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好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了,”柯杨冲镜头挥手道别,又cue了迟叙一次,“大猪蹄子下次真的不要再给我刷礼物了。嗯,怎么说好呢……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你刷再多我也不可能嫁给你的,哈哈哈哈!”
    在柯杨爽朗的笑声中,迟叙的心窜到了嗓子眼!心里有人什么的,莫不是在说她吧?!迟叙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对号入座了......
    然而柯杨接下来一席话又把她飞扬的心拍回了谷底,彻彻底底地。
    “今天还真有点不舍得关直播呢,”柯杨准备按下暂停录制键的手顿了顿又缩回去,“我的几位小伙伴散落在天涯,小宁在b城,小青和小紫回加拿大了,感觉就剩我一个空巢老人了诶。不过,在这里先透露一下,我下周会去b城探班小宁的新综艺。我会记得在博博上分享我的探班之旅,莫名有些期待呢。这次真的要再见咯,拜拜!”
    “心里有人”和“探班小宁”???一路学渣的迟叙这次却熟练运用联系前后文的语境代入方法,得出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结论!!!
    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金刚女战士下一秒就化成一滩烂泥倒伏在小桌子上,小陶吓得蒲扇一扔,连忙捧起迟叙的脸。
    迟叙的脸蛋湿漉漉的完全失了血色,两眼无神地望着天。
    怕不是中暑了吧?!小陶刚想去别处找工作人员救急,迟叙一个前倾,把脑袋扎到她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小陶摸了摸她的脑袋,随着小陶的抚摸,迟叙有节奏地呜咽着。
    这么看来倒不是身体的难受,是心理上的吧?刚才视频里没什么不对劲的呀,由于迟叙没有把声音外放,所以眼下的小陶即便想安慰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只能放任着小祖宗在自己的臆想中钻牛角尖钻得遍体鳞伤……
    ......
    纵使迟叙心有千千结,但电视剧的制作进度摆在那。
    不在最佳状态,她也强撑着完成今天的戏份。幸好,今天她的部分不算多,且以远镜头为主,无形中帮了她大忙。
    回酒店冲完澡,迟叙蔫蔫儿地裹着浴巾出来。两条腿沉重得迈不开,拖鞋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小陶连忙把阳台门帘拉上,回过头语重心长道:“叙叙姐,就算在影城你也注意着点呀。”
    谁知迟叙牛头不对马嘴说了一句:“你说我要不要跟她告状啊?”
    “跟谁???”小陶冲上前去抱住迟叙在浴巾下若隐若现的白皙大腿求情,“你不能因为嫌我啰嗦就和曼姐告状吧,看在我一直以来都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吧!”
    “神经,”迟叙轻啐了一口,嫌弃地把小陶从自己身上扒拉走,自己坐回了床沿说,“谁敢告你小陶大人的状?谁不知道曼姐信你多过信我?”
    这么阴阳怪气?小陶摸了摸鼻子,看叙叙姐这态势,今天的心情指数还得一路暴跌下去。
    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想来只有可能是她心里惦记得死去活来那位。
    还没等小陶试探地问出口,迟叙已经在自言自语中将自己暴露无疑了:“我一定要提醒小基多提防着赖宁点儿。”
    小陶坐到她身边,困惑道:“赖宁小姐怎么了?为什么要提防她?”
    “嗯?”迟叙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全部宣之于口引来小陶的搭茬,但或许她现在就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吧,她愣了愣才回答道:“赖宁这人肯定不简单,表里不一的蛇蝎美人在这个圈子还少吗?但她咬谁都不能咬我的人。”
    “不是吧?我觉得她挺好的呀,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偶像,多得是娇蛮无理的。相比之下,她真是懂事又可爱。”今天录影的时候,赖宁这个年下对江心月百般照料,小陶都有看在眼里。
    “呵!”迟叙冷笑,“看人不能看表面,赖宁就是个......”
    倏地,记忆里的声音同现在的半截话头无缝衔接——
    “阚斯闻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曾经一模一样的句式,是属于小基的声音......关于她们那一场惨烈的分手,迟叙现在仍清晰记得其中每一个细节,铭心刻骨......
    ......
    阚斯闻究竟是不是柯杨口中的斯文败类,其实不用等到现在,当时迟叙心中早有答案。
    就是这样一个在电影界有着至高无上荣耀和地位的影帝,一个无数粉丝朝思暮想中丰神俊朗的梦中情人,曾经被血气方刚的柯杨打掉了两颗门牙。
    没错,两颗门面一颗也没给阚影帝留着,足见柯杨当时出手的狠决。
    在剧组闹出这样一场轩然大波,迟叙和她的团队再三向阚影帝及导演组赔罪,最后迫于无奈拖走了仍旧气哼哼不消停的柯杨。
    离开摄影棚,迟叙遣走了其他工作人员,唯剩下她们二人。她的表情很冷,是从来不会对柯杨展现的一面。
    从不知道经营感情为何物的迟叙在柯杨这里,就像没有过河前的卒子只有不停前进一种方式,可爱人终究不是敌人,逼退她的同时也是在无限逼近一段感情的底线。
    迟叙想起小时候因为自己长得矮小,高年级的大孩子总是以作弄她为乐,那时柯杨是她的英雄,替她打跑欺负她的男生。可这一套在成人世界、在这个圈子并不适用,只会给她们惹上一身腥臊。
    柯杨背靠着墙壁,咬住手指默不吭声,但看上去绝不是在反思的样子。
    这让迟叙心间愤怒的火苗一下窜得老高,火舌肆虐之下她率先发难:“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他要是告你伤害你这辈子都完了!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不是很厉害么?我现在也很生你气,但我不会动手打你啊!你冲动得让我觉得害怕,柯杨!”
    柯杨微皱眉毛,这个例子举得不恰当,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如何能拿来相提并论......
    她没想过她保护迟叙的良苦用心会被曲解至此:“我真的弄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了……你不觉得阚斯闻可怕,反而觉得我可怕?”
    “那是因为你看不到自己当时的表情,说你想杀了他也不为过。”
    “杀他?我犯不着一命换一命,我只是小小地教训他一下。当然,如果他真的侵犯了你,豁出命去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
    迟叙不由地倒退了半步,就是这样偏执的一面最令她感到害怕。仿佛这份爱吞噬的不仅仅是那些对她心怀不轨的人,连她自己最终也不能幸免。
    “刚才那只是意外,”迟叙揉着眉心,说服柯杨的同时也说服自己,“拍亲热戏就需要那种情绪……”
    什么情绪?需要真情实感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情绪么?恕柯杨这辈子也无法苟同!
    “拍戏?你也知道你是在拍戏?”柯杨抓过她的肩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不可能没感觉到他故意摸你的大腿内侧的敏感部,他还对你起了反应!该死!他当时的表情任谁看了都是真的想要占据你的身子!”
    “你冷静点,柯杨!那是你的错觉!”迟叙用指甲抠着柯杨握得她肩膀生疼的手指,受到痛觉的牵连她的思路变得零散,“我才是当事人,柯杨。我承认我也很尴尬很难堪,但我想阚斯闻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情节需要,他可能是太入戏了。”
    是啊......一段擦.枪.走.火的床.戏......这在拍戏过程中是不是特别常见?常见到迟叙可以把它当成随处可见的一只飞鸟、一地落叶那么平常地对待......
    柯杨像被抽气筒抽去了所有气力似的茫然松开手。
    “阚斯闻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他之前几次三番向你献殷勤是因为对你图谋不轨......”先前柯杨就因为这件事和迟叙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令到彼此在交往纪念日前度过了煎熬的一个月冷战期。
    但一切并没有就此好转,腐烂的溃肉如果不能一次性剔除,只会不断恶化……
    她们的分歧在阚斯闻上,也不在阚斯闻上。
    迟叙在分手后的漫长独处中才慢慢领悟过来,是她一直没有平衡好事业和爱人的关系,没有给柯杨她所需要的安全感。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两相碰撞,她会毫不犹豫地让柯杨为她的演艺事业让路。
    事业不能放,事业不能等;爱人可以放一放,爱人可以等得起。
    迟叙在往后的岁月中多少次泪湿枕巾,就是为了当初这种可笑的想法。她没有给爱人足够的重视,柯杨的不埋怨不代表她真的不介怀,一次两次或许无足轻重,但日积月累这种负面情绪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最后这场毁灭性的雪崩......
    但当时她们都在气头上,无法审慎梳理矛盾的症结所在,反而让矛盾的线头越扯越乱、越扯越紧......
    迟叙半叉着腰,兀自点了点头,像是自我认同接下来要说的话:“看来在这方面我们没办法沟通。我是个演员,剧本就是演员的圭臬。情节需要什么我演出什么,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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