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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以床会友(1)

    墙上挂满他高中的奖状,桌上搁着他无数奖盃。
    游知春抿脣一笑。
    她都记得他上台领奖的那一瞬间。
    直至目光最后停留在墙上成篇的书法,时间仅在宣纸上留下些许晕黄,却不影响纸面每一笔的挺劲匀整。
    《凤求凤》
    高二书法比赛的优选。
    《诗经.汉广》
    高叁书法比赛的优选。
    起初,高中导师并不知道游知春练了一手好书法,这才艺不像学乐器或跳舞那般值得一提,在正值青春期的年纪,她甚至觉得有些丢脸。
    因此她从未多说。
    直到她被巫蔓陷害,成了一学期的辅导股长。
    某天放学,她将这学期的学生压力量表送到辅导室,推门就听见几位老师在讨论评鑑的事。「辅导室太空了,这海报上学期就用过了,现在抓得很严,这一定得换掉。」
    几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其中和游知春经常聊天的老师见她来了,突然道:「喔对了,我记得知春跟我说过你会写书法啊。」
    「嗯,怎么了吗?」
    「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就写几幅励志小语挂在墙上吧。」
    游知春推託不了,便趁着午休到辅导室出公差写书法。
    「知春的书法真的好看,前几天才挂上一幅,马上就有老师在问了,想让你也帮他写几句。」
    「我们都说那得收钱,否则我们知春可要累死了。」
    游知春对于这类的夸赞向来不敢邀功,仅仅腼腆一笑,「老师们喜欢就好。」
    辅导室顺势做了励志小语的便签,上头的字都是她的笔迹,老师们将这些便签放在公共桌上让学生自由拿取。
    游知春看着被男孩子压在玻璃桌下的便签。
    最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一定埋藏着最深刻的逻辑。——余秋雨
    游知春想起当时辅导老师还问她,「知春这么厉害,怎么不参加书法比赛?学校一直都有这类的比赛,不过确实没什么人参加,学生都喜欢歌唱热舞社那些。」
    她婉拒,「我太容易紧张了,比赛会失手。现在在辅导室写这些,已经算是给我展现的机会了,其他我就不多想了。」
    游知春甚至连在纸上落款都省了。
    辅导老师都笑她,「深怕红了会被抓走一样。」
    而后,书法这项才艺在柳高红了。
    何又黔掀起的。
    有段时间,他参加了不少书法比赛,一开始众人想不透,后来想到何家向来注重笔墨这一块,何况多拿一个奖,对升学也不是坏事。
    巫蔓当时看着上台领奖的男孩子,浅衣深裤,面容白净。她感叹,「可能是站在李吾旁吧,以前看着就觉得是乖乖牌书呆子,没什么存在感。结果人家一从后面走出来,才发现这才是真正的高攀不起。大概就叶琦唯他们那群能够互相看得上眼。物以类聚,用在感情上也满适合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游知春,「你觉得,叶琦唯最后会选择谁啊?」
    两男一女的叁人行,在柳高早已不是秘密。
    只是,游知春从未细问,怕嫉妒胜过对他的在意,怕知道太多反而自卑作祟,她乾脆什么都不想。
    真真假假,无所谓。
    游家父母总说给她生了一个软烂的个性,与世无争,最喜欢一个人待在晒得到阳光的阳台看书打盹,最好别有人打扰,一天都不说话也行。
    身体还未衰老,心灵早已提前退休。
    只有游知春知道,什么都不贪,才是最富有的人。
    不过当她说出这句话,巫蔓第一个嫌弃:「你看看,又在说什么老人言。人生已经够多狗屁倒灶的事,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之下,凭什么我不能拿我想要的?」
    游知春被烈阳晒得脸红齿白,「何又黔。」
    「我还以为你又会说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是他啊?」
    游知春:「是我,我就喜欢他啊。」
    高叁最后一学期,何又黔参加了一个全市的书法比赛,不负众望拿了冠军回来,算是柳高近几年头一次。提倡多元教育,校长因而在升旗时大肆赞扬。
    书法成了柳高茶馀饭后的话题,为此还流行了一段时间。
    何又黔得奖的书法被放在中廊的玻璃橱窗一个月,供学生欣赏。
    那年的题目,她也记得。
    游知春抬起眼,纤长的睫毛搧起细微的粉尘,潮湿的夜雾附着于空气。一瞬间,制服衣角飘扬,蝉鸣午后,薄阳漫过她的裙摆,她站在无人的中廊。
    恬静的目光落在墨水的勾勒收笔,笔酣墨饱。
    女孩子歪着脑袋,细细描摹眼前的字句,柳骨颜筋,运笔力度掌控自如,她眼底毫不掩饰的露出惊艳和赞叹。
    如同高中的时候,连同站立的姿势都没变。
    游知春察觉有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窥探无所适从。
    女孩子僵着脖子。
    何又黔简述:「这是我毕业那年写的。」
    游知春的思绪还有些迟钝,她不敢转头。
    「嗯,我知道。」她的声音紧了紧。
    「游知春,你说谎。」
    她承认。「你指哪一句?」
    男孩子自鼻息哼出笑声,他开始说。
    「你喜欢李吾。」
    「嗯。」
    「你不认识我。」
    「嗯。」
    男孩子沉静一时半刻,游知春想,他的指控也差不多了,便听见他接着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游知春睁大眼。
    他说,「不是你塞在抽屉写给我的。」
    女孩子仓促的仰起脑袋,星芒如水,全数没入她惊慌的眼底。
    游知春以为他没收到,她也没想让他看到,就想用相思之情弔唁这叁年的青春。
    何又黔:「是还不是?」
    「??我现在还可以说谎吗?」
    男孩子气笑:「你回答看看。」
    「不是。」她还强调了,「不是我。」
    一室昏暗,将男孩子的目光削得乾净,他缓缓将视线移往眼前的捲轴挂画,声线柔和,「这是我毕业那年写的。」
    他又说了一次。
    「我知道。」
    「待人诚实,一向是何家的首要之道。」
    游知春不明白,「我知道,你说过??」她一顿,重新看向那幅作品。
    闷燥的夏季,热不可耐,偎在老墙的枝叶鬱鬱葱葱,女孩子却异常有耐心,眉眼的笑意捎上沁凉,伫立于无人的中廊,沾有指纹的玻璃窗内,男孩子的字迹端庄雄伟。
    然而,何又黔要的并不只是她的欣赏。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凋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游知春捂嘴。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何又黔还想让她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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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折桂令.春情》徐再思
    大家有兴趣可以查查文中的诗词
    (他们俩谈恋爱也是一个累,看不懂还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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