开始就打算住在府上,这帖子不是该从镇北侯府就准备好么?
反而到了河州才做起准备来。
剑香听罢,摇着头,“应该不会吧,且不说他与咱们三公子没个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大公子的未来女婿罢了,但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而且浅儿小姐来了,肯定是要住在府上的,但凡是个晓得规矩的,都晓得不该住在一个门里的道理。”
孟茯颔首,“对啊,就连你也晓得这不符合规矩,可他如今此举,却是想要在府上借住的意思。”房屋不是没有闲置的,只是家里一堆女娃娃小姑娘,孟茯还真不愿意添那闲话。
剑香也纳闷了,“不应该啊,秦二公子在京城里也数一数二的才俊青年,不该这样没有分寸的。”而且当初连沈巽公子都晓得不该上门打扰,按理他那么亲,一个族里的,借个院子住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他尚且没有,这秦淮应该也不会吧?
孟茯看剑香也发愁纳闷,只道:“甭在这里想了,既然人就在门口,断然没有让他在门口站着的道理,你先去请到小厅里,我去瞧一瞧。”
那门口的秦淮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看着模样彬彬有礼,不骄不躁的,可是那心里却是已急得不行。
他当然知道沈夜澜这个时候不在府上,所以才特意带着行李来的,就是不知道那孟茯会不会因为不好意思拒绝,所以留他在府上了。
只要留下来了,即便沈夜澜回来了不同意,也不好开口赶自己。
最起码短时间里不会。
而且他也不认为沈夜澜会赶自己出府,只要给他机会长时间接触沈夜澜,再有沈浅儿帮忙,他自然有法子让沈夜澜对自己产生信任,作为那心腹眼前人。
听说沈浅儿也快到了,他记得沈浅儿不算聪明,若是能得一个屋檐下住在,有的是机会哄她,得了她的信任,再想办法打听那火星石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了。
他心里早盘算好,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孟茯这里会不会出岔子了。
这时只见房门打开,门子从里出来,“秦二公子,我们夫人请您进来。”又帮忙给他搬行李。
只是这行李都给留在了门口小屋这里,单请着秦淮跟着秦二公子去小厅。
秦淮见自己的行李被留下,心凉了半截,看来这孟茯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了。
他如同京城里所有的贵族一般,对孟茯的了解永远都只停在她只是一个乡村寡妇罢了,见不得什么世面,最多就是会些心机手段,不然怎么能将沈夜澜给骗到手里,还明媒正娶做了沈家的三少夫人。
至于哈青马的事情,他到如今也不信是孟茯的本事,必然是那沈夜澜也晓得她的出生拿不出手,所以才给她邀了这么一功。
所以心里很纳闷,镇北侯府就算再怎么落寞了,但自己也绝对比孟茯这出生高贵千百倍,自己又是沈家大公子未来的女婿,她现下竟然不趁着这个机会讨好自己,是装傻呢?还是真傻?
秦淮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一路怀揣着各样的心思,也没顾得上看着沿途风景,只觉得没过多久,就听着耳边传来那丫鬟的声音:“秦二公子,到了,我们夫人在里面等着呢。”
秦淮收回思绪,往小厅里见看过去,只见着六门敞开,左右两排整齐的红花梨木小圈椅打着花几,最里面上座上坐着一个年轻姑娘。
相貌算不得好看,他甚至是下意识地跟柳婉儿比,不过得柳婉儿的六七分颜色罢了,但是那优雅不凡,甚至是有些强势的气质,却叫人无法去忽略。
他心底有些疑惑,不是说这孟茯出生在沅州一个小镇子上吗?还在乡下做了泥腿子几年的寡妇呢?怎这样年轻就算了,为何没半点乡土气息?
到底是原著的男主角,当然不是那种喜形于色之人,心里虽是对孟茯疑惑不已,但面上已恭恭敬敬地给孟茯行礼,“晚辈秦淮见过夫人,本不该来打扰,只是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所以只能来麻烦夫人了。”
话已经到这一步了,孟茯应该不可能拒绝了吧?
而孟茯听到他这话,心里便有些不喜,刚进门就将自己一军?好笑?她若是顾及着那点脸面,以后出了事,闹了闲话,哪个来负责?
想着反正秦淮自己也要脸,没有明说要住在这府上,也就假装不懂,笑道:“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认识一个牙行的掌柜,他手里好几处好房屋正要出手呢,奈何没个像样的客人,一直都攥在手里呢!正好你要在这南海城待个三年两载,我找人引你去见他,少不得给你便宜些。”
得了这话,秦淮脸上的笑容险些没绷住,一面与她道谢:“如此就麻烦夫人了。”随后一脸为难道:“只是我行李有些多,不好带在身边,恐怕要先寄放在府里了。”
“这没什么,我家这门房旁的本事是没有,但看家本领倒是一流的,东西在他那里,保管不会给你弄丢了。”孟茯说着,朝外看去,见着时间还早,“既如此,你歇会儿,趁着还早,我打发人引你去,也早早将房屋的事情落实,免得耽误了你去军营里报道。”
他并不打算住在军营里,住在军营里,他这身份也接触不到火星石的秘密,所以一开始就打算住在府上,然后利用沈浅儿那个傻货帮自己。
可不容他寻得托词,孟茯已经喊了人来吩咐,“待秦二公子吃了这碗茶,你便领他去我常来往的那家牙行去,让掌柜的帮他找个好些的落脚处。”
来人只应了,然后便在这里陪着秦淮。
而孟茯则起身先行离开。
好叫秦淮憋屈死,一口气堵在心口上,偏又没的个机会发泄,还要笑着朝孟茯道谢。
而孟茯刚到后院,萱儿和沈清儿就迎了上来,只听沈清儿不解地问道:“小婶,秦家二哥才到这里,我听说他不过是小借住几日罢了,您怎就不留他?您从前可不是这样无情的人?而且我听说他一下船就来了这里,连行礼都带来了,只怕是晓得浅儿姐姐要住在府上,才过来的。”
孟茯听得这话,审视的目光落在她俩身上,“你们方才去前面了?”那秦淮才来,人都还没走,这些话怎么就已经传到了后院来?
果不其然,那萱儿没瞒住,嘀咕小声说道:“我们听着是浅儿姐的未婚夫,想替她看一眼罢了。”瞧了果然长得好生俊俏,难怪都说是京城俊杰呢!
沈清儿从前顾着照顾兄长沈珏,极少参加那些个京城名媛们的花会诗会,所以对于秦淮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方才便与萱儿兴冲冲地去看了。
与萱儿一样,也觉得那秦淮是个一表人才的好人物。
孟茯见她那俩小神态,哪里还猜不出来,如今两个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便直接问道:“那你们觉得那秦淮怎样?”
果不其然,只见姐妹俩连连点头,都称好。
孟茯听了,却是冷笑起来,“你们真这样觉得?”
两人听到孟茯这口气,才意识到孟茯好像对这秦淮不喜欢,于是都好奇地朝她看去,萱儿更是问道:“阿娘难道觉得不好么?”
清儿也附和道:“是啊,秦家二哥只怕还是因为浅儿姐要在这里,才特意过来的呢。”
若是换作从前,孟茯肯定懒得解释,可如今萱儿和清儿都不小了,所以孟茯觉得还是要好好跟她们说一说,什么才是好,什么是不好。
“秦二公子的确一表人才,可是他此番行事,有些不符合规矩。”有时候孟茯也不大喜欢这些个条条框框,但有的规矩还真是对保护姑娘家是有用的。
“他若是真为浅儿想,就不该想着来咱们家借住。谁都晓得咱们府上,虽有三位少爷,但常年住在书院里,这府里前院后院,基本没个什么区别,中间难道墙就是个摆设,你们这些个姑娘,前后院子见天都在蹿,就他一个外男,住在府上算什么个回事?”又不是他的岳父家里,借他一个小院落脚倒也能说得过去的。
到时候名声还要不要了?莫说是这样的封建社会,便是在自己那个时代,这种流言蜚语也能将一个好好的姑娘害死。
沈清儿和萱儿显然都没想到这一层,听到孟茯说了,一时愣住。
但还想为那秦淮开脱,“兴许他不知道吧。”可清儿这话说出口,又觉得没有说服力,因为她晓得那镇北侯府的秦夫人最讲究规矩,森严古板。
既如此,秦淮就不该如此行事才对。
这时又听孟茯说道:“就算他不知道,可他也不是那落魄人家的孩子,他是住不起客栈么?带着行李就上门来,这叫个什么事儿?”
萱儿和清儿面面相觑,一时觉得这秦淮好像不对劲。“那……那他想干嘛?”
孟茯哪里知道?只怕这两个小姑娘被秦淮外表所骗了,提醒着,“凡事少看表相。”
两人自是应了,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事情,一个下午也没好好听先生讲课。
而被孟茯打发走的秦淮,如今正咬牙切齿地出了大门,只觉得这孟茯有些狗眼看人低了,将他当破落户来打发,镇北侯府的爵位是到父亲这里就没了,可未来如何?她能肯定自己没有那本事,将镇北侯府的爵位继续承袭么?
聪明的人少不得有几分骄傲。
而秦淮眼里孟茯由始至终都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罢了,因此并不认为孟茯能那么聪明,早就看出自己的意图。如今将他打发出来,不留宿在府上,多半是因为看不起自己。
可这一点他还真误会了孟茯。
有了柳婉儿这个光环强大无敌的女主角做前车之鉴,孟茯是断然不敢小看男主角的。
所以她可谓处处对这秦淮防备着,原著里,萱儿长大后,可是同样对这秦淮动了心,方跟着两个被柳婉儿迷得晕头转向的哥哥一起作妖。
现在萱儿虽还小,但孟茯不敢打包票,所以就算是没有浅儿,孟茯也不会让秦淮进门的。
“自打秦淮来了,你便一直发愁,怎的?他也不是你的未来女婿,你发哪门子愁?”拓跋筝过来与她说石头县那盘香工坊和书院的事情,说了半天见她戳一下动一下,跟那蟾蜍一般,明显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孟茯当然发愁,又觉得是造化弄人,好不容易那柳婉儿死了,才没叫她安心片刻,秦淮又来了。
他如今的举动,总叫孟茯觉得不对劲。
反正孟茯从前是如何防备着柳婉儿的,现在就怎样防备着秦淮,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再像是当初在姜家村时,傻不拉几地任由秦淮如同当时的柳婉儿一般,在自己眼皮子下蹦跶,然后等酿出祸事后才后知后觉,追悔莫及。
她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当时不叫这柳婉儿姑侄进姜家村,兴许秋翠家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秋翠和水生兄弟俩,也许都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