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篇第一百二十七章魔化

    轻幽的声音像响雷一般在脑子里轰地炸开，身体不听便唤地动了起来。穆琳全身僵硬，剧烈颤抖着:“不……住手……”
    她看着远处的那个白衣身影，一只手举起弓，另一只手却用尽全力将它按下去。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做出这种事，穆琳将嘴唇咬出鲜血，拼命运转着自身法术抵抗，体内两股力量不住纠缠，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杀了他。”又一声命令响起。
    脑子里的弦绷断了，少女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猛地拉开弓弦。
    另一边，诺伊斯已经将沃德逼入了绝地。承受了银发神官大部分攻击的紫发男人一身狼狈，骨头断了好几根，口吐鲜血被踩在了地上。诺伊斯眼里闪着寒光，萦绕着剑气的剑尖抵上他的脖子:“叫你的侍魔住手。”他还没等到回应，只见几道金光带着凌厉的杀气向他的方向破空而来。
    神官腾空而起擦身闪过攻击，在空中一个旋身挥出几道剑气，与错过目标后正要转弯的光箭撞击在一起。“穆琳！”他皱着眉头看向他的侍魔，栗发的少女对他举着弓，拉满的弓弦间再度亮起了金光。
    几道银丝缠住沃德的身体，将他拉到了安全地带。尤金娜将她的神官护在身后，舒展十指，和穆琳一起对银发神官展开围攻。
    诺伊斯冷着脸，在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巨石攻击中上下翻飞，像暴风中的一只鸥鸟，在闪电阴云的缝隙间穿行，寻找反击的时机，不时还要应对直冲要害而来的光箭。他原本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降住沃德，利用他来制住尤金娜。只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穆琳先一步被尤金娜控制了。
    穆琳的攻击已经今非昔比，能迷惑人的感观，招招致命。诺伊斯不敢大意，将主要精力用在应对她的光箭上。好在尤金娜的能力虽然麻烦，但在这里能被她操控的武器只有普通石块，终究比不上他的剑坚硬，实在躲不过去直接挥剑斩开也不是难事。
    整片石林在激烈的打斗中已经快成了一堆碎石堆，尤金娜能利用的巨石越来越少，诺伊斯一边腾挪闪转一边用剑气消耗着她能用来防身的巨石。在感觉能对他造成威胁的石柱被毁得差不多之后，他脚下一蹬，闪电般俯冲向前，打算一举擒下尤金娜。
    穆琳的光箭被他几个急转跳跃轻松晃过，尤金娜眼见着攻击将至，急忙操控身边一块水桶大的石块迎击。这种程度的障碍物银发神官还没有放在眼里，他速度未减，直接挥剑将石块一劈两半。
    一道寒光从被劈开的石头后射了出来，诺伊斯瞳孔一缩，急忙一个侧身翻了出去。过快的行进速度让他来不及完全闪躲，手臂被突然飞出的利刃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手捂着伤口单膝跪地，面色铁青。强烈的麻痹感从伤口迅速向全身蔓延——伤他的兵刃上淬了毒。
    “哈哈哈哈哈！诺伊斯，没想到吧，你还是栽在了我手里～”紫发神官高声尖笑着收回他的轮刃，他肋骨断了好几根，大笑时扯动伤口，猛烈咳嗽着吐出几口鲜血。
    随着石柱被破坏，原本布在石林中的隔音法术都已失效，尖锐的笑声在整片战场上空回响。
    诺伊斯没心情理会他的嘲笑，集中精力运行法术去抵挡毒性扩散。
    “没用的，等死吧。”尤金娜清洌的声音给银发神官宣判了死刑。她的能力不足以直接控制诺伊斯，但给他的法术运转造成干扰，短时间内限制住他的力量发挥倒是够了。
    诺伊斯全身一震，原本正常运转的法术突然一阵滞塞，体内的毒液难以阻止地扩散开。身体阵阵发软，在魔力和毒药双重作用下难以再移动分毫。战场的局势没有再给他挣扎的机会，诺伊斯紧咬着牙，看到他的侍魔站在他的正前方，对准他的心脏拉开了弓。
    “诺伊斯……”穆琳流着眼泪，拼命抑制着自己的身体。诺伊斯已经动不了了，没法再躲开她的攻击，她这一箭下去，他必死无疑。
    她咬着自己的舌头，鲜血在口中弥漫开，利用痛感的刺激努力维持住意识，与尤金娜的魔力抗争。
    “动手，杀了他。”白发少女冷酷地催促道。
    再次迭加的强制力立时摧垮了穆琳的意志，弓弦被拉开，致命的金光在满月般的弓身上聚集。
    “不要！！！”随着一声悲凄的尖啸，鲜血飞溅而出。
    少女依然保持着张弓的姿势，只是手臂已经被从后背长出的锋利骨刺刺穿。弓箭随着手臂被重创掉落在地，消失了光芒。穆琳喘着粗气，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她睁开双眼，瞳色已经由原来的栗色燃起了耀眼的金光。
    “这家伙又要堕魔了！”沃德还记得她这个样子，脸上当初被骨刺划出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
    “穆琳……”诺伊斯无法动弹，一边努力运行法术去解困，一边皱着眉头注视着她。
    白色的骨质开始在她身体上生长，被刺穿的双手很快便止住了血，化作一双白骨般的利爪。双脚也在飞速异变，反关节状的兽形骨骼撑破鞋子，锋利的尖爪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原本柔软的皮肤变成了骨头般的惨白色，尖利的骨质突起从身体的各处关节生长而出，将衣服撕得支离破碎。
    尤金娜冷冷看着正在魔化的少女，魔物的特征一点点出现在她身上，将原本姣美的少女变得狰狞恐怖。为了摆脱她的控制不惜堕魔，但那又怎么样呢，既便成了魔物，她照样也能操纵得了。在她的强权之力下，一切都将屈服，不分种族，无论死活。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已经半魔化的少女转过头来，金色兽瞳死死盯着她。下一秒，两根骨刺刺入少女的耳朵，在尖锐的惨叫声中刺破了她的鼓膜。
    一旁的叁人满脸震惊地看着捂着耳朵痛苦呻吟的魔女。一般魔物都是依靠本能行事的杀戮机器，从没有哪个魔物会有这种自残行为。她为了防止被尤金娜控制不惜刺聋自己的耳朵，只有可能是……
    “你没有堕魔？”尤金娜面色严峻地微眯起眼睛。
    终于从直冲大脑的剧烈疼痛中缓过劲来的穆琳抬起头望向她，身体的异化停止了，金色瞳孔中是锐利的坚定眼神。反关节的骨质后肢在地上一蹬，挥舞利爪以远超人类的速度攻向白发少女。
    尤金娜闪身疾退，她身法轻盈，速度在魔女中向来是佼佼者。但在这非人类的敏捷怪物面前依然落了下风，一路被紧咬不放，被逼得没有任何喘息之机。
    她的声音已经不起作用了，身上也没有足以阻挡骨爪的利刃，只能利用灵活的身形在劈头盖脸的密集攻击中穿梭闪躲，不时发出银丝还击。
    密密麻麻的银丝不断缠绕上穆琳身体，一旦缠上，熟悉的麻痹感便快速蔓延开。尤金娜的银丝能操控一切被连上的物体，在声音失效的情况下，用银丝也能让她成为她的奴隶。
    穆琳虽然场面上占尽优势，却始终无法真正命中目标，还要不断用骨刺斩断那些银丝，防止身体被侵占。
    战况焦灼，尤金娜心中也开始有些焦躁，她的能力无法对穆琳造成物理上的伤害，唯一的胜算就是一次性将她整个控制住，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眼看着穆琳再度发起进攻，尤金娜一个转身后退一步，十指齐发，无数银丝像暴雨般飞向冲过来向魔女。
    穆琳躲闪不及，将六根骨刺聚在身前拢成一道骨笼屏障，银丝尽数缠绕在骨刺之上，将骨笼缠成一个银色巨茧。
    尤金娜驱动魔力去侵入穆琳的身体，却发现骨笼中空空如也，骨刺早已脱离魔女的身躯，只剩一个空壳留在原地。
    从头顶落下的阳光一暗，尤金娜抬起头，逆着光看到一个黑影向她飞来。已经变回普通人类形态的少女从天而降将尤金娜扑倒在地，像一条灵巧的蛇一般攀着她的身体将她面朝下按住，骑坐在她身上，双腿绞住她的手臂牢牢制住，双臂则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
    尤金娜促不及防被绞住了身子，双手难以发力，上身被强行抬起，绞住脖子无法呼吸，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终于露出痛苦的表情。
    “小金娜！”眼看着自己的侍魔受困，一旁观战的沃德再也坐不住了，拿起轮刃准备加入战局。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头上便重重挨了一下，立时晕了过去。
    诺伊斯捂着还不怎么灵活的手臂站在倒地的紫发男人身边，静静看着一边纠缠在一起的两个魔女。
    穆琳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样子，衣服在刚才的魔化中被撕得残破不堪，七零八落地挂在身上，跟赤身裸体没有太大区别。他能感应到她的魔力始终维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意识也十分清醒，没有发动咒印的必要。神官常年波澜不惊地脸上不着痕迹地露出宽慰的神色——她终于能掌控自己的魔力了。
    尤金娜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她依然无法挣脱钳制，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氧气一点点变少。
    她这回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只是这时她才发现她连一个值得临死前怀念的人都没有。明明是没有意义的可悲一生，可当真正要失去时，却也依然忍不住觉得不甘。
    来自心脏的剧痛仿佛复苏般涌向全身，盖过了窒息的痛苦，眼泪从已经开了涣散的冰蓝色眼睛中流了出来。她最后望了一眼天空，全身一软，整个人彻底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